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雨停了。”
一道低沉悦耳的男声。
一身白色长袍,衣袖上绣着些小小的梨花,一抹红色发带。成言静静地站着,看着那个木椅上手拿折扇的明艳的女人。
黛眉朱唇,水眸微张,肤如凝脂,三千青丝被一木簪轻轻挽起。离笙身上套一件烫着金边的绛纱袍配一条白色宽带,脚踩一双黑底红靴,靴子和宽带上竟也装饰着小小的白色梨花。
玩弄着折扇上的流苏,女人声音婉转:“亦安可有回来?”
亦安是猫名。
“未回。可是要成言去寻?”
低沉的声音却带着异样的温柔。
“算了”,离笙看着身旁的成言:“下去歇息吧。”
成言默了默,垂首:“王,亦安来了,成言再走不迟。”
风吹过的君莫湖湖面在夕阳下泛起了层层金色涟漪。
白金色的流苏随风摆着,红袍飘逸,摇着折扇穿过着集市,一来离笙实在太无聊,二来,可以找找亦安。
成言看着离笙突然停住了脚步。
“成言,快随本王去寻那小调皮!”
头也不回的,那道亮红色的身影不一会儿就消失在了转弯的街角。
成言愣了愣,在原地却未动,手中的东西有些烫手。
人群涌动,独独不见了成言的身影。
“离笙,有时候真的希望你可以回头看一看我,哪怕只是一眼也好。”
相互拥抱着的男女成了这座朴素小院里最动人的风景。
摸摸怀中人毛茸茸的发顶,亦安眉间的带笑在抬头的瞬间却僵在了脸上。看着红袍飘逸的女人,亦安表情复杂:“王?你怎么会在这儿?”
扬州城,城楼楼顶。
离笙看着跪在冰冷石板上的男子,手中折扇被不自觉的微微攥紧,眼里闪过不忍。
低着头,亦安双手攥拳说道:“离笙,我要留下来。”
乌云滚滚,天色暗了下来。
逆着光,离笙的表情被隐藏在暗处。
雷声遮住了离笙要说的话。
亦安满眼通红的看着离笙:“离笙,两百年前因为你我失去了夕乐!现在我知道萤儿是夕乐的转世,我不想再失去夕乐了!离笙,你收留了我,不要让我恨你。”
看着那曾经温柔的双眼盛满着的愤怒,离笙张了张口,竟是再说不出一句话。
“......”
不知道是因为看到了离笙眼中难掩的痛楚,还是感受到了自己和离笙的联系被掐断,亦安愣了愣。
“你走吧。”
成言找到离笙的时候,扬州城再次被烟雨笼罩了起来。
红色的身影站在古老的城楼上。雨滴打湿了绛红色的长袍,露出了那窈窕的曲线。
成言移开眼,脱下外袍为离笙披上,出声提醒道:“王,下雨了。”
看着一双玉手抚摸着身上那件绣着梨花的白色外袍,成言听到了离笙叹息:“亦安有你这般听话该多好。”
四周一片寂静,只有雨打城墙的声音。
“成言我们不回蓬莱了。”
“不行!”
没有想到一向言听计从的成言会这么坚决,离笙觉得有些好笑。转过身,离笙抬起头看向成言,试图安慰:“成言,听话。”
离笙第一次听见这个一向冷静的男人的呜咽,像极了只受伤的小兽。
“木簪呢?离笙!你的木簪呢?”
再也顾不上什么,成言双手抓着离笙的肩疯狂地找着离笙那只平日带着的木簪。
离笙眼前一片模糊。
亦安依旧跪在地上。
“离笙,此生再不相见,这杯送别酒不知道你敢不敢喝。”
离笙万万没有想到亦安会那么狠。
酒里有毒。
身体渐渐僵硬,离笙看着亦安站起身来。
“离笙,萤儿需要更长久的陪伴,而你的木簪可以延寿。你的收留之恩,我很感激。”
亦安站起身,理了理身上的灰尘,踱步来到离笙身边,在离笙手里放了一颗白蓝流转的珠子。
“这万年龙珠损耗了我全部道行,龙珠可以恢复精血。毒,不出一个时辰你就能恢复。离笙,你我两不相欠了。”
离笙再也支撑不住,倒在了成言怀里。
成言的呼唤离笙已听不真切。
木簪,亦安知道是由她精血所成,可是亦安不知道的是,没有了木簪,离笙便会魂飞魄散。
蓬莱之上,多少人用虚伪的友情想要借走她的木簪,多少人用温暖的亲情想要夺走她的木簪,又有多少人用可笑的爱情想要骗走她的木簪。离笙没有想到,自己的木簪最后竟是去给一个凡人延了寿。
想到这里,离笙自嘲地笑了笑:“成言,我不知道你来我身边的目的是什么,现在我死了,你的目的也该达成了。”
听见离笙的话后,成言的泪掉的更凶了,用力的把离笙拥入怀中,好像只要用尽了全力,离笙就不会死一样。
忽的怀里一空,成言跪倒在地。
白色梨花满天飞舞着,成言失声痛哭。
两千年前。
蓬莱,佣兵阁。
“两千万个极品灵石,请成大人去取一命。”
一席黑衣,一条红色的发带,眉清目秀。
成言把玩着手里那把带着白金流苏的折扇,看也不看一眼。
“谁?”
“蓬莱的王,离笙。”
“,,,,,,”
扬州城终于放了晴。
“璃儿,雨停了呢。”
看着手里的梨花手链,成言心中自嘲的一笑。
再也没有机会了。
再也没有机会告诉她,因为她说喜欢梨花,他的衣服从此以后全部有着那种白色的小花。
再也没有机会告诉她,其实灵石他没有收,来到她身边只是单纯的想再见见她。
再也没有机会告诉她,其实她当年救得那只小猫是他,而亦安,只不过是只长得像他的野猫罢了。
离笙,你就是个傻子。
成言哭着哭着就笑了。
可是自己喜欢傻子,喜欢了整整三千年。
2020/2/2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