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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是一年好光景,郁郁葱葱的树木遮天蔽日,溪流涓涓而下,其中依稀可见鱼虾。齐思澄半挽裤腿捉鱼,因常年习武,婀娜中又多了几分飒爽英气,她跟师弟妹讲着笑话:“别看咱们是粗人,以前那些矫情兮兮的文人还都抢着来翠山喝咱们的洗脚水呢!”
这话得从多年前讲起,她也是听前辈们说的,翠山不同于他处,清凉怡人,连蝉鸣都不染躁意,本该成为避暑胜地,只可惜七十八年前这里多了一个淬锋门,尽是些打打杀杀的江湖人士,颇有些占山为王的架势。
原本好幽居深山的隐士深觉此地被玷污,不复清净,带着僮仆驾车远去;周边农人猎户虽依靠翠山为生,但也不敢冒险,好在附近群山连绵,另寻他处也可;好附庸风雅的文人起初还来翠山试探过几次,三五成群在溪边做起了流觞曲水,后来听说上游的侠士们会在溪中洗澡,顿时杯中酒就变得不是滋味,提笔也划不出几个字来,各个装了一肚子的憋屈走了。
淬锋门十年前经过一场内斗后元气大伤,现掌门齐琰接下这个烂摊子的时候,原本喧闹的门派只剩下了师妹兼夫人谢芷、徒儿齐思澄以及他自己。
他夫妇二人兢兢业业,既要周旋于门派之间寻求势力平衡,免于被灭门的命运,又要争分夺秒修炼武艺有自保的实力。重建被毁的屋室,修补残存的门派功法,寻找资质上佳的徒弟,再悉心传授他们武艺,他们只盼淬锋门能重现昔日风光。
只可惜天有不测风云,许是十年来过于殚精竭虑,掌门夫妇双双病倒,先后离世,留下五个徒儿勉力支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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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五个徒弟中,四个是前掌门齐琰在江南寻得的练武奇才,他把这几个孩子从原本的家中带走时,用尽浑身解数。
要么是用金银财宝砸得贫贱夫妻眉开眼笑,直接把孩子送给他;要么是吹得天花乱坠承诺二十年后还给蓬门荜户一个武林霸主,趁对方没回过神儿来,就把流着鼻涕的未来霸主抱走;要么是装神弄鬼吓唬亏了心的商贩,说只要把这小小的灾星给他便可消除业障;要么就是赌咒发誓喷火吞剑,十八般武艺全用一遍,最终得偿所愿。
齐思澄的来历可大不一样,她是与众不同的、最资深的弟子。齐琰还没当掌门的时候,她就已经是他的徒弟了。
她遇到师父齐琰的时候,正在醉春楼的后院里给姐姐们摘花做胭脂,那时她才记事不久,隐隐约约记得老鸨花了三两银子从爹娘手里买走了自己这个美人坯子。
爹爹舍不得她,非要五两银子才肯;娘亲肝肠寸断,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养了六年就值这么点钱?但最终,那一句“乖”就是最终告别的话。
小小的思澄很是听话,乖乖地为姐姐们扫地、洗衣、摘花。齐琰见她小小年纪身处青楼也能这么淡然,觉得有趣,又可怜她,就把她收为徒弟。
她又没心没肺地长了两年,才知道青楼是什么地方,才知道自己是多么幸运,才能被师父带出魔窟。从此,在她心里,师父师娘就是天,她肝脑涂地都无以报答师父师娘的大恩大德。她还要苦练武艺,威震江湖,重振淬锋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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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确算是刻苦,从公鸡打鸣练到子鼠偷油,严寒酷暑从不间断。可练武是需要天资的,她勤勤恳恳练了十年,才勉强算是个中等水平。
淬锋门弟子有年满十五根据武功重新排序的规矩,于是她从一开始的大师姐,变成了二师姐,又眼睁睁地变成了三师姐,比她小两岁的思彻和思扬先后变成了大师兄和二师兄。
幸亏排在后面的思嘉和思鸣还没有到十五,否则齐思澄将会以傲视同门的高龄,忝居小师妹之位,想想就觉得尴尬、丢人!
齐琰临走之前,拉着思彻将掌门令符传给了他,嘱咐他一定要带好师弟妹,韬光养晦,等待时机;又拉着思扬说他是几人中最有天分的,不要被门派事务打扰,一定要于武学上有所建树。
师兄妹几人信誓旦旦,说一定会照顾师娘,光耀门派。
可给齐琰挂的孝还没取下来,谢芷也走了。
她走之前最放心不下两个未成年的徒儿,半抱着思嘉和思鸣,让他们三个大的不要光顾着自己练武,也要耐心教导师弟妹,又絮絮叨叨叮嘱了许多思嘉喜欢吃的零嘴儿和思鸣感兴趣的机括,什么山下西街第三个巷子拐角处的瓜子啦,第五个巷子正中间的糖糕再多加一倍糖啦,东市书铺里每个月都会有的机括图鉴啦,林林总总说了一大堆,期间还不忘拍拍思澄让她拿笔记下来。
若不是看到谢芷形容枯槁,她简直以为师娘根本没病,能把这些小事记得这么细、这么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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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她以为无论是师父还是师娘都不会有话留给自己的时候,谢芷拉住了她的手,不等谢芷开口,她的眼泪就掉了下来,原来师娘是惦记着自己的,只是最重要的人,要放到最后叮嘱。
谢芷欣慰的目光照向她,语气里是对筹划的满意,“我虽然出身武林世家谢家,但不过是旁支,我先前凭了几分薄面写信求得谢家庇佑淬锋门,谢家答应了,但我们也得有个表示,得派一位信使常驻谢家,便于联络。澄儿,你是师兄妹里最年长的,也是最让师父师娘放心的,这件事关门派生死的事情,只能交给你来做。”
齐思澄呆呆地听着,热泪在出眼眶那一刻已经变凉,她只觉得身上发冷。
如果年长是理由,那为什么不让她做大师姐呢?
如果真的对她放心,那怎么不把掌门令交给他呢?
但凡有一丝在意她,怎会一句对她的关心都没有呢?
如果真是要联络,有的是信鸽,还用得着她一个大活人?
退一万步讲真的要用人传信,那只在谢家呆着又怎么能互通双方消息呢?
是她的奢望罢了。
不过是要一个人质罢了。
思彻、思扬已初露头角,把大有前途的徒弟送去做人质当然不合适;思嘉整日围着师娘叽叽喳喳,十三岁的小姑娘见个虫子都吓得大叫让思澄给她抓走,去谢家岂不是要哭到断气;思鸣更是师娘心尖上的肉,她怎么可能舍得这小徒儿去别家忍气吞声做个任人拿捏的人质。
想来想去,只有思澄合适。
也只有这种时候,才会想到她。
师父练剑如有所悟,会指点思扬,还会不厌其烦地一次一次给他喂招;武林中大事小事,师父师娘会同思彻品评,再指点他一些江湖规矩和道义;有了好吃好穿的,自然是嘟着嘴、大眼睛眨巴眨巴的思嘉;有了好玩的好看的,那就是上蹿下跳逗得人哈哈大笑的思鸣。
剩下的,下山采买是她,洒扫整理是她,门派间迎来送往也是她;三餐花样迭出是她,屋舍防蛇鼠虫蚁是她,衣裳洗涤熏香也是她。
她是这个门派里最不可或缺的存在,也是最被忽视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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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说到底她心里是充满了对齐琰谢芷的感激的,如果不是齐琰,恐怕她真的要沦落风尘了,虽说她在做完一切杂事还要练武以至于精疲力尽的时候,偶尔,真的是偶尔,会冒出“做青楼头牌会不会很轻松”这样的念头,但绝大多数时间她是很知足的。
尤其是想起第一次见谢芷,听到自己的来历后她也没有追究为什么齐琰会去醉春楼,先是让她不要害怕,把翠山当做自己的家,又拉着她去捉后山的松鼠和兔子,还说想吃想养都随她。她拉着谢芷的手,恍惚间又想起了两年前自己拉着娘亲衣角的手被生生拔开。
真好,她想着,这次不会有人再卖我了。
齐思澄没想到自己十年后又被“卖”了,只不过这次是她自己心甘情愿的,她实在不忍心拒绝谢芷最后的要求。
她也的确是最合适的人选,谁让她虚长年纪不长能耐无法护住淬锋门呢?更何况她是在心里发过誓,舍了命也要报答师父师娘的,现在不过是去做个人质,才哪儿到哪儿啊!
可她就是抑制不住心酸上涌,忍不住委屈泛滥,按理说这么多年早该习惯的,可她连这点出息都没有,脾气来了压不住,就该去谢家磨练磨练性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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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尧坐在谢家水阁,谢家家主谢佑安不在,只有他弟弟谢佑靖陪着。其实也不算陪,就是双方见个面,表示人质自己把自己送到了,接下来随便给她找个住处,她安顿下来不再碍眼,但也绝不会偷偷逃走就是了。
但这谢家幼子这么闲,竟然有空和她扯东扯西。她带着自己为数不多的行李赶了一天的路,真的累了,也只能强打起精神陪他说一些江湖见闻。
什么天龙帮的前帮主夫人跟副帮主偷情生下了现帮主,乘风派首徒嫌师父女儿脾气暴躁不想娶,长乐派镇派之宝七弦琴的琴弦被掌门小儿子拿去换了大师绝版春宫图……
如此种种,思澄本来只打算随便说几句话来避免大眼瞪小眼的尴尬,没想到越说越起劲,期间小丫鬟还殷勤地给她添了两次茶,免得她口干舌燥,又端来各色点心,她都没顾得上尝一口。
谢佑靖原本坐在阁中首座,也挪到了她身旁,一边点头一边问,“后来呢?”,一副兴致盎然的样子。
她竟不知自己说话如此有趣,在淬锋门时,从没有人这么认真地听她说话,师父师娘有正事要做,她开口都觉得自己多余;几个小的一开始倒会坐着小板凳托着腮听她讲故事,后来思彻、思扬成了师兄,思嘉、思鸣也有了新的乐趣,自然也都不听她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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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垂下,谢家家主谢佑安办完事回到水阁,刚好看到自家的混世魔王和齐思澄头对头说得起劲。
十七八的小姑娘有着蓬勃的生命力,烛光下的肌肤泛着象牙般温润的光泽,小嘴一刻也不停歇地说话,像脆生生的豆子一个接一个往外蹦。她时而用手比划,时而学着老头吹胡子瞪眼的样子,自家弟弟时而拍腿大笑,时而捂着嘴偷乐。
真是稀奇了,谢佑靖闲得无聊的时候从来不会在家呆着。他曾经去寓芳阁看头牌飞燕姑娘跳舞,说人家是吃饱了飞不上树、在地上蹦跶的老母鸡,几十个慕名而来想一睹飞燕姑娘芳容的人愤愤不平,刚想同他理论,看到这锦衣公子疏懒地靠在椅背上,以手抚额,微微阖眼的样子,又觉得他会这么说也不奇怪了,凤凰一样的人怎么会看得上小小飞燕呢?
可他这样一句话却把飞燕姑娘气得当晚就服毒自尽了,不知多少怜香惜玉的人为此扼腕。此类的事情数不胜数,如果不是谢家罩着,谢佑靖早死几百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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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谢佑安看见谢佑靖能在家好好呆着不折腾,顿时对齐思澄有了好感,“思澄来了?姨母信中跟我说你大概过几天才到,我真没想到你今天就来了,没才能在家等你。怎么样,路上顺利吧?”
齐思澄正说在兴头上,根本没注意有个人走进来,看这架势还是谢家家主,她跟人家弟弟讲这些上不得台面的绯闻,还被人当场撞破,顿觉十分窘迫。
谢家家主倒是没有一点架子,明明从来没见过她,却像对待自家妹妹一样亲切熟悉,真不愧是武林世家的大家长,礼贤下士,风度翩翩。
没必要,这样真没必要,她只是个人质,面上再和蔼也改变不了她受制于人的事实。别人冷眼相待她能安之若素,人家居高临下的热情她却不知该如何回应,只能干巴巴地回道“呃,谢家主好,我路上一切顺利。”
“那就好,佑靖的予时苑西半边还一直空着,正好你来了,就安顿在予时苑吧,两个年轻人一同阅文习武,总比一个人有意思。”
什么情况?她一个人质怎么就跟主人住一个院子了?
还是说师娘真的跟谢家关系匪浅,连带着她也得了青眼?
不对呀,要真是关系好,也就不用她来了,庇佑淬锋门还不是一句话的事。
她直觉此事不对,开口就要拒绝:“我本来在谢家做不了什么事情,白吃白住就很不好意思了,跟佑靖兄同住更是不应该,随便找一间客房给我就行了。”
“思澄怎么这么客气?姨母既然说你是她带大的,那你也算是半个谢家人了,怎么能住在客房呢?”谢佑安和蔼得过分。
“无功不受禄,我只是不习惯这么占便宜。”
“既然如此,思澄可以顺便管理一下予时苑诸般事宜,听说你在淬锋门也是独当一面,把一大家子照料得井井有条,这样总不算不劳而获,你可以安心了吧。”谢佑靖插嘴,情况急转直下,话说到这个份儿上,已经没有转圜的余地,她要再推脱,就显得不识好歹了,只能答应。
直到晚上躺在床上,裹着滑溜溜的丝被翻来覆去地睡不着,齐思澄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被这兄弟两个合伙儿下套,赶鸭子上架地从不事生产的人质变成了劳者有其食的管家!
什么武林世家!我呸!真是抠门到了极点,连个人质的羊毛都要薅,生怕她白吃白喝!
也好,这样自己也算理直气壮,挺直腰杆做人,齐思澄向来很会安慰自己,心态从寄人篱下的凄凉变成了自食其力的安然,她翻身把腿翘到被团成一团的被子上,终于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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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佑靖作为谢家的二公子,处处都矮了自己哥哥一头。当年老家主去世,他还不满十岁,小小的谢佑靖无人陪伴,总想找哥哥玩,每次得到的不是敷衍就是训斥。也怪不得哥哥,当时刚成年的谢佑安一力弹压各方蠢蠢欲动的势力,硬是把谢家撑了起来,其中辛苦,不足为外人道。
略大一些,他习文学武,找来的也都是谢家长老,对他恨铁不成钢,张口闭口就是“令兄珠玉在前……”,潜台词就是“你这个废物,你看看你哥哥,再看看你自己,你好意思做谢家人么!”
再往后,他也接触了些江湖人士,都对他毕恭毕敬,赞许有加,可他知道,那是看在谢家的份上,看在他是谢佑安弟弟的份上,否则,他算个屁!
可齐思澄和所有人都不一样,她有种来自乡野间的野性与单纯,也有天生的真诚与直爽,她对能够掌握她生死的谢佑安敬而远之,却对他热情坦荡,她把他当朋友,他亦然。
他想亲近这个姑娘,一时又找不到好的借口,所以才开口让她来予时苑做管家,近水楼台先得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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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思澄原本以为管家就是指挥下人做事,是一个总领全局的角色,万万没想到自己做的第一件事是给谢佑靖沏茶!杀鸡焉用牛刀?
可这厮振振有词,说什么“为官者,须体恤民情,以身作则”,把予时院的下人都打发走放了一天的假,专门把活儿留给她。
好,不就是沏茶么?她做!
她为了一口茶水,几乎跑断了腿,初初见识到了谢佑靖的欠打之处:先是“水不甜,要山泉”,后是“下游浊,须泉眼”;好不容易弄来了他要的水,不是说烫嘴,就是说茶凉无香;又是一番折腾,水温终于不冷不热,刚好入口,又说茶叶翻转的姿态不优美;再来!茶色不清亮;再来!……
就这样足足折腾了好几个时辰,才得了他一句“差强人意”!
她终于知道为什么谢佑安要自己来当他弟弟的管家了!因为这个活儿,别管给多少钱许多大的好处,都没人愿意干!只有她这种刚到谢家懵懵懂懂不了解情况的傻大姐才会上当受骗!
她刚见谢佑靖的时候怎么会觉得他是个正常人呢?敢情是当时跟她不熟装出来的!她简直是瞎了眼啊,才没识破这是个多么令人头疼、令人嫌弃的狗皮膏药!
不等她腹诽完,谢佑靖又有了新的吩咐,说要吃绿豆凉糕。兔子急了还咬人呢!好,她齐思澄也要给他点颜色看看!就让他吃个够!让他这辈子想起来绿豆凉糕就两股战战!让他再也不敢鸡蛋里挑骨头!让他好好学学做人的道理!
怀着正义的愿望,齐思澄恨恨地下了大分量的泻药,把盆中绿豆想成是谢佑靖,捣得粉碎。
谢家的点心模具也都不俗,做好的绿豆凉糕如团团荷叶,乖巧诱人。谢佑靖这次倒是没有挑三拣四,否则她就是掰开他的嘴巴,也要给他塞进去!
过了半个时辰,谢佑靖就变了脸色,奔向茅房。谢思澄低头暗喜,小样儿,这才刚开始呢,后面有得你受的!
眼见着谢佑靖跑茅厕跑得脚步发虚,面色苍白,额头上的冷汗冒出来沾湿了额发,有了几分弱不禁风之感,齐思澄向来心软,就把他扶到床上。
现在的谢佑靖不再像个落了枕的小鸡仔一样永远梗着脖子,反而像个无依无靠的小孩子,而她就像个狠心虐待的后娘,当谢佑靖睁着湿漉漉的眼睛,看向她时,她竟然止不住地心虚了,他可能也不是故意折腾,自己这样下狠手是不是有点过分?
正反思着,那人开口了:“这样你满意了吗,思澄?”
她下了一跳,这话什么意思?莫非他已经识破了?
她故作镇定,“满意什么?我怎么听不懂?”
谢佑靖笑了,这虚弱的一笑反而比他神采奕奕的微笑更勾人,话却一针见血:“绿豆凉糕里有泻药,你故意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