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阿成第一次遇见汪红羊时，是在军训。第一眼所见时，他也没觉得汪红羊多好看，只是她是那种很耐看的女生，于是越看，便越心生欢喜。
阿成觉得自己的桃花运还挺不错的，第二天汪红羊就主动来找她说话了。到底说了些什么他也记不清了，只依稀记得在休息时她突然跑过来，两手叉着腰，直挺着背，说:“要不要做我弟？”
“啊？”阿成也尚且不认识同学们，也有些腼腆，而且当时热极了，他蹲在一旁的阴凉处，抬头看着这位新同学，根本没听清她在说什么。于是汪红羊又重复了一遍，只是阿成还是没听清她在说什么。
知道她身边的朋友解释了一番，他才算听明白了汪红羊说的话。只是她不明白，自己跟她根本都不认识，怎么会好端端的要有这么个姐姐出来。
但他也没有拒绝，反而答应了。他说:“行吧，但是……为什么？”
“因为，我觉得你的小虎牙很可爱，嘿嘿。你现在是我弟咯！”说完，她就带着两个小姐妹又蹦蹦跳跳地走了。
2
汪红羊其实不叫汪红羊，只是她的名字听起来像是汪红羊，然后她自己也挺喜欢这么叫，于是便很乐意让大家这么叫她。
阿成还记得当时军训时大家自我介绍，大家就原地坐下，汪红羊站在前面，很自信地向大家介绍自己，然后还很高兴地唱了一段当时的流行歌曲。阿成就坐在下面看着，也不鼓掌，也不起哄，只是偶尔地，笑一笑。
后来轮到阿成自我介绍，他说的很简单，还显得有些害羞，他最后很客套地说，有什么问题可以问，便没了，一个人尴尬地站在前面。
然后就只听到一个个子高高的男生大声喊道:“你多高！”
那时候阿成个子还很矮，他只好讪讪地回答自己一米六五。但那个男生好像还不罢休，又大声地对后面的同学喊到:“你们谁一米六五去和他比一下。”
“我我我！”汪红羊立刻从人群中跳出来，站到阿成身边，然后还要阿成和她背靠背，好像真的要很认真的比一下身高。
结果好像是阿成还要高一点点，反正大家没再吵闹下去，阿成看着她，漏出微微一笑，微微到，也许没人注意到。
3
军训结束后，阿成和汪红羊好像真的是一对情同手足的兄妹，有时候一起说说笑笑，有时候一起去小卖部，她总叫阿成给她买零食，有时候也叫阿成给她买文具，笔芯啊什么的，阿成也总是很乐意给她买，虽然她自己不是很喜欢那些东西，有时候闻到味道都会觉得呛鼻，但他很喜欢陪她去小卖部，就看着她吃东西，然后再一起回来。
只是下课时间太短，有时候老师会拖一会儿堂，汪红羊还要去卫生间，这样，好像就没什么时间再和阿成说说话了。
后来阿成下课时也会跟她一路去卫生间，反正都是往一边儿走，班上人也不会说什么，等到了再一人走一边呗。然后阿成会在外面等她，再一道走回来。其实来回也就一百米不到的距离，但是……可以走得很慢，很慢……
再后来，汪红羊下课去个卫生间都要阿成陪她一起了，她也许已经习惯了，这个大男孩陪在自己身边了。
4
其实阿成长得也不是很帅，个子也不是很高(反正当时确实不高)，只是因为他性格比较讨喜，很阳光，很温暖的感觉，然后，笑起来很干净，一对小虎牙很可爱。至少小立是这么说的。
小立是汪红羊的闺蜜，其实也算不上是闺蜜，不过至少在班上两个人关系很好，也不知道小立是怎么想的，下课时她总是陪着汪红羊去卫生间啊，去到处玩。可有时她又自个去找阿成玩，天天转过头对后桌的阿成说话，“阿成阿成”的叫得可甜了。
阿成自己也有点困扰，有天晚自习，他问小立是不是有点儿喜欢自己，想来也正好明确地拒绝她一下。然而小立说她对阿成真的没什么，只是对普通朋友的感觉。这下，阿成也不知道怎么办了。
然而小立并没有就此打住，反而来势更凶，有天她直接用手臂搂住阿成的脖子。而她又毕竟是个女生，阿成也不好推推嚷嚷，为此，阿成也很是苦恼。
结果当天晚上汪红羊就哭了，放学后她递给阿成一张纸条。上面写着:
我实在是受不了你和别人这么亲近，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可能是占有欲吧，这样下去不好，我们还是就做普通朋友吧。
然后阿成现在更懵了，她不会是吃醋了吧？难道她喜欢上我了？不对，我不会喜欢上她了吧！
但至少他明白了，和小立做朋友是不可能的了，汪红羊和她谁重要，自己还是清楚的。
到后来两个人和好后，阿成渐渐明白，自己可能，真的喜欢上一个女孩儿了。
5
“我可能要转学了，这学期结束后。”阿成对汪红羊说。
一阵沉默之后，汪红羊“哦”了一声，看也没看他就走了。
这不是临时决定的，阿成的成绩本身就还行，中考没考好来到这所中学，家里觉得他在这边可能没有竞争力，因而让他转学。阿成不愿意，和父母大吵一架，最终妥协，到这学期结束。
但那时候那学期已经过掉大半，阿成心中也总是烦躁不安。汪红羊也像是躲着他似的，自那天后也没在和他说过话。
然后计划赶不上变化，时间有限，阿成被要求马上转走，否则便不再有机会。
“下周五我就要走了……”
汪红羊立刻问道:“为什么！你不是说这学期结束吗？”
“时间有限，我……”
汪红羊跑开了，头也不回的跑开了。下课后，她一个人坐在座位上，默默地掉眼泪。阿成想过去安慰她，又不知道说什么，更何况，那会让她更难过吧，因而自己也就坐在座位上难过。
为什么会难过呢？分别吗？还是已经，习惯她在？
离别总是猝不及防，周一中午，阿成走了，虽然他已经提前告诉了汪红羊，但她的情绪依然爆发，眼泪顺着脸颊向下淌。她的手指直勾勾地指着阿成的鼻子，带着哭腔地喊道:“你说话不算数！”
阿成的眼睛也早已模糊，他不知道说什么，甚至连一句告别都说不出口，只轻轻地，轻轻地说了句:“走了。”
6
阿成转学走了，在城市的另一边，也不过只有三十一公里的距离，只是对于一个高中生来说，犹隔千山万水。
但，也因为分别，才发现对方有多么重要，直到离开后，阿成才知道，原来这个女孩，对自己这么重要。
离开后阿成也仍然和汪红羊保持着联系，毕竟是现代社会，通过QQ和微信，两人的关系似乎没有淡下。有时他上课时自习时也会想起她，心思都留在笔尖，成了白纸上一页一页的情结。
十二月三十一日，跨年的那天，阿成对她告白了。
他问汪红羊:“明年，你希望我是你的什么人？”这实在是太明显了，他知道汪红羊一定也会喜欢他的，只是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合适。
汪红羊也一定能听懂他的意思，但她没有明了地回答阿成，她俏皮地说:“你不乖。”
阿成觉得不开心，难道她一直都把自己当弟弟看吗？
然后，汪红羊才认真地回答她，只说了两个字:“瓶邪”
“瓶”字拆开为“并”与“瓦”，意思是“并肩,在屋檐下”。“邪”字拆开为“牙”和“耳”，意思就是“在耳边说悄悄话”，也就是——想与你并肩前行,生活在同一屋檐下，耳鬓厮磨,轻声低语，白头偕老。
新年的钟声敲响时，阿成打了一通电话，阿成说:“我喜欢你。”
尽管全部都在意料之中，汪红羊还是觉得幸福和甜蜜一下子涌进心窝。呼吸变得急促，心跳开始加快。等换了好几秒后，她才故作镇定地回答:“我也喜欢你。”
“那……就这样吧，先挂了吧。”
“好！”
“早点休息，晚安。”
“晚安。”
那天晚上，阿成一整晚也没睡着，有时还笑出声来，他在想:“城市那边的她，是不是也和自己一样呢？”
7
阿成记得自己去看过她几次，有一次是在五一的时候，他独自搭乘了两个多小时的公交车过去，只是想看她一眼。
那天她穿了白白的衬衫，从前齐肩的短发已经输成一条马尾扎在后面，她还是那么干净，那么动人。
他和她并排走在校园里，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
她说阿成长高了，自己现在站在台阶上才和他一样高了。
她又戳了戳阿成的脸颊，说他瘦了，又问他怎么晒那么黑了。
阿成就笑啊，看着她，嘿嘿地笑，说他打篮球打得。
然后他们又走进教学楼，走进以前的班上，她说她坐在那儿，左边是谁谁谁，右边又是谁谁谁，她说着然后笑，露出一口整齐的白牙。
后来他们走的累了，就蹲在小道旁的树荫下，偶尔地走过来一个从前的同学，就一起笑着，打个招呼。
初夏的阳光还不是很烈，但是很暖，打在人身上，全身都洋溢着暖洋洋的舒服，阿成和她，就这么静静地消磨时间，等到橙黄橙黄的夕阳出现，才必须要离开了。
她陪他走到校门外，阿成轻轻地说:“走了。”和当初离开的时候一模一样，只是他的身子却迟迟没有动，她俏皮的歪着头，微笑着说:“嗯？”像是在告别，又像是在等着什么。阿成也扬着笑脸，说:“真走了哦！”她还是不说什么，只是回答:“走吧。”但阿成还是没有走，看着她，看着她。她莞尔一笑，说:“那……抱一下？”然后变已经张开了手臂。阿成把她搂在怀里，他好想，时间就这样静止，让他永远不要松开，永远不要离开。
只是最后一班车很快就来了，他不得不松开，不得不离开，他后天看她，她还在那儿望着，望着……
阿成又流泪了，他不知道，他到底，是喜悦，还是难过。
8
年少时的我们，都曾信誓旦旦的以为:“热爱可抵漫长岁月”，但其实是，“热爱抵不过漫长岁月”。
学习压力的增大，父母对自己私生活的干涉，阿成记得自己和汪红羊越来越没话说了，有时候自己即使是几个星期几个星期的不给她发信息，她也没有任何想法了。阿成还记得，曾经有一次他只是一天没有联系她，她给自己发了好多条短信，甚至找到了自己如今班上的同学问他是不是丢了？而现在，终究抵不过岁月的冲刷。
这一年十二月三十一号，他又打了个电话给汪红羊，彼时他们已经一个多月没联系了，然而当电话接通，也终究是无话可说。
还是阿成先开了口，他说:“分手吧，我坚持不下去了。”
电话那天迟迟没有声音，过了还一会儿，她才轻轻地回答他:“嗯”，便挂了电话，轻轻地，好像当初答应一般。
后来后天她问阿成:“阿成，我们为什么分手？”
于是眼泪，又不争气地流了下来，阿成说:
“因为我已不在喜欢你，我只是恨自己，不能陪在你身边，连见一面都那么困难。再见了，汪红羊，你会遇见一个更好的人吧！我从未后悔和你在一起，只是现在，我们不在可能了，谢谢你陪我走了这一程。”
他强忍着眼泪不流出来，已保证他能不失态地说完这段话，然后才默默地挂断电话。
阿成合上双眼，抑制着眼泪不要流出来，他只是想:“如果当初，自己没有转学，也许，故事就不该是这样草草结束了吧！”
只可惜年少时的喜欢，终究是连三十一公里的距离都抵不过，更别说，漫漫岁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