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岁的苏星星褪去了少女的青涩,成了一位两岁孩子的母亲,同时也成为了中心的中坚力量。这些年,她凭借精神的专业知识和以人为本的治疗方式,得到了家长的一致认可。也是在这年,她认识了小英。
1
小英来的时候,是有些轰动的,因为中心从未有过这样小的孩子。
刚满两岁的奶娃娃,浑身软乎乎,香喷喷的,又特别爱笑,叫中心里的老师们都爱不释手。
“星星,这孩子还是你来接手吧!”
主任把苏星星叫到办公室,同她商量到。
“主任,不是我不想,只是我家宝宝还小,如果再接一个孩子,恐怕……”
“我会多调几个实习生给你,有些教顺了的孩子,适当的交给他们去做。”
苏星星本意是想拒绝的,可看着那个同自己孩子一般大的小姑娘,心中确实不忍。于是,她先同女孩的父母交谈了一下,希望了解很多的情况再做决定。
“什么时候开始添加的辅食?”
小英的咀嚼和吞咽功能很差,几乎与一个八个月大的孩子孩子相去不多,而这种情况,一般是由辅食的添加所造成的。
“我,我们就是正常添加的。”
孩子的母亲说话吞吞吐吐,低着头,典型的心虚表现。
“小英妈妈,这里不是医院,不是所有的孩子都可以接收,我们需要先排除孩子的病理性,才能最终决定。”
“她妈,你就给老师说实话吧!”
小英的妈妈看了一眼老伴儿,这才将整件事情娓娓道来。
这两夫妇已年过半百,上面有两个儿子,都已经成家了。三年前,她意外怀孕,这事儿,在当时还掀起不小的风波。
“儿子儿媳儿是坚决不同意,最后只好提前把家产分了,才把这个幺女儿生下来。”
夫妻俩儿都是农村出来,靠体力一步步走到今天的。那个年代,他们没有文化,家里也无背景,为了两个孩子读书,早早的就外出打工。
后来,终于凑够了第一桶金,开始做起了钢材生意。几番起起伏伏,终于稳定下来,不仅帮两个儿子成了家,还攒下了不少积蓄。
按理说,两人即将步入的晚年生活,将是既轻松又平静的才是,可这个意外得来的孩子,终是搅乱了一池春水。
“两个儿都没好好读书,也是那时候忙,没顾得上管他们。”
说到这,两夫妻的脸色明显黯淡了。他们提到自己刚刚到深圳的那段经历,不懂说普通话,也不认识字母,很多事情都跟不上。为了工作,他们不得不白天干活,夜里苦练,那时自己遭过的罪,他们是无论如何也不愿孩子再经历一次。
“老大读到初三就不读了,我们哄也哄了,打也打了,实在是没办法,只好把他带到身边,谁知后来老二也……”
后来,与哥哥只隔一岁的老二,也在高三那年辍学结婚,让他们年纪轻轻的就做了爷爷奶奶。
这两件事儿,对夫妻的打击不小,本来还可以扩张的工厂也不愿意再折腾了,只想安安生生的养老,琢磨些自己喜欢的事儿。哪成想,他们竟又来了个孩子。或许,这是为了帮他们圆梦来的小天使吧!
这样想着,两夫妻像是重新燃起了年轻时的斗志,孩子不同意,就早早的把家分了;跟孩子年龄差距大,就努力工作,给她挣一辈子也花不完的钱。他们从前遗憾的,便都要一齐给了这孩子。
“我们给幺儿买了最贵的奶粉,人家说那个补脑子,咱就天天让她喝!”
听到这,苏星星总算是明白了。这两夫妻是刻意不让孩子加辅食的,他们认为奶粉更有营养,吃了奶粉,孩子就会更聪明,更能好好的读书,考上大学,甚至可以一路读到博士。
“苏老师,你看,我们也不懂,好心办了坏事儿!”
这个故事让苏星星有些难受,让她想起了自己的父母。小时候,听人说吃牛肉能长高,母亲每天都能花两块五,给她端回一碗飘着几片牛肉的面条。那时候,她一个月的工资才只有三百元整。
“阿姨,这事儿没您想得那么严重,只要后期坚持上课,对以后的影响不大。”
“真的吗?谢谢你啊,苏老师!”
听了这话,两夫妻的一直提着的那口气终于放了下来,仿佛经历了一场噩梦般,背上的汗都浸透的衣服。
“不过,我有个条件。”
“什么条件,只要能做到的,什么都可以!”
说着,女人开始示意一旁的丈夫,丈夫赶紧拿出厚厚的红包就要往苏星星的怀里塞。
“不是,您别误会,我们是不允许收红包的。”
“苏老师,什么红包不红包的,一点小小的心意,别见外!”
“这个钱,你们可以花在别的地方。”
苏星星坚定的把钱推了回去,并给了他们一个电话号码。
“这个人是做家庭教育的专家,你们可以在他那里上课,学习更多的科学育儿的方法,照着他说的做比喝奶粉靠谱。”
两人拿着号码,千恩万谢,像是捧着了自家女儿的大学录取通知书,一扫来时的颓然,高高兴兴的带着女儿回家了。
苏星星看着他们离去的身影,突然特别思念自己的女儿,那个小小的生命就像一只蓬勃向上的嫩芽,娇弱又充满希望!
2
小英的治疗治疗可预见的艰难,孩子太小,简单的咬肌训练都很难进行。
“哇……嗝……哇……”
初初的两个月,小英的课程都是在号啕大哭里结束的。塞入异物的不适应,陌生的环境和老师,都让小小的她时常感到惊恐。而这对门外的小英的爸妈来说,更是切肤的折磨,若不是有工作人员拦着,还不知道一节课要闯进来多少次呢!
“苏老师,咱们孩儿的课能不能先听一听?”
这是上课初期,苏星星每周都会接到的电话。
“怎么了?”
“孩子最近不是加辅食吗?总是拉肚子,医生说这是正常现象,可娃儿都瘦了大圈,看着也不精神了,就想着要不让她休息一天?”
“小英妈妈,您说的我都了解。可是这孩子必须是要遭这罪的,除非您愿意她一直不说话。”
小英一周上五天的课,苏星星几乎是一周五次电话的沟通,才能复原家长和孩子的决心。有时,苏星星也觉得自己太狠心了,请一两天的假其实无可厚非,可她就是不松口。
“因为你觉得这孩子只要练习就能有进步,而中心很多小朋友即使付出同样的努力,成效却并不大。”
晚上,苏星星跟自家先生叨咕着,被对方的这一席话惊醒了梦中人。她才发现,原来自己将这种无能为力的遗憾投射到了小英身上,或者是像小英这样“可再逆”的小朋友身上,在他们的身上自己重拾了希望和成就感。
特教老师,这个听起来很“伟大”的职业,往往伴随着零成就感的压力和无奈。他们就像专治绝症的大夫,付出几年甚至数十年的努力,都仿佛是在原地踏步。
意识到自己的问题以后,苏星星开始做出调整。她将教室里摆了许多娃娃,又把自己的“小哈”带来,陪着小英上课。
“小哈”是一只温和的金毛,在家跟两岁的宝宝相处的很好,即使被宝宝不知轻重地拔毛,也从不还手。
有了“小哈”陪伴,小英的状态好了很多。苏星星示范的动作,“小哈”甚至能先一步学会,然后再给小英示范,叫一旁的苏星星是哭笑不得。
“巴巴巴巴巴!”
这个发音比较简单,是小英的第一个语音目标,已经练了两天,小英从没有开过口,连一旁的小哈也开始着急了。
“汪汪汪汪汪!”
苏星星摸摸小哈的头,真的很想提醒他“你发错了!”
“巴巴!”
就在这个时候小英竟然发出“巴巴”的声音,这是除了哭,她发出的第一个有意义的音,苏星星不由得有些激动!
“对,小英真棒!再来一遍巴巴巴……”
那节课,小英学会了“爸爸”的发音,苏星星拿出小英爸爸的照片,她就指了指说了句“爸爸”!
小英大概早就知道爸爸是什么意思,只是开不了口罢了。
“爸爸!”
“唉!我们小英会叫爸爸喽!”
小英爸爸抱着女儿,高兴的给她举高高,女孩笑得“咯咯”响,一旁的妈妈也红了眼眶。
苏星星走过去扶住妈妈的肩,跟着一起高兴着。
这种幸福感熟悉又陌生,从她的专业角度来看,这孩子开口不过是早晚的问题,可她还是忍不住惊喜,忍不住相信这就是奇迹。
时光荏苒,小英很快就成了三岁的“大小孩”了,变成了一只叽叽喳喳的“小鹦鹉”,嘴里不说点什么就觉得闲的慌。
“星星老师,大得得带我去动物园了!有桶雀,桶雀##*%……”
这孩子一着急,嘴里说的话就听不清楚,但听她的语气,应该是玩得很高兴了。
“哥哥,像老师这样g~e~”
刚刚还说得起劲儿的小英,一听又得练习,立即蔫得像只泄了气的皮球。
最近,小英的两个哥哥嫂子倒是常来,起初,苏星星怕是老人精力跟不上,还特意打了电话询问,才知道原来这都是哥哥们自愿的。
小英的爸爸妈妈真的如苏星星所言去学习了家庭教育的内容,成了朋友的关门弟子。在学习的过程中,他们逐渐意识到了自己的问题,并且希望能够与两个儿子修复关系。
“我跟大儿子聊了一个下午,才知道他当初为啥一定要辍学!”
老大初三毕业的那个暑假,曾悄悄买了车票,独自去父母所在的城市探望。那时,他们的生意不大,舍不得请人,那样重的钢材都是两个人用身体背上货车的。
两人身上的衣服都被汗水浸湿,背为被肩上的重担压得越发弯曲。从那天起,这个本就对学业不太较真的男孩,决定用自己的肩和背挑起家庭的重担。
“我们那时候着急,一听他说不读书了,上去就是两个巴掌!还说了些不好听的话,这个娃儿,脾气犟得很,这么一弄,还真的就不读书了!”
小英妈妈悔恨的说到。苏星星想这悔恨,大概一半来源于对孩子的误解;另一半则来源于对父母之职的懈怠。
他们一生勤勉辛苦,为的就是不让下一代吃自己吃过的苦。而在他们的心里,不吃苦的唯一出路就是好好读书。
所以当孩子说他不读了,他们的心中便会涌出一股无处安放的失望与愤怒,而孩子便成了此时唯一的撒气桶。毕竟他是罪魁祸首,他不挨骂谁挨骂,他不挨打谁挨打?
“就你这个样子,不读书能干啥?叫你老子养你?”
你看,生气时脱口而出的话多么的伤人呐!
十五的少年,哪激得起这份“侮辱”,为了证明自己不用再靠父母,更是的立即马上就独立起来了。
不知这些年,他有没有后悔过,在每天抗钢板的日子里,在没有同学朋友的日子里,这个少年是否也曾梦回学堂呢?
“那个时候,要是好好问他,知道这个原因是啥子,说不定开导开导,还能继续上学呢!”
小英的爸爸沉默内敛,但一提到这件事儿,也总是免不了叹息连连。
听到这,苏星星笑而不语,她从不指责这对父母,对于他们的埋怨或自责也从不附和。
在她看来,这些事或许有遗憾,却永远谈不上对错。
作为父母,他们尽了全力去承担自己的责任,即使不完美,也不该受到苛责。
作为子女,他们尽力去体谅分担,即使不周到,也不该被谴责。
3
小英上了幼儿园,跟小朋友融入的很好,家里给她也养了一只拉布拉多,她时常跟着小朋友们炫耀,样子神起极了,就是话说多了还是容易“秃噜”。
“星星老师,妈妈说我以后就不用来上课了,是真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