一下电梯,方宁远就听见一个男人的怒吼,说话的口齿不是很清楚,可能是喝了酒吧。方宁远摇了摇头,握紧了拳头,转身走进了住院部走廊。他知道这个男人的目的。
“方先生,方先生,你还是离开吧……”
“还要不要人休息了!”
“方先生,再不离开,我们就要采取暴力措施了”
……
两个护士站在人群的外围,手忙脚乱地喊着。两个保安钳住男人的两只胳膊,可是那男人可是喝醉了酒的男人,身体剧烈挣扎着,双脚时不时跳起来踢那扇已经被从里面反锁的门,满嘴酒气,和着医院消毒水的味道,充斥着住院部整个楼层。其他的病房门口都站满了人,交头接耳,面面相觑,实在看不下去的就大骂几声。
“张琴……把,把门,打开!张……”
男人挣扎着,大喊着,正准备跳起来踢门。突然看到了正在走向他们的方宁远,声音戛然而止,就像突然按了静音键一样。众人也转头看向方宁远。
高瘦的身躯斜挂着一个黑白相间的书包,一步一个脚印的走着,面无表情,并没有任何情绪变化。只是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那个男人。
“儿……子?儿子!”
男人挣脱了保安的束缚,伸手想拉住方宁远,可刚伸出的手又缩了回来。眼前的这个男孩就是他无时无刻都牵挂的孩子,为什么感觉形同陌路?失落感涌上眼眶,各种情绪都浮在脑海里,男人仿佛被抽空的气球,瘫坐在地上。
“平时少喝点酒吧。”
不知为何,原本想要和父亲吵个鱼死网破的。可是方宁远却蹲下身子,扶起了父亲。但仍旧面无表情。
“爸,我们到医生办公室去说吧。”
方宁远看了一眼众人,鞠了鞠躬表示歉意后,扶着还未反应过来的父亲,走出了人群。转头间看了一眼母亲的病房房门,医生和护士都在外面,母亲的房门反锁。方宁远突然安心了不少,因为从现在的情况看,母亲的情况一定比门外的这些状况要好的多吧。
医院住院部的走廊恢复了平静,幽暗的灯光下,显得有些凄冷。
“儿子,爸爸对不起你……啊……”
走进办公室,待方宁远将医生送出办公室,只留下方宁远和他父亲时。方宁远的父亲突然跪在了地上,哭喊起来。可能酒还没有醒吧。
“嗯,你挺对不起我的。起来,慢慢说。”
方宁远仍旧面无表情,拿纸杯给父亲接了一杯水,放在父亲一旁的茶几上。
“我……我不起来。你能原谅我吗?你原谅我,我就……”
“你就什么?再到妈妈病房门口发发酒疯,还是再到法庭上起诉妈妈?”
“你不懂,我……哎!是爸爸没用,爸爸现在就离开,现在走,以后不会麻烦你们了。”
说完,方宁远的父亲,起身就准备走。可是喝了酒,身体不受控制,起的踉踉跄跄,一直站不稳。
“你能去哪?这个世界上你除了我和妈妈还有什么?”
方宁远扶住父亲,将他放在凳子上。
“爸,我记得你小时候教过我的,要做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你现在照照镜子,你现在是什么模样?我过得很好,妈妈也过得很好。既然选择了分开,就不应该像个女人一样腻腻歪歪,别人看着不笑话吗?”方宁远心跳加速,脸上瞬间像烧开的水一般,滚烫燥热。他努力模仿着那些在电视上的老年演员,尽量让自己坐的成熟,他知道这一天迟早会来,就让他现在就把他结束,“这么大的人了,你就没有想过未来的日子?我也是这么大的人了,我也长大了,我懂得了很多事情了。我和妈妈都会过得很好的。”
“对啊,对啊。”方宁远的父亲眼神如一盘散沙,看着不知名的地方点点头。
“所以,爸……”
“有人说,一个男人应该保护三样东西:脚下的土地,自己的女人,家里的父母。爸爸我一样也没有做好,也知道弥补不了。我知道了,知道了。只愿以后你还能记住我这个父亲。走了,走了,走了。”
还没等方宁远再说些什么,方宁远的父亲佝偻着身体,扶着凳子站了起来,走向办公室门口。方宁远突然站起身来想要说些什么,可父亲摆了摆手,艰难地打开房门,一步一摇晃地离开了。
方宁远站在原地想伸手抓住什么,身体不听使唤了,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原本自己在脑海里想过很多次这样的画面,每个画面都可以用你死我活、声嘶力竭、血肉模糊的词语来形容,可现在,却犹如风过无痕。平静自然的让方宁远像身处一个巨大的气球之中,透不过气也找不到出气孔。
方宁远不记得自己那天是怎么离开医院的,只是记得一些零星的画面——医生的安抚,母亲熟睡的脸庞,医院走廊的微光,还有自己在无人的街头,哭的像一个疯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