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年暗中偷换

作者:肩住黑暗的闸门 时间:2020-02-20 20:03:03 分类: 青春 知识问答

流年暗中偷换

1

“三,二,一……Action!”我在心里默默念完,一个箭步冲了上去,把刚刚走出办公室门的班主任老孙堵在了门口,“孙老师好!”

年过半百的老头子似乎被我吓了一跳,推了推厚度堪比啤酒瓶底的眼镜,才看清楚了我的样子,“哦,是小悠同学啊,怎么这么晚了还没回宿舍呀?”

我换上一副天真而又热情的大大笑容,“孙老师,我觉得今天晚上您讲的那道函数题特别的精彩,真是化繁为简、深入浅出,让人听了简直如醍醐灌顶啊,老师您真是太厉害了!不过我还有另外一种解题的思路想跟您请教一下!”

很显然这通屁拍的老孙同志很是舒畅,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他拍拍我的肩膀,“小悠同学,你认真钻研的学习态度很好啊,但是也要注意休息嘛,今天都这么晚了,明天你来我办公室,我们好好交流怎么样?”

“好,谢谢孙老师!”我奉上一枚感激不尽的笑容,转身欲走,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又转过身来,“哦,对了,孙老师,刚才教室里好像有同学家长来了,是您约来的吗?不知道现在还在不在了。”

果然,老孙顿住了脚步,“哦?是吗?那我过去看一下。”

“那我先回宿舍了,老师再见!”目的达到,看着老班调转方向朝教室走去,我满心窃喜的从三楼楼梯下到二楼,然后一路狂奔穿过教室外的走廊从另一端的侧楼梯又上了三楼,站在楼梯拐角的阴影处,我尽量平复着急促的喘息。

此时此刻的教室里,一个身形高大的男生正将一大束玫瑰递给荣乐儿……不早不晚,这一幕正好落在了老班的眼里,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等到老班怒发冲冠的训斥完了一对鸳鸯并勒令两人写检查叫家长之后,我也站的脚都要麻了,白天的怒气消了一半,打了个哈欠,心满意足的准备回宿舍睡大觉。

一转身,却看到身后的阴影处站了一个人,白色的衬衫在黑暗中飘荡,一双浓黑的眸子闪闪发光。

“啊!”我发出一声惊叫,又连忙用手捂住了嘴巴,转身看看走廊的尽头已经看不到老班的身影了,才松开手,拍了拍胸口,“你有病啊林澄!干嘛站这里吓唬人?!”

他却只是勾了勾嘴角,跟在我身后往楼下走,到了一楼出口的地方,突然开口道,“是因为她今天嘲笑你吗?”我愣住,转身看着他,他见我不回答,又重复了一遍,“是因为她嘲笑你唱歌不好听,所以你才陷害她的对吗?”

我回过神来,牵了牵嘴角,声音淡淡道,“你说的什么呀。”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我可不想有什么把柄落在他手里。

“可是放学的时候我就在你后面,根本没看到教室里有什么家长。”他的声音依旧听不出什么情绪,却让我立刻僵住,原来他一直跟着我!

“notyourbusiness.”我恶声恶气的甩了他一句,加快脚步离开,却还是听到他那清朗的声音在背后低低响起,“智商挺高,情商怎么跟个小孩子似的。”竟有些宠溺的意味。

不知道为什么,听到这句话,我感到的竟然不是愤怒,而是一种复杂的滋味,恼火有点儿,羞愧有点儿,甜蜜……竟然也有点儿。

2

好吧我承认,是我故意陷害荣乐儿的。

荣乐儿是我们班公认的班花,人长的很美,是那种很浓丽的美,浓眉大眼,身材高挑,如果拿食物打比方就是马卡,色彩明亮到让人一眼就看到。并且她从小学习芭蕾,拿过无数歌唱比赛的奖,担任班里的文艺委员,我想任何一个女孩拥有其中的一样就已经足够像白天鹅一样骄傲。

也许是上天给她的艺术细胞太多了,所以脑细胞就不太够用,今天上班主任兼数学老师在发月考卷子的时候,点名批评了几个拖班级后腿的人,其中就有她。

老孙拍着试卷冲她吼,“59分,你究竟是怎么做到的?就是不想及格是吧?!”说完原地转了几圈,又屈起食指叩着讲台,“荣乐儿你告诉我,是题目真的很难吗?那为什么人家别的同学就能考95分?”

那个“别的同学”,就是我。

“算了算了,你坐下吧,每个人学习的悟性不一样。”老孙一脸的朽木难雕的鄙视表情。

这一出闹剧过后,本来作为打酱油的的我就是纯路过,恰好被老孙引用了一下而已,便没放在心上,可是荣乐儿却不是这么想的。

到了晚上,全班为参加学校举办的歌唱比赛集体排练,自然是荣乐儿做指挥,她给大家分好了声部,挨个声部找乐感,我唱歌本就一般般,她站在前面巡视了一圈后,突然开口叫我的名字,一双好看的眸子里闪着促狭的光,“梁悠,对,就是你,你用中音部唱一下这一段……来,再试试高音部分。”

等我按照她的要求一一唱完,她勾了勾嘴角,“算了,你还是回伴唱吧,每个人的悟性真是不一样。”

顿时教室里哄笑声一片。

我面无表情,眯了眯眼睛,接着对她也报以微笑。

这个荣乐儿,还真是脑细胞不够用,她难道不记得每天晚上各路男生来给她献媚的时候,我往往还在教室里吗?

所以,你不仁就莫怪我不义了。

这点儿小伎俩对于我来说本就没什么难度,对付一个荣乐儿也不需费我多少精神,但很显然,林澄跟荣乐儿完全不是一个等级的。更重要的是,我现在摸不准他到底是不是要帮她,毕竟以荣乐儿在男生中的人气,只要她一句话,唆使任何人与我为敌都不是什么难事儿。

林澄其实与那些荣乐儿的脑残粉还是很有些不同的,他在班里成绩也算优秀,却从来不见得多么在乎名次,平时对人也是冷淡疏离,很少参与男生们对于美女的讨论,总是自己默默的看书,他也会和那些男生一样对荣乐儿邀宠献媚吗?我还真是想象不出来。

不过就算是我也大可不必怕他,是不是真的有家长不过是一个莫须有的罪名,但荣乐儿疑似早恋的事儿可是证据确凿。

想到这里,我终于撑不住沉重的眼皮昏昏睡去。

3

接下来的几天里,我见了林澄都躲着走,一则过后几天荣乐儿每天都一副无精打采深受打击的样子,让我其实也多少有点儿愧疚。再就是每次和林澄对视,他的表情明显写着他并没有忘记那天晚上的事,本来并没有什么怕他的理由,可是不知为什么我每次看到他都会不由自主的慌乱,所以躲远一点儿是最好的办法。

但是不得不说,墨菲定律有时候真TM准,我越是躲着他,可他偏偏就阴魂不散。

事情发生在唱歌比赛那天晚上。不得不说荣乐儿的音乐天赋确实不同一般,在她的编排和指挥下,我们班的表现得到了所有评委老师的一致认可,稳稳的拿下了比赛第一名的成绩。当天晚上大家都非常激动,所以决定一起去校门口吃宵夜。

好酒须有令,吃着吃着,便有人提议玩游戏,学生哪里会什么复杂的花样,左右不过是真心话或者大冒险,这款游戏虽然老土,但是之所以大家都愿意陪着一起土,不过是因为酒壮怂人胆后,有人可以假借游戏之名表白一下少年心怀,或者就是有仇的报仇有怨的抱怨。

但是之于我,没什么人可表白,这种明目张胆的报仇方式我又看不上,你们懂的,所以只好一个人兴致缺缺的吃烤串。

“梁悠,快点儿,筛子数正好到你。”我费力的咽下嘴里的板筋,抬头就看到了林澄带着笑意的眸子。

刚才吃下去的东西顿时全都堵在了胸口,憋得我心里一阵慌,看来他是打算替荣乐儿报仇了。

“那梁悠,你选真心话还是大冒险?”林澄声音里都带着笑意。

“……我选吃东西行么?”我举着手上的半串牛板筋,吐吐舌头求饶。

“都那么胖了少吃点儿不行么?”林澄面不改色的出言讽刺。

我被牛板筋上的辣椒呛住,咳个没完,哀怨的冲他翻了个白眼,以前从来没看出来这人毒舌至此。

“快点儿选啊,梁悠。”“就是啊,快选一个,别耽误大家玩儿游戏。”不停有人在催促,我狠了狠心,选了大冒险。

我倒要看看你能出什么幺蛾子。

“那……既然是大冒险的话,你给我们唱首歌儿吧。”我看着他,立刻就想到了被荣乐儿嘲笑的那天晚上,顿时冷了脸,硬邦邦的甩出两个字,“不会。”

“既然不会,那你还是选真心话吧。”林澄似乎没有被我的态度激怒。

“你想问什么,赶紧。”我微微有些不耐烦,端起桌上的雪碧喝了一大口,刺激的触感在口腔里蔓延看来,摒住呼吸忍过那一阵微麻的感觉,脸上都憋出一层热意。

“那好吧……你喜欢的人是谁?”林澄面无表情的问了一个特别特别没创意的问题,仿佛对我没有满足他的恶趣味唱歌而感到扫兴。

我羞愤交加,看着他的眼神都能飞出刀子来,冷冰冰的甩出两个字,“没有。”

“那前天晚上,骑自行车带你回家的人是谁?”林澄又用轻描淡写的语气补了狠狠一刀。这下子整桌人的注意力都被我吸引了过来,“哟,还有这事儿,到底是谁呀,不能违反规矩,快说快说,那人是谁?”

“哪有啊,别听他瞎说。”我嘴上回答着说话的人,眼睛却死死的盯着林澄。

“好了好了,不说就算了,知道有就行了,问这么多干嘛呀你们。”有人出来替我打圆场,我看了那人一眼,是班长顾宁。

顾宁是班里和林澄比较亲近的男生之一,不过性格比林澄要温和很多,他出面说话,自然大家都要给他几分面子,不再追问我,反而将矛头转到了他身上,“顾大班长,你这么护着她,是不是那个人就是你呀。”有人调侃他,他也不恼,反而笑眯眯的,“要真是我就好了,正好我一直觉得梁悠挺好的。”

我再也坐不下去了,干脆借口去洗手间悄悄的溜走了。

4

其实林澄没说错,那天晚上,我的自行车钥匙找不到了,确实是有人带我回家的,那个人,就是顾宁。

但是林澄肯定不知道的是,顾宁,其实是我的哥哥,异父异母的哥哥。

我的父母在我还没有清晰记忆的时候就离婚了,这么多年来,我没有听到过任何关于父亲的消息。我的妈妈是个小有名气的画家,背着画板四处旅游采风,所以这些年,我跟着她也算走遍了大江南北,但是由于居无定所,所以也没什么朋友。至于我妈,灵感来了根本顾不上管我,所以从小到大都是我自己在照顾自己。

再后来,我们到了这座城市,遇到了顾宁,顾宁的爸爸跟我妈妈是大学同学,当年便有些情意,前几年顾宁的妈妈因病去世了,几经周折两人便又恢复了联系。顾宁的爸爸自己经营一家公司,为人温和儒雅,和我妈妈冷淡疏离的性子正好互补,我们便在这座城市里安顿下来,我也得以从这所高中稳稳当当的上了两年。

最初的时候,当我知道顾宁的存在,很担心他会欺负我,但是顾宁的性格跟他爸爸几乎一模一样,温柔和善,很会照顾人,虽然在一个班里,但是我们都很默契的没让大家知道我们的关系。

在我的强烈要求下,妈妈和顾叔同意让我住宿,想回家的时候就回去住,我对这样的安排很满意,这意味着我可以有很大的自由度。所以我曾经用两边撒谎的方式,跟着同学去野营、郊游,也曾经去KTV通宵达旦。

我妈不管我,顾叔叔也不方便多说,倒是顾宁,虽然只比我大几个月,却总是摆出一副哥哥的姿态来管束我,我岂是这么容易就被人吓到的?明里斗不过就各种暗中报复他,但是他从来不恼。

想起那些和顾宁斗智斗勇的日子,忍不住笑了出来。

“想什么呢,笑得这么开心?”顾宁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我的身后。

“没什么。”我摇了摇头。

“明天班里组织春游,我得去上强化班,你自己要注意。天还没那么热,你别急着脱毛衣,穿的厚一点儿,天气干燥,记得带上水。”顾宁推着车跟在我身后唠唠叨叨。

“哎呀我知道了,我今晚住宿舍,你快走吧,别再让人看到我们走的太近了。”我不耐烦的赶他。

他却只是好脾气的笑,伸手理了理我的头发,“你呀。”

我转身往宿舍走,走出没两步一抬头却正好看到站在不远处的林澄。想起刚才餐桌上的刁难,我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偷窥狂。”

“偷窥狂骂谁?”林澄的声音清清淡淡的,却格外好听。

我被他的声音蛊惑,大脑卡了半拍,脱口而出,“偷窥狂骂你!”说完才反应过来上当了。看着他得逞后嘴角扬起的笑容,我竟然又有些发愣,接着怒气冲冲的往他的脚上踩去,却被他抬起膝盖挡住,我一个站不稳,就往他的方向扑过去。

还好林澄没有见死不救到这个地步,伸手一把托住了我,还不等我从这幅投怀送抱的姿势中恢复过来,他突然凑近我,“你跟顾宁……我是说,你喜欢他?”温热的鼻息就在头顶,醺人欲醉。

“不是的!”我像是被催眠了一般,答他的时候竟有些急切,虽然不明白到底我在急于说明些什么。

“那就好。”林澄轻笑着说完,便转身向男生宿舍的方向走去,留我站在原地,脸上一片火红。

5

失眠一夜,第二天我顶着两只眼出现在教室的时候头脑还是昏昏沉沉的。

同桌杜皓看到我的时候笑的前仰后合,指着我说,本来还说要去动物园,这下子不用去了,熊猫自己跑来给我们看了!

我靠在桌子边站着,一边打着哈欠一边伸脚飞速的在他坐下的前一秒踢开了椅子,害的他一屁股坐在地上哀嚎,“梁悠悠你这个大腹黑!”

我淡定的瞥了他一眼,再抬头就看到林澄站在不远处看着我,似笑非笑的表情。

我低头避开他的目光,心里却闷闷的。

明明林澄这倒霉孩子处处跟我作对,而我又是睚眦必报的性格,为什么这次对他一点儿都没有反感呢?想到这里心里就更乱了,难道我……喜欢他?

还好我记性好忘性更好,外面阳光明媚,风朗气清,走了走我就把这些事情都抛到脑后了。

所谓春游,其实核心就是吃吃吃,到了郊外,景色没怎么看,一帮人就嚷着开始支烧烤架子,男女分工,女生洗餐具、青菜,男生切好,最后大家一起穿竹签。

我脑子不清醒手却还麻利,很快就搞定了我面前的食材,副班长陆一凡接着给我派活儿,“梁悠你的弄完了就去提些木炭来吧。”

“太重了,我提不动!”我严正抗议。

“走吧,我陪你去。”林澄这时也干完了手上的活儿,提起放木炭的竹筐。

“那你自己去就好了嘛!”我揉着有些酸痛的手腕继续抗议,不过还是跟在他身后磨磨蹭蹭的去了。

这家农家乐是一对夫妇开的,木炭整整齐齐的码在屋外一角,两个人蹲在地上往竹筐里装木炭,突然林澄拎着一团灰色的毛绒绒的东西向我脚下丢过来,并且低声喊了出来,“有老!”。

“啊!!!”我最怕老鼠了,本能的尖叫了一声,单手捂住嘴。

林澄却丝毫反应都没有,继续淡定的捡拾木炭,嘴角带着狡黠的笑。我定睛看了看那只灰不溜秋的“老鼠”——原来是主人家放在一旁的一块抹布,因为脏兮兮的缘故,看起来真的活像一只大老鼠。

他竟然戏弄我?!我惊魂未定的呆在那里,他转头看了我一眼,却真的“噗嗤”笑出来,还没等我反应过来,就伸手过来在我脸上擦了一下,接着自己也愣住了。

我一转头从他的手里挣脱出来,恰巧对面窗户上映出了我的样子,脸上一大片黑色的痕迹,这才想起来刚才手沾到了木炭,被自己抹到了脸上,然后林澄这只笨蛋想给我擦,却忘了自己的爪子也是黑的!

我转头怒视着他,眼里的怒火快要喷出来,“林澄!都是你干的好事!”

可以看出他忍笑忍得很是辛苦,好看的桃花眼亮晶晶,说话的声音都在颤,“明明是你自己抹上去的,怎么能怪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