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水光中又一夏

作者:三也 时间:2020-02-28 19:03:04 分类: 青春 知识问答

2013年的夏天,空气粘稠湿润的弥漫在桐城的每一个角落。一中靠近东南角的教室里,16岁的陈夏咬着笔头,望着教室顶上不知吱呀转悠多少年的老风扇,被窗外那颗枝繁叶茂泡桐上的蝉鸣吵的想要撞墙。懊恼一波一波的涌上心头。班主任在讲台上誊写着这次新换的座位表,定好的周一下午按成绩挑选新座位,可陈夏那个老旧的闹钟好巧不巧此刻罢了工。等她气喘吁吁跑到学校,还顾不得擦擦额上的汗水,就见老班无奈的看着她,朝教室最后排努了努嘴。所有人都选好了座位,只有最后面靠近垃圾桶的那个双人桌没人坐。陈夏立时红了脸“天啊,我可是稳打不动的班级前十,什么时候坐过这样的位置。”望着眼前一个个乌黑的后脑勺,闻着似有若无臭垃圾的味道,“我一定要把那个闹钟五分尸,再狠狠踩上几脚,”正当她恨恨的想着,“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突然爆发的哄笑将咬着笔头的她拉回了现实,定睛一看,原来讲台上站着一个瘦的和麻杆一样的男生。

这是陈夏第一次见到张山。他梳着一个时下最流行的飞机头,带着圆圆滑稽的眼镜,一咧嘴,牙套好像还反着光。他似乎过于“青春”,脸上的痘痘泛滥的也比别人多一些。宽大的校服在他身上晃荡着,竟还别有一股风流。嗯,流氓的流。他正要站在讲台上自我介绍,却正好被老班的电脑充电线绊了个踉跄,在差点摔成吃屎的边缘,被老班一把拽住,免了这场劫祸。可他一点都不尴尬,潇洒的捋了一把头发,好似这是故意设计的一般。他清了清嗓子,在大家的哄笑声中,嬉皮笑脸的说“各位同学好,我是张山,不是张三啊,是山sh·an山”,他夸张的发音又引得全班一阵发笑。陈夏在垃圾桶旁,冷眼瞅着讲台上的张山,腹诽到“油头粉面,矫揉造作”。正当她准备咬笔头继续沉浸在自己的懊恼中时,却发现这个“矫揉造作”的人大摇大摆朝她走了过来。这才惊恐发现全班就这里一个空位了。

张山拉开椅子,一屁股坐下,将书包里的东西一股脑倒出来,毫不见外的说“同学,以后咱两就是同桌了,敢问尊姓大名啊”,见陈夏耷着脸不理他,便又嬉皮笑脸的凑过去,瞥见了标在课本封皮的名字。“嘿,原来你叫陈夏啊。他突然细着嗓子,作戏腔“只消山水光中,无事过这一夏~嘿,我们真是天作之合”。他冲着陈夏挤眉弄眼,五好学生的陈夏登时被气红了脸。把自己的东西往身边一揽,背过身去再也不搭理他。

张山转来第一天故作姿态的矫正发音,反而让“张三”叫的更为响亮。临放学前,前桌的宋婷袅袅婷婷的走到张山跟前,用她新涂了蔻丹的指甲拽着张山的衣领,“张三,明天高三模拟要占教室,你帮我把书搬到办公室好不好~”粘糯的尾音听得陈夏起了一身皮疙瘩。她不依不饶的拽着,一用力衣领差点被扯到了肩头。张山不气也不恼,竟自己把领口又往下拽了拽,露出肩膀,细着嗓子说“看我这造型美不”直逗得宋婷哈哈大笑。陈夏被他这一顿骚操作惊的眼珠子都要掉出来。却见张山又嬉皮笑脸的往她这凑“好同桌,要不要帮你搬书啊”。陈夏冲他翻了个白眼“张公公,就您这瘦胳膊细腿,还是不劳您费心了。”“呦呵,陈政委,过了这村就没这店了啊”“你……你叫我什么”“陈政委啊,看你每天板着张脸,简直就像个又红又专的社会主义女政委,不是陈政委是什么”“你……你……”“您甭谢谢我诶”张山冲她做了个大鬼脸,赶紧逃之夭夭。

陈夏所在的395班,是个理科氛围极为浓厚的班级,再加上还有个严厉的数学班主任。所以,喜欢别出心裁搞一些文学新花样的语文课,对不少同学都是种折磨,刚从师范毕业对国学满腔热情的杨老师,不仅给他们上古词赏析,还要教他们用古音唱诗。不仅给他们讲历史人物,还要放一些晦涩难懂的文学赏析。陈夏就曾不止一次吐槽过,她情愿做二十道物理电磁题,也不愿意听一节文学赏析课。只要一做卷子看到诗词赏析,小说解读就一个脑袋两个大。班主任早就明里暗里强调过多次让他不要老给学生讲这些有的没的,要多一些考试技巧,作文套路啥的。但立志匡扶国学的小杨老师却仍当耳旁风。

“这节课,我们来学习《李凭箜篌引》。吴丝蜀桐张高秋,空山凝云颓不流。江娥啼竹素女愁,李凭中国弹箜篌。”杨老师顾不得下面学生的昏昏欲睡,激情四射口沫横飞。“这首诗生动描写了李凭弹奏箜篌的高超技艺,运用了大量想象与神话传说。其中这句江娥啼竹素女愁,谁知道运用了什么典故啊?”正当他打算向往常一样自问自答时,突然一个吊儿郎当的声音响起“这是娥皇女英湘妃竹的典故,《博物志》有云:相传帝南巡苍梧而死,他的两个妃子在江湘之间哭泣,眼泪洒在竹子上,从此竹竿上就有了斑点,是为湘妃竹。”全班‘唰’的扭头,将目光聚焦于声音出处。“好,好”小杨老师仿佛找到了知己,激动地差点要拍桌子。要是这不是课堂,他估计都会一把揽过张山,一壶浊酒,哥俩论道至天明。张山慵懒的靠着椅背,看陈夏一脸吃了苍蝇的表情看他,便冲她傲娇的挑了下眉,仿佛在说“哥就这么厉害,哥只是个传说”。“臭屁”陈夏翻了个白眼,暗暗想道“还真是人不可貌相,这家伙原来是个超级大学霸啊。”还没等这个结论根深蒂固,现实就给了她迎头一击。

物理课上,陈夏看着旁边的人身子摇的颠三倒四,忍了又忍后,终于忍无可忍掐了他一把“别打瞌睡,小心被提问!”果不其然,话音刚落,尖厉的女高音响起“最后一排那个高个男生,对,就是你,这道题答案是什么”。张山脑子都困成了浆糊,迷迷糊糊站起来,看见陈夏用手偷偷对他比划了3和4,便响亮的说“是34”。物理老师登时就暴走了,“这是个多项选择题,哪来的数字!啥也不知道,就会睡觉,下课来我办公室一趟!”张山撇了撇嘴,在陈夏恨铁不成钢的眼神中坐下了。在经过几次张山数学课被叫上黑板做题,结果只写了个解。物理课点瞌睡不小心撞到桌子,结果撞破了痘糊了一脸血等等的尴尬事件,陈夏终于可以得出结论,这家伙就是个无敌大偏科。于是,在张山再一次从老师办公室出来,垂头丧气的趴在桌子上时,陈夏疑惑的问道“张公公,您这么偏科,为啥转校时不转到文科班啊”“陈政委,正是为了与你相遇啊。”陈夏被这个无耻精闹了个大红脸,狠狠丢了块橡皮过去,“你能正经点不”,张山终于收敛了那副贱兮兮的样子,认真的说“虽然我文史类很好,但我觉得我太感性了,需要学理科来冷静下思维,”陈夏觉得自己脑门上都垂下了三根黑线,可他看起来却那么正经,正经中又透着丝臭屁。她感觉自己无法理解这个非常人的思维,只能再翻给他一个大白眼。“话说回来,陈政委,你每天也不跟周围同学交流,就知道板脸埋头做数理化,也太无趣了吧。”陈夏瞪了他一眼,着脸“要你管。跟她们交流怎么涂脂抹粉更好看?这个更适合你吧张公公!”“哎呀,你别动气呀,女孩子家家的怎么说翻脸就翻脸,要不,我读诗给你听好不好啊。”他清了清喉咙“千峰云起,骤雨一霎时价。更远树斜阳,风景怎生图画。青旗卖酒,山那畔、别有人间,只消山水光中,无事过这一夏”张山敛起了玩世不恭的笑容。他靠在椅背上,盛夏的阳光斑驳的洒在他的脸上身上。陈夏拄着头盯着念诗的张山,沉浸于诗歌中的少年形象仿佛变得爽朗清冽起来,他的声音绵长,竟不见平日里的尖细轻浮。他的嘴角微动,眼睛亮亮的噙着笑。桐城喧闹的蝉鸣还在窗外作响,粘稠湿润的空气盖着所有青涩的少男少女。

好像就是从这时起,张山总喜欢给她念诗,有时是《长恨歌》,有时是《南方北方》,有时是顾城北岛的小诗。念诗的张山跟平时判若两人,连陈夏自己都不知道,望着读诗的张山时,她的嘴角总会流露出不经意的笑意。

如果说文学是陈夏的软肋,那她情愿这辈子跟文学打交道也不愿世上有体育课的存在。165cm的身高,120斤的重量,平时只要张山敢说一个胖字就能把他瞪死的陈夏,终于可以在体育课上死不怕开水烫的大声呐喊:我就是虚胖!我就是没有运动细胞!在听了60遍唉声之后,当第61遍响起时,张山终于忍不住开口:不就是要上体育课嘛,咋和马上要你的命一样。“你懂个屁!这节课做前滚翻,你懂那种晕天眩地还转不过去,所有人众目睽睽盯着的感觉嘛!唉!看你那瘦胳膊小腿,篮球足球一撞就要塌的身板,你还是担心担心自己会在体育课被全体男生孤立吧!”张山却不像往常一样跟她争辩个三百回合,只是突然用慈爱的目光盯着陈夏默不作声。陈夏被渗的一激灵,搬起凳子往旁边挪了挪。

体育课上,心不在焉做热身动作的陈夏满脑子被接下来该怎么做前滚翻占满,突然瞥见前面围了一堆人,她好奇的走过去,原来是体育老师在宣布马上要到来的校园足球赛参赛人员名单,还没等她走近,就听到了响亮的“边锋张山”她眨了眨眼,正对上远处张山投过来的挪谕眼神。张山笑的一脸人畜无害,陈夏愤愤的做了个勾手抹脖子的动作,羞愧的逃之夭夭。

从未有运动细胞的陈夏,对每次关于体育的赛事总是敷衍了事,不是在运动会期间请假就是在会场上捧着作业本埋头。而对于这次有了张山的运动会,陈夏嘴上硬着要看他如何出糗,内心却暗暗有了些激动雀跃。彩旗招展,喊声沸天,穿了8号队服剪了头发的张山竟意外的有些潇洒帅气,他长手长脚,迈着大步,异侧边路传中,带球越过了一人又一人,灵活躲闪速度奇快,竟颇有种飒沓如流星的感觉。刚要起脚射门时,不料被对方的三个后卫团团围住,堵住了球路。陈夏看的额头冒汗,指甲掐着掌心,张口大喊加油,声音一出洪亮的连她自己都吓了一跳。这时右边出现了空档,张山把球利落一传,队友稳稳接住,瞅准机会,一脚射门!潮水般的欢呼袭来,陈夏的声音夹杂在其中,欢欣雀跃的比自己拿了年纪第一还要高兴。张山意气风发的眼神略过了观众席,远远拿手比了个ok。陈夏在那一瞬间,突然脑袋开窍般知道了“恰同学少年,风华正茂”的意思,她看着绿茵场上的少年,青涩不羁的面庞和肆意流淌的汗水,胸腔中突然被柔软快乐所充满。

时间快的像流水,班主任似被繁忙的教学任务填满,忘记了按成绩换座位的事情。陈夏和张山,就在教室最后一排的垃圾桶旁,度过了一天又一天。张山开始认真的学习物理数学,如果说文学是陈夏的软肋,那她情愿这辈子跟文学打交道也不愿世上有体育课的存在。165cm的身高,120斤的重量,平时只要陈山敢说一个胖字就能把他瞪死的陈夏,终于可以在体育课上死猪不怕开水烫的大声呐喊:我就是虚胖!我就是没有运动细胞!在听了60遍唉声之后,当第61遍响起时,张山终于忍不住开口:不就是要上体育课嘛,咋和马上要你的命一样。“你懂个屁!这节课做前滚翻,你懂那种晕天眩地还转不过去,所有人众目睽睽盯着的感觉嘛!唉!看你那瘦胳膊小腿,篮球足球一撞就要塌的身板,你还是担心担心自己会在体育课被全体男生孤立吧!”张山却不像往常一样跟她争辩个三百回合,只是突然用慈爱的目光盯着陈夏默不作声。陈夏被渗的一激灵,搬起凳子往旁边挪了挪。

体育课上,心不在焉做热身动作的陈夏满脑子被接下来该怎么做前滚翻占满,突然瞥见前面围了一堆人,她好奇的走过去,原来是体育老师在宣布马上要到来的校园足球赛参赛人员名单,还没等她走近,就听到了响亮的“边锋张山”她眨了眨眼,正对上远处张山投过来的挪谕眼神。张山笑的一脸人畜无害,陈夏愤愤的做了个勾手抹脖子的动作,羞愧的逃之夭夭。

从未有运动细胞的陈夏,对每次关于体育的赛事总是敷衍了事,不是在运动会期间请假就是在会场上捧着作业本埋头。而对于这次有了张山的运动会,陈夏嘴上硬着要看他如何出糗,内心却暗暗有了些激动雀跃。彩旗招展,喊声沸天,穿了8号队服剪了头发的张山竟意外的有些潇洒帅气,他长手长脚,迈着大步,异侧边路传中,带球越过了一人又一人,灵活躲闪速度奇快,竟颇有种飒沓如流星的感觉。刚要起脚射门时,不料被对方的三个后卫团团围住,堵住了球路。陈夏看的额头冒汗,指甲掐着掌心,张口大喊加油,声音一出洪亮的连她自己都吓了一跳。这时右边出现了空档,张山把球利落一传,队友稳稳接住,瞅准机会,一脚射门!潮水般的欢呼袭来,陈夏的声音夹杂在其中,欢欣雀跃的比自己拿了年纪第一还要高兴。张山意气风发的眼神略过了观众席,远远拿手比了个ok。陈夏在那一瞬间,突然脑袋开窍般知道了“恰同学少年,风华正茂”的意思,她看着绿茵场上的少年,青涩不羁的面庞和肆意流淌的汗水,胸腔中突然被柔软快乐所充满。

时间快的像流水,班主任似被繁忙的教学任务填满,忘记了按成绩换座位的事情。陈夏和张山,就在教室最后一排的垃圾桶旁,度过了一天又一天。张山开始认真的学习物理数学,在陈夏气的想要抽他两耳光又耐着性子再从头讲题时傻傻一笑。在陈夏分不清古今异义时毫不留情嘲讽一顿然后带着被掐的胳膊耐心解释“行李”不是baggage的意思而是使者。陈夏再也不咆哮着要换回黄金三排,也不再说垃圾桶的臭味熏得她快要升天。他们逐渐开始共读一本诗集,一起去操场上跑圈,一起斗嘴吵架抢零食,一起不掩饰放屁打嗝。陈夏逐渐变得活泼好动起来。时间快的就像流水,裹挟住他们不断往前,度过了属于他们的一天又一天。

在第二个盛夏将要来临时,学校搞五四文艺汇演。陈夏正准备接受一个又一个合唱的洗礼时,张山凑过来神神秘秘的说“看合唱多无聊啊。走,带你去个好地方”陈夏故作矜持的忸怩了一会,便和张山做贼般着腰偷偷从礼堂后门溜了出来。5月份的阳光也有些烈了,张山脱去校服外套一把甩到车筐中,大步跨到自行车上,指着后座对陈夏喊“快来!”陈夏一下蹦上后座,车像逃离绝命岛一样疾驰起来,陈夏看着张山穿着白衬衣的后背,突然想起他们曾一起看柏桦诗歌时,她指着那一句“小竹楼,白衬衫,你是不是正当年”,仰脸对张山说好喜欢这句。车子驶上了一段沙砾路,开始摇晃不稳,她犹豫良久,还是轻轻抓住了面前的白衬衫,头慢慢的靠近,少年特有的荷尔蒙气息迎面扑来,她闭上了眼睛,耳旁只有咚咚的心跳和细腻的风声。

张山将车靠在合抱粗的桐树上,拉着陈夏到了一个开阔的湖边,太阳快要落下,湖水粼粼映着晚霞,这是远离开发区的老城,一切喧闹似已被隔开,远处有不知名的鸟叫。

一切都好像变得柔软起来,陈夏只觉得自己置身云端,全身被柔软包裹,每个细胞都快乐舒畅的叫嚣着。她的脸颊被夕阳染上一抹红,眼神也变得柔情似水起来。他们都没有出声,肩并着肩一起看着远处的湖水和湖水中的夕阳。“晚风拂柳笛声残,夕阳山外山”,张山的歌声突然低低的响起,“天之涯,海之角,知交半零落”,他忘情的唱着。陈夏也在旁默默的哼着。一曲终了,她不解的望着张山,为什么突然要唱这种离别的歌曲。张山一脸看傻孩子的表情:“晚风,柳树,夕阳,多应景啊。不过以这位同学的文学水平应该是感悟不出来啊。”陈夏一脚踹过去:“张山你个瓜皮,有本事别躲啊,下次有能耐做物理题别求我!”张山立马蔫了开始求饶,两人你来我往嘻嘻哈哈闹做一团。长大后的陈夏曾无数次梦到当时的这个场景,她每次都会从梦中惊醒,如果当初能认真一点,会不会发现张山唱歌时眼中闪过的一丝忧愁。

2014年的夏天刚过,陈夏暗戳戳的期待开学,掰着手指打算给张山说她看了多少纪录片和小说。等到开学,陈夏兴冲冲的奔到学校,发现班主任在安排换座位。所有人都在教室外面排队,陈夏扫了一眼,没有发现张山的影子。没几个就轮到了陈夏,她回归了黄金三排,恶作剧的想这下张山离老师眼皮更近了,让他上课再睡觉,她爽的差点笑出声。愉悦的拒绝了一个个想跟她做同桌的同学。等到教室快要坐满,陈夏突然没由来的有点心慌,“这家伙咋还没来,看他以后怎么好意思说我老迟到!”她一次次伸长脖子望向门口,直到最后一个人进来也没看到她期待的那个人半分踪迹。她在教室的中心位置,一个人孤零零的坐着,像是独行在汹涌的海面,突然有些辨不清方向的惶恐。接下来的课她一个字也没听进去,只隐隐听见老班好像插空说了句有人休学一年去做肾积水的手术了,班级里还有这么倒霉的同学?是谁呢?张山?张山是谁?张山!张山!是他!那个和她做了一年同桌,总是臭屁炫耀,总是和她斗嘴的他!那个不知道多少次闯入她的梦境令她魂牵梦萦的他!她的脑中突然空白了,时间仿佛停了下来,耳边寂静一片,无法思考。她无意识的抠着橡皮,像是溺水的人,无边的窒息感汹涌而来。

此后的日子,陈夏仿佛又回归了那个一心埋头做题木讷的自己。那个俏皮的活泼的嘴硬的陈夏好像和那个男孩一起消失了。班主任再也没忘记每三个月就换一次座位,身边流水般变换的同桌总让她觉得那一年好像只是臆想出的一场梦一般,美好又缥缈。扔垃圾的时候她目光总会在那个无人坐的双人桌上瞟上几眼,生活学习好像也回归了正轨,只是没人再贱嗖嗖的跟她说话,朗声的给她念诗,杨老师的课上也再没有那个慵懒的声音去惊煞众人。

2015年的夏天,高考成绩在陈夏预想范围内。看着拿了毕业证书的同学们一个个从教室离去,陈夏突然觉得有些伤感,她向班长打了个招呼说最后锁门走。环顾着这个呆了三年的地方,她缓缓走向教室后面,鬼使神差的坐在垃圾桶旁的那个双人桌上。她坐在张山当年做的位置上,发现桌子上用钢笔写着“只消山水光中,无事过这一夏”。那个夏字写的尤其的大,她笑着用手抚过这熟悉的字迹。“这个死张山,不知道公共设施不能乱涂乱画嘛。”她笑着笑着突然就留下了眼泪“临别为什么不说一句?为什么不留个电话地址?”她用手抹了抹眼泪,赌气似的踹了踹桌子。却发现桌子里明明暗暗的似有东西。她疑惑的取出,发现是他们曾经共读过的柏桦的诗集。她翻开扉页,意外的发现上面竟有飞凤舞的几个大字:赠陈夏——张山。她如获至宝般慢慢的将诗集翻开,就像当初他们一起读那样。门外的嘈杂,树梢的蝉鸣,好像都听不见了,静静地静静地感受着光阴的流淌,阳光斑驳的洒在她的脸上身上,就像当初沐浴着他一样。陈夏细葱样的手指翻过一页又一页,她看见了很喜欢的那首《夏天还很远》,“小竹楼,白衬衫,你是不是正当年”她轻轻的念着。突然看见书中夹着的一张纸条。她疑惑的展开,只看了一眼,突然又哭又笑起来。她望着窗外六月正盛的太阳,突然想到了他们相遇那年聒噪的蝉鸣,黏腻的空气和他玩世不恭的微笑。回忆潮水般四面八方涌来,她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低头痛哭起来。她紧紧攥着那张纸条,纸条上只有一句话:世间各处多风光,百里山川只爱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