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里斯全身都在流血,羽翼被砍断,身上遍布乌鸦的啄痕,他眉头紧蹙,双手还是没有变回去的利爪,攥着薇薇安的手臂刺进了她的皮肤钻心的疼。
薇薇安咬牙强忍,扛着将他拖到就近的屋子里——是他经常独处的地方,尽是些五颜六色的药剂,薇薇安转头问道:“你该吃什么?你听得见吗?”
“格林梅尔……”
薇薇安跳上梯子,将药水拿了下来递到他嘴边。哈里斯就着她的手喝下了一整瓶,可他的气息越来越弱,薇薇安不安地伏到他身上听他的心跳——咚咚,咚咚。
强而有力的心脏。
她心头忽然觉得有些异样,仿佛在自己的胸腔中感受到了他的搏动——一样的脉率,一样的跳动。
薇薇安下意识地抚上自己的胸口,发现——
没有心跳。
她又往里按了按,胸腔空空的,好似咳嗽一声都能听见回音。
还未等薇薇安从巨大的震惊中回过神来,哈里斯忽然直起身子,猛烈的呼吸,如同将死之人汲取最后一口氧气,又“哇”地一声,吐出一口黑血。
他躺了下去,身体渐渐退去黑鹰的毛发,整个人陷在被窝里,均匀地呼吸。
薇薇安实在是被眼前的景象吓得不轻,她缓了好一阵,慢慢地拿出身上的手帕替他擦去那些血痕,喃喃道:“你到底去哪儿了呢?”
哈里斯睡了五天,薇薇安在园子里打扫了五天,那天的乌鸦全都是腐化的肉糜用魔法造出来的,碰了城堡外面的咒语全部现了原形,脏得一塌糊涂。薇薇安不会魔法只能双手双脚拿着抹布扫帚去清理。
可怜她相中的土地,一顷腐烂。
“格林梅尔!”
屋里有人叫喊,薇薇安连忙丢下一切跑进屋子,哈里斯坐在床上,金色的头发垂在眼睫,蓝色的眼睛定定地看着她,眼神变得比先前温和:“你……我没事……你把那边的药水给我拿来。”
薇薇安刚太守,又听见他说:“不是这瓶,你看不懂我的手势吗?”
好吧,并没有变得很温和。
“房间脏了,来打扫一下,还有这些柜子,我觉得你应该擦一下不是吗?”
亲爱的哈里斯先生病好以后更加暴躁了呢。
薇薇安心心念念的菜园子都没了还在在这里受气,打扫时看什么都极为不顺眼。
“为什么这几天只有肉了呢?你不知道病人应该营养均衡,多吃蔬菜的吗?”
上帝啊,她真的是受够了。
“哈里斯先生,您忘了您曾经最爱吃的就是肉了吗?城堡里的食物都快没了,我辛辛苦苦从牙缝里省出来的肉您还不喜欢,您知道外头的菜园子也已经烂了吗?”
哈里斯被噎住,无话可说,心虚地撇过头去,耳根子竟然有些红。
薇薇安被怒气冲昏了头脑,越说越勇,蹬鼻子上脸地盘腿坐在他的床上,继续说道:“哈里斯先生,您知不知道为了您我已经很久没有睡好觉了,在您来之前我还生了好久的病呢,可不知怎么的,您一来我就好了,就好像您为了让我照顾您,故意施了魔法让我好似的。哈里斯先生,您若是好的差不多了有力气与我吵架,那就下床帮忙用您的魔法收拾一下园子,好吗?”
哈里斯十指交握,大拇指不安分地你碰我一下,我摸你一下。
薇薇安本也没奢望他有什么实际行动,逞了口舌之快身心舒畅,微微一笑起身屈膝行礼:“告辞。”
“薇薇安。”天啊,他还有什么话要讲。
“你想吃什么?”
薇薇安惊讶回头,哈里斯已经从床上爬起来:“我愿意效劳,补偿你。”睡衣委地,他正在解着扣子,只是瞥到他精壮胸膛的衣角,薇薇安脸一红,连忙回头
她忽然想起某本古早小说上男主人公边脱衣裳边凑近女主说:“既然饿了,那不如先吃我吧?”
上帝啊,他要真是这么说了我改怎么办呢?
薇薇安迅速地思索了一圈道:“蟹酿橙,酥酪,荔枝冻糕!”她出不去,但书总是能看得,菜名也是能记的。
“如果我没记错,这些应该只有东方才有。薇薇安小姐如果想吃,在下愿意陪着您远渡重洋,去往大明。”
不知哈里斯是故意捉弄她,还是真心实意,这都让薇薇安怪不好意思的,她重新说道:“那就……蓝莓派,意式奶冻,芝士酥条,姜饼蛋糕!”
哈里斯换好衣裳,一只手揽上背对着他的薇薇安的肩,将她往外带。
薇薇安闻见他身上灰亚草的味道——淡淡的,沉稳的香味,和这座城堡一样。
二人走到城堡正中的天台,天际晚霞燃烧翻滚,黑森林呜咽低吟,晚风吹起薇薇安的头发和裙摆,哈里斯紧紧地护着她,遥遥一指,笑着说:“想种什么?”
薇薇安愣了一瞬:“蓝莓?”
哈里斯食指一点一翘,枝芽拔地而起,西边的土地顷刻间郁郁葱葱,繁盛的蓝莓树摩肩接踵,被红光披上一层轻纱。
“你什么都可以变?”薇薇安愣住。
哈里斯笑睨了她一眼,放开揽着她的手,伸直双臂,默念吟唱。
不管是灌木丛,乔树林,平土地,一改颓唐,取而代之的是小麦、草莓、玉米、西红柿,还有许许多多我根本叫不出来名字的东西,池塘里有了鸭子,牲厩里有了猪牛羊马。
薇薇安兴奋大叫,哈里斯抱住她的腰,轻盈跃下天台。
她梦寐以求的菜园子啊终于实现了,虽然这本该是这座城堡的美丽花园。
果子长得太高,薇薇安在够不到,回头大喊:“哈里斯!帮我!”
他轻松地跳上树梢摘下,薇薇安在底下掀起围裙兜住,大笑着使唤他:“还有苹果!”
“葡萄!樱桃!山楂!柑橘!”
哈里斯并不制止她,说什么摘什么,直到薇薇安的围裙装不下,累得倒在柔软的草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