屈玹闻言,一怔。脸上的绯红,直烧到耳根。
第二日,关于我与屈玹的流言传的沸沸扬扬。也因此,我入狱了。
屈玹生的好看,京城喜欢他的女子很多,其中不乏官家小姐,沈将军的女儿沈秋月便是其中之一。
在我爬屈玹床的第三日,我与沈秋月在大街上撞了个正着。她拽着我趾高气昂问:“你就是清鹞?”
彼时我正急着去找大清早就出门钓鱼的屈玹,没空跟她周旋,点了个头就打算甩开她。她却在我点头后,招来一群人将我五花大绑绑进了衙门,说我偷了她东西!
我一个妖精,岂能被凡人欺负了去,当场就准备教她做人。可我手指刚抬,便见青玉案前带着乌纱帽的父母官竟是命格星君!他老人家又下凡了?
命格星君连审问都省了,一副捆妖索直接将我丢进了大牢,喊冤的机会都不给我!
命格星君说,我给屈玹算命说他会升官发财,可屈玹那颗心实在太过寡淡,毫无为官的意思。只好委屈我在牢里蹲段时间,激发他的斗志!
我······
星君,你听我说,我还没有撩到屈玹啊!您这么早就把我丢进大牢,莫不是在记恨我不替你写命格而下凡玩耍的事。
可就在我以为命格星君是在公报私仇的第七日,屈玹出现在了大牢。往日风流倜傥的潇洒儿郎,此刻却面容憔悴。
他站在我面前郑重承诺:“鹞鹞,你等我,我一定将你救出去。”
我假意哭的凄惨兮兮:“别白费功夫了,官大一级压死人,我们做老百姓的命不值钱。”
听命格星君说,他来之前,往衙门塞了无数银两,但衙门就是不放人。可不就是嘛,命格星君专程下凡来抓我入狱的,岂能说放就放。
屈玹握着我手,双眸侵上水雾:“放心,我不会让你就这么死的。”
我看着他略微红肿的眼,心下动容。我与他这场相识,本是逢场作戏。可在这一刻,有些东西一定是不一样了。
6.缘浅。
屈玹如命簿上所书,三月后高中状元,风光的将我接出大牢。还为我拒绝了皇上的赐婚,娶我为妻。
龙凤烛下,我只想问一句:“我可不可以不嫁,我不想死了啊!”
我想以一只小妖精的身份,待在屈玹身边,陪他钓鱼喝酒。
我问:“你为何要娶我?”
屈玹以手撑头,目光灼灼的望着我道:“我很小的时候,父母给我算过命,说我这一生注定碌碌无为,孤老终生,在遇见你之前我是信的。那日我本是打算去剃度出家,却半途遇到你说我会升官发财娶老婆,你生的如此好看,定不会骗我。你看你果然没骗我。”
“······”
果然,是被我改掉的那该死的命格作祟,可是屈玹,你是不是听错了,我是说你会升官发财死老婆!
命格星君在我与屈玹成婚后的第二个月再次下凡来找了我。只有一个命令,叫我赶紧“死”,他一个人忙不过来了!
那时,我正与屈玹你侬我侬。
我问命格星君能不能晚点死,命格星君撇了我一眼:“呦,这是动了真情啊。麻溜的死,天宫一堆命格等写。再说,你天天替我写凡人爱情故事,难道不知道他现在喜欢着你,是因为觉得新鲜,等过了三五年,新鲜感过了,你就成了墙上的一抹蚊子血,看着都恶心。”
我倔强的跟他争辩说屈玹肯定不是这样的人。
命格星君长叹了口气,神色倏忽转为严肃:“清鹞,屈玹在九重天上身份尊贵,他历劫并非儿戏,你如今动了他的命格已是犯了大忌,万不可因执念再次改动他的命格。”
说完,他朝我眉心一点,一抹光没入我的眉心。我眼前一黑,便失去了知觉。
再醒来,我身处墓穴。从棺材里爬出来就见屈玹靠着我高大的墓碑,喝的酩酊大醉。脸色苍白,双目红肿。隆冬时节,他衣裳单薄。看着不像是来祭奠我,更像是来求死的。我立在他身侧,心如刀割。眼泪忽然就吧嗒吧嗒往下掉。
往日那么一个潇洒男儿,此刻却落魄如斯。
我这人,没什么其他优点,唯一值得一赞的大概就是胆大包天。我见不得屈玹如此受苦,便恶向胆边生,化了把利剑,就要送他归天。
剑刚到他眉心,烦人的命格星君又又又又一次下凡一手挥掉了我的剑。
“你不要命了!”命格星君一副捆妖索加我身上,气急败坏喝骂:“私自动神仙历劫寿数,是要上斩妖台的。”
我蹲下身握住屈玹冰凉的手,我想,即使灰飞烟灭,我也不想看他受一丁点的苦。
命格星君怕我再入凡尘,封了我的法力,又怕我生气,不给他写命格,便收我为徒,助我成仙。
然此后,我再入不得凡尘。只能每逢七七喜鹊桥搭桥之日,通过桥头的水镜偷窥凡尘一二。
我死后,屈玹一人孤独的又活了六十年,他在我死后第二年剃度出家,与红尘俗世断了个干净,却每逢我的忌日,便要在我的墓碑旁醉酒两三日。我最后一次见他,是在四十年前,他佝偻着身子,不复往年风采。提着几壶酒,吃力的刨开我的墓穴,醉死在我的墓里。
也是那一年,我抄起了老本行,替神仙算命看手相。
可我连凡人的命格都看不透,更遑论神仙的。我不过是借着看手相之由,寻他而已。那年我杀他不成,便在他手心留了一滴血。命格星君说他是天上的神仙,我想着终有一日,他会回到天庭,我也可凭着那滴血再寻到他。
只是到如今四十年过去,我都没有寻到。我除了得了个登徒子之名,别无所获。
大抵这就是凡人常说的情深缘浅吧。
7.醉酒。
此时,再被人叫鹞鹞这个名字,我忍不住抬头多看了玺玹几眼。玺玹的掌心我摸过,他并不是我要找的人。我留在屈玹手里的那滴血,是妖血,即使他凡身毁灭,也会随着他的元神一起回到他的仙身。
玺玹醉酒醉得厉害,我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他推倒。又趁着他不清醒之际,拔腿落荒而逃。
师父说的对,我这等平民百姓是惹不起官老爷的。那小摊被他砸了就砸了,反正屈玹已死,我再继续这么守着喜鹊桥头看那座冰冷的坟墓,也已无意义。
我跟师父说我要去人界避一避风头,叫他把法力还给我。师父对着我连摇了三次头,才长叹了口气道:“清鹞,执着过去并无意义。”
但他最终没有坳过我,将法力还给了我。
我一头扎进了人界,直奔我自己的坟头。坟因多年无人清扫,长满了杂草。我提着几壶从酒仙那里顺来的醉仙酿,坐在杂草堆中,靠着冰凉的墓碑一口一口小酌。有生之年,来给自己上坟,这操作也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