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一阵欢呼声又将我的飘远的思绪拉了回来,跳跃的灯光依旧刺激着我的瞳孔,震耳欲聋的鼓乐轻而易举的盖过我耳机里的纯音乐。
我一直都很不喜欢酒吧这个地方,它比监狱还可怖,因为恶魔都是自由的,混在同样癫狂的人群中,悄然的释放本性。
我用手指不停的划动手机屏幕,企图让那个生我的女人可以看出我的不耐烦和不适应,但是她正立在一个肥头大耳的中年男子身旁,亲昵的挽着他的胳膊,笑容得体,连个眼神也未曾给过我。
她正忙着在世界里获取她的位置,至于这个不成大器的我,简直微不足道。
“嗨,好久不见。”我眼前出现一个玻璃杯,里面装着深蓝色的液体。它的主人是一个穿着白衬衫,有着齐腰的大波浪的女孩,这样的装扮在酒吧很少见了。
“你...”“哟,小宸,这姑娘哪来的?”一个浑身戴满亮片的男人打断了我的话,这话虽是对我说的,但他的眼睛却直勾勾的望着她,一脸痞笑。
这就是这场生日派对的主角,也是我的弟弟:刘付。一个将生日派对设在酒吧这种肮脏地方的花花公子
刘付坐在我俩中间,紧贴着她,笑眯
眯的问:“你认识小宸?”
“嗯。”她回道,我感觉她的目光绕过他看向我“小时候就认识了。”
小时候?我皱了皱眉,小时候在农村认识的那些人好像没一个混到城里来的。我脑子里陡然出现一副面孔,但又不敢承认。
“哦~那你叫什么呀?”
“苏夕。”
听到这两个字,我脑子里尘封的记忆被猛然打开,一幕幕画面不断闪现,就像许久没有跳动的心在一瞬间恢复了活力,那段时光,是我真正活着的时光。
2
我出生在安阳镇的一个小村。在我的第一声啼哭中,父亲的工地就传来了父亲离世的消息。
父亲是家里的经济支柱,没有了他,家里的情况立马变得拮据。母亲生下我后,就把我寄养在邻居孙大娘家,独自去城里打工。
所以,在我的童年里,除了孙大娘毫不掩饰的嫌弃,同龄人的嘲笑,和已经被孙大娘用得所剩无几的生活费,别无他物。
而她的出现,就像幼鸟掉进河里伸出的那根树枝,救赎了我的生命。
乡下的教室自然没有多好,夏不遮阳冬不避暑的。
夏日的午睡总是最难熬的,一丝凉风也没有,像躺在蒸锅里一般,还有令人烦躁的鼾声。
当他们都睡着时,我便将脑袋抵在窗沿上,漫无目的地瞧着远处山丘上的山石。
突然,一朵蓝紫色的花挡住了我的视线,我抬眼一看,是一个穿着破旧蓝杉的小女孩。
眼神像胆怯的小兔子,弱小得惹人心疼。
“这是你喜欢的花。”女孩悄声的说。
后来我才知道,原来我看的那座小山上,开满了蓝楹花。
我问她叫什么名字,女孩说不知道,她爹都叫小畜生。
“那你叫小白吧”我说,“我以后都叫你小白了。”
“好。”小白轻悄悄的说,廋小的脸蛋挂着一些红晕。从这天起,我和小白就有了个约定,她每天中午都来找我,我会悄悄地从窗边翻出去,和她一起跑到有蓝楹花的小山上找个石头坐着聊天,直到那些人要醒的时候再翻回去装睡。
也不知道是因为心里有了可以守护的秘密还是因为小白的笑脸,我第一次感觉到生活的有趣。
“你为什么不去上学啊?”我折了一枝蓝楹花放在鼻间闻了闻,又把它戴在小白的耳边。
小白摇摇头说:“我爹说上学是赔钱的买卖。”
我没有说话,几千年的封建思想在这些人的脑子里早就根深蒂固了,岂是我一个小孩几句话就抹掉的?
“如果你真想学,我可以教你。”我认真的看着她。
她听到这话,猛地一转头,眼里闪着明亮的光:“真的吗?”继而又羞涩一笑:“好。”
可第二天,当我满心欢喜地拿着语文书本跑到那里时,却没有往常小姑娘了。
小白经常坐的大石头上有一张被小石头压着的白纸,上面有几个歪歪扭扭的字,不知道她是请谁代写的。
“我走了。妈妈说,我叫苏夕。”
回到孙大娘家时,她正唾沫横飞的对其他大娘讲那醉鬼父亲是如何反对女人带走苏夕,如何被女人带来的保镖打瘸,又如何半爬半跳的哭喊着走了三里地。
后来,醉鬼父亲也不见了,好多人都说他跳河了,原来,苏夕对于他,这么重要。
再到后来,就是母亲在城里傍了个富豪,奔驰车第二次来到村里,把别村都羡慕坏了。
车颠簸在路上,孙大娘的笑脸越来越远,来送我的同学越来越远,这个小村子越来越远,只有苏夕这个名字,一直附在脑边。
3
“噢~原来是旧相识啊。”刘付油腻地笑笑,抓住苏夕纤细的手,“那我一定好好招待,来来,我带你逛逛。”
说着,将苏夕拉离了沙发,牵着她往吧台走去。苏夕没有反抗,只是在起身时,往我的手里塞了一样东西。
我低头一看,是蓝楹花。
顿时,一种强烈的眩晕感和恶心感朝我袭来,我瞬间起身朝厕所奔去,蹲在马桶边呕吐了起来,夹杂着我邪恶的念头,我生活的腐朽,还有对抓住纯真的无力,这一刻,堤坝崩溃,所有情绪倾数吐出。
待我收拾好一切走出厕所时,发现酒吧已经安静了下来,一堆人围着什么东西,母亲跪在一旁,精致的妆像被马桶的冲水按钮洗过一样,不堪入目。
“就是他!那姑娘说是他朋友!”刘付大喊着指向我。
瞬间,几个警察朝我走来。
我愣了愣,本能地把他们推开,然后拼命的跑出酒吧,一路狂奔,直到筋疲力尽地靠在一堵墙边,叉腰喘着大气。
“哎!你的票呢?”一个男人推了推我。
“什么票?”我一头雾水。
“蓝楹花酒吧都要票的!你傻了吧?”他指了指头顶的几个大字,朝我骂道。
我忽然明白了什么,把那个蓝楹花标本拿了出来。
男人看了看标本后面的数字,嘀咕道:“有票不早拿出来,傻的吧?”然后带我进去。
进到酒吧,我开始快速寻找那个白衬衫的身影,终于在吧台找到了她。
“你来了。”
苏夕依旧摇晃着一杯深蓝色液体的酒。
是命运让我来的。我心里想。
“伤心吗?”苏夕问我。
是伤心那个纯真的小女孩不见了还是伤心没有了长期饭票?我想了想,摇了摇头。
“你为什么杀他?”我问道。
“你记得我当时为什么被带走吗?”苏夕问道,“因为我妈妈认识了个富豪”她顿了顿:“也就是你妈妈认识的这个。”
“所以你恨他?”
“我对他没有任何感情,只是为了报妈妈的养育之恩而已。”她又晃了晃酒杯,像一个饱经风尘的女人。
“那为什么...和我见这一面?”我看着她,想从她的脸上找到当年那双会发光的眼睛,但是找不到了。
她听了后,笑了笑,将脸贴在我的耳畔,带着颤音说道:“因为,和你在一起时,才是我真正活着的时光。我来和活着的我告个别。”
说完,对着我妩媚一笑,将那深蓝色的液体一引而尽...
2005年6月15日晚,露华市新百南路发生了三起命案,两人死于毒药柯卡因,一人死于随身携带的军刀。谋杀动机不明,自杀动机不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