魂飞魄散
下班回家,当刘雯看到桌上留着的字条,清秀的字迹却写着悲伤的内容:
雯雯,当你看到这张字条时我已经离开了。这么多年苦难的生活,就像一首首苦难的诗,它总抒发着我悲苦的情感。不要悲伤,就像花谢叶落,一切都归于沉寂了。
——林静
刘雯看着眼前的字条,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愣愣地呆坐着。眼泪倏地迷蒙了双眼。忽然一阵急促的电话想起。
“您好!是林太太吗?”
刘雯触电似的从椅子上弹起来。
“我是,林静怎么了?”
“我是咱们区警察局的,您节哀,你丈夫出事了,来一趟警察局!”
刘雯脑子轰然一声,眼前一黑,险些跌倒,她用手强撑着椅子站起来,连手包都没提,冲向了警察局!
林静,感觉自己脚底轻飘飘的,头发,衣襟,袖口都在滴着水,裤子湿漉漉地紧贴在腿上,永远也干不了。赤裸着双脚,肩膀,胳膊和裤腿上沾着些水草叶子,就连胃里也反着江水和水藻的味道。
他绕过秦淮大桥,他看到打捞他尸体时的警戒线还没有拆除,消防车留下的车辙清晰可见。一个记者模样的人拿着话筒,正在问一个穿着黄色环卫服的环卫工人一些问题,那个环卫工人林静好像在哪儿见过,只见他一边说着什么,一边还用手指着秦淮大桥。旁边站着一个扛着摄像机的小伙,看着比林静小一些。
林静像一只落汤鸡,急忙朝那几个人跑去,只是感觉身子轻飘,赤脚踩在鹅卵石上和玻璃渣上也没有感觉,也不流血,只是身后留下一道道水痕,身子经过的地方,土地就湿了。林静向那个记者、摄影师和环卫工人打招呼,甚至扬起袖子将水滴撒向他们,但他们都不曾理会。他听到环卫工人叹息了一声:“唉,这么年轻的生命,可惜了!”林静确信自己已经和这些人不在一个世界了。他挪步向前,脚底下是一摊积水。
“我得先回家里去看看,我的妻子和儿子!”林静这样想着。
天气灰蒙蒙的,霾笼罩着城区,林静不由得又咳嗽了几声。他在衣服兜里找了好几遍,都没找到口罩。那个口罩是学校给教工们发的福利,一个天蓝色的口罩,平时上下班他都戴着。近几年来,冬天的霾越来越重,很难再看到蓝天白云了。往往可见度很低,空气质量很差。于是交通事故频发,汽车限号,高速干线关闭,飞机晚点延误,学校停课……乘客们怨声载道、谩骂不休,铁路局航空公司也怨声载道、谩骂不休,旅游业也受到重创,但生产空气净化器的电器公司、防霾口罩商却骤然抬高价格,谋取暴利。学生家长则因为上班无人看管孩子,不得不请假或将孩子托于不上班的亲戚朋友处。停课时间一久,家长们就烦了,联名要求学校复课。倒有学校始作俑者,顶风补课。河南一中学因霾停课期间,组织学生在操场露天考试。西安某名校补课,被学生向教育局举报,学校领导下令让班主任们通过电话号码查举报学生班级姓名,查出后给予通报批评处分。哪知是另一名学生用该生电话举报,因此被处分的学生十分委屈,将此事捅到网络上,一时弄得沸沸扬扬,教育厅和市教育局迫于舆论压力,不得已处理此事,最终以警告和约校领导谈话的方式草草了事。雾霾仍没散去,闹剧还在进行,整个社会人心浮躁。
林静又全身上下搜了一遍口罩,仍然没能找到。他晃晃悠悠地行走着,远方几处高耸的大烟囱里依然冒着白烟。街道上行人不多,一个个戴着口罩,脸无表情,目光茫然。
林静觉得有些累了,他觉得应该坐公交车回去,但是他的钱包和卡都不见了。他想着反正别人也看不到我,我就用灵魂蹭车。12路,他再熟悉不过了,曾经多少个日夜他乘着12路车上下班、逛商场。他明知别人看不见他,但蹭车还是十分不好意思!车厢里又洒下两行水渍。
林静觉得很累,他找了一个座位坐下了。旁边一个妇女正打电话。
“开了两指了?”她说,“那就快了,头三指比较困难,只要开了三指就好了,加油!”林静忽然开始想妻子和孩子了。
林静下车后,座位底下又流了一滩积水。但他已经开始习以为常了。
下了车,此时已是上灯时分。城市里华灯初上,公园里火树银花。可是夜毕竟来了。
绕过公园,转入熟悉的小区,悄无声息地进入家门,他才发现门已经阻挡不住自己了。手包安静地躺在桌子上,椅子侧躺在地上,刘雯没在家。林静轻飘飘地从家里出来,向岳母家走去。刘雯果然回了娘家,此刻她正坐在卧室低声抽泣,林静想去安慰,无奈阴阳两隔。这时门开了,林静看见岳母端一杯牛奶进来了,嘴里嘟哝着:“这地刚才还干着呢,怎么就湿了?”将牛奶放在床头柜上,岳母对着女儿说:“我女儿命苦啊,可人死不能复生,你要保重身体,孩子还需要你来照顾啊!听话,把牛奶趁热喝了吧!”
林静看得眼热,却落不下泪来。转身来到客厅,见岳父坐在沙发上,喝着酒,眼睛和脸颊泛红,左手夹着一根烟,吞吐着烟气。忽然次卧传来孩子哭声,林静忙不迭地飘进卧室,想抱起孩子,却发现无能为力,可他惊奇的发现,孩子似乎能看见自己,就像以前一样,一看到林静孩子就笑得手舞足蹈一样。林静一进卧室,孩子的哭声便戛然而止,转而手舞足蹈、笑眼迷蒙地看着林静。岳母闻声赶来将孩子抱出卧室,又是一脸疑惑地看着地板上的积水。林静觉得孩子的眼睛一直盯着自己看,直到主卧的房门挡住了父子之间的视线,又听见孩子尖利的哭声。他深刻地感觉到这种两世永隔的亲情已经成了一种煎熬。这是一种巨大的伤痛——明明看得见亲人却不能交流和安慰。他实在接受不了这种煎熬,失落地回到家里。
林静想睡觉,但闭了半天眼也睡不着,只是呆呆地又想着媳妇儿和儿子,袖口的水滴滴答答落在桌上,林静以为是自己的眼泪,习惯性地去擦拭,可空有悲伤,哪来的眼泪,其实他真希望能够涕泗横流地哭一场。
林静此时游离在阴阳两界之外,非人非鬼,游魂无处安放。他忽然想应该去看看自己的尸体,按照当地警局习惯,死尸查验完毕应该会停放在市医院的太平间里。
林静向市医院太平间走去,太平间十分幽暗,呜呜咽咽似有哭泣的声音,林静循声看去,却见一个中年妇人,身体也轻飘飘的,右眼珠子斜掉在右脸颊上,鼻子歪在左边,正在一具残损的尸体旁哭泣。林静赶上前去。
“你为什么哭泣?”
“我来看看我的身体,看到这个残损的身体我心里难受。”
“你眼珠子掉了,鼻子歪了,我给你扶正!”林静一边说,一边伸手将中年妇女的眼珠子塞进眼眶里,鼻子扶正。
“疼吗?”林静问。
“不疼。”
“你是怎么死的?”
“雾霾太大,高速公路上出了车祸。”
“你的右腿呢?”
“不知道,我来时就没见,所以我才哭,估计是撞飞了。”
“高速公路不是限行了吗?”
“当时我们正在高速公路上听广播里说高速公路限行,正打算拐入匝道,就出事了!”
“你们?还有谁?”
“我丈夫和我儿子。不知道他们现在怎样……”中年妇女显得十分悲伤。
“我想他们很好!”林静安慰着中年妇女。
“但愿吧!你是来看你的尸体的吧,你看吧,我赶着去投胎呢,七天时间,我不想做游魂野鬼。”
林静看着中年妇女离开,眼中充满同情。
林静正在寻找自己的尸体,忽然觉得一阵阴风吹来,只听门“吱呀”一声,一位老人正站在门口。老人头发花白,精神萎靡,一直咳嗽,手里拿着一块手绢,已经被鲜血染红了。
“年轻人,你见我的尸体了吗?”
“好像在靠南边从前往后第三具。大爷,您是怎么来的?”
老人走向自己的尸体。
“肺癌,正做手术呢,就不行了!”说着,用手从尸体的胸膛里掏出一块像肺形状的黑乎乎的东西,还滴着黑血。“你看,都成黑的了!”
“抽烟抽的?”
“大夫说是霾所致,‘霾’?我都不知道那是个什么玩意儿!”
“大爷,您知道人死后七天内要是没投胎转世是不是会变成孤魂野鬼?”
“先要喝孟婆汤,过奈何桥,忘了前世才能转为今生。”
“哦。”林静心想让我忘了前世谈何容易,哪怕七天一过真成了孤魂野鬼,有一天魂飞魄散也不能忘了妻子和儿子。
林静心里懊悔,他本想纵身一跃便烦恼尽消,却不成想依然三千烦恼丝不断,剪不断,理还乱!不过他越来越坚信的一点是他越来越想念他的妻儿。
林静终于找到了自己的身体,其实他早应该找到的,只是因为身体被水泡得肿大,他不敢相信那就是他的尸体。淤泥盖住了大半张脸,脸蛋和嘴唇极度膨胀扭曲。上衣和裤子都被撑破露出肿胀的肚皮和大腿。若不是那红色的呢子大衣,深色牛仔裤和3A牌棕色皮鞋,连他自己都不认识自己了。林静现在有些后悔选择跳江这种愚蠢的死亡方式了。
等林静从市医院太平间走出来,再次来到岳母家门前时东方已经泛起鱼肚白。刘雯像是一夜没睡,眼睑肿胀,黑眼圈深重,依然穿着昨天的衣服。次卧里传来了孩子的哭声,紧接着听见岳母哄孩子的“哼哼”声,岳父的叹气声。这时,刘雯的手机铃声响起。
“喂,您好!殡仪馆那边联系好了吗?”刘雯的声音中充满了忧伤和疲惫,“哦,那就好,殡仪馆那边的流程您和工作人员沟通好,给您添麻烦了!”
随后,房子里传来洗漱声。刘雯问父亲亲戚朋友是否都通知到了,特别强调了林静的父母。接着又是孩子的哭闹声。不一会儿,一家人已经穿戴整齐出门了。林静看见他们都穿着黑衣服,岳父还戴了一顶黑帽子,刘雯穿着林静给买的黑色短袖和黑色西裤,孩子胸前戴着一朵儿白花。其他三人胸前也都别着白花。
林静随着他们一块儿去了殡仪馆,开车送他们去的是刘雯一个最要好的朋友。
殡仪馆人山人海,人群中林静看到了昨天在市医院太平间里见到的中年妇女,手里抱着一个小男孩,中年妇女的眼珠子不知怎么又掉出来了,旁边站着一个男人,神情沮丧。
林静轻飘飘地走过去。
“你丈夫和儿子找到了?”
“今天在殡仪馆见到的。你也来烧?”
“嗯嗯,我本不愿意烧的,我们老家都是土葬,可是我妻子这边好像都是火葬。”
“地方找好了吗?”
“不知道。你们呢?”
“你问他!”女人抱着孩子,用眼色示意让丈夫回答。
“唉,选到南郊塬上了,我们一家子都走了,我父亲和母亲白发人送黑发人,悲痛欲绝,一病不起,家里的事都是家门里伯叔侄子料理,就一切从简了。呶……”男子说着将头转向旁边的“富贵厅”,“看见了吗?这边几个厅都在排队,每天都烧不完,那边却被包了圆场。”
林静向富贵厅看去厅外孝子贤孙众多,清一色的黑色宝马停了一排,花篮都摆到花园里了,还是摆不下,又绕着花园差点摆到马路边上。西装革履的祭奠者络绎不绝。
“死者是什么身份?这么阔气!”
“听说是副市长的母亲,听说棺材是檀香木做成的,每一条边上雕刻凤凰,镂空嵌上黄金丝,棺材盖上全镶上珍珠。墓地选得是市中心的安馨墓园里最好的,你知道的,那个墓园最便宜的也得上百万!”
“唉,人呐,活着攀比,死了还要攀比!”林静叹了口气,但从内心里依然希望自己被葬得风光些。他四下里望了望,才发现像他这样等待火化的孤魂们到处都是,等看着自己在尘世上留下的肉体化为灰烬,大部分都放心地赶赴阴界,喝了孟婆汤,过了奈何桥,好人便上了天堂,凡人则转世投胎,恶人则下了地狱。至于自己到底算哪一种,林静自己也说不清楚。但是他不想过奈何桥,也不想喝孟婆汤。
林静的葬礼仪式开始了,哀乐起奏,亲戚朋友依次排开,将自己的尸体合围。林静发现指挥仪式的是自己多年的老友老杨,老杨为人忠厚,通情知礼,林静对他很放心。现在回想起来早上和刘雯通话的应该就是老杨,心里甚是感激!
林静看见刘雯抱着孩子,一边拭泪,一边还礼,而刘雯旁边竟然是自己的父母双亲。林静瞳孔张得老大,眼睛肿胀,但还是流不出眼泪。母亲哭得撕心裂肺,已经站不住了,他想上去扶一把,但发现湿漉漉的双手如同幻影,什么也抓不到。父亲一夜之间竟然发如白雪,精神颓唐,而今白发人送黑发人,捶胸顿足,涕泗横流。父母在亲朋的搀扶和安慰下退出厅外。
对于父母,林静觉得是这辈子最对不起的人了,他跪在父母的面前,使劲将头头磕在地上,歇斯底里地喊着“对不起”,但除了地上留下一滩积水外,没有人能够听见。
第一排上前鞠躬的是林静单位的郝校长和同事们。郝校长脸色沉重,圆脸矮个,腆着个肚子,大腹便便,由于过于聪明“绝顶”,顶上寸草不生,在灯光的照耀下闪闪发光。“林静同志英年早逝,我校失一位好老师,学子们失一位好师长!”郝校长和同事们深鞠三躬,刘雯赶紧答礼感谢。紧接着大家一一鞠躬,刘雯一一答礼。
对于这位郝校长,林静怀着复杂的情感,不知道对他是爱是恨。林静陷入了那段惨痛的回忆之中。
2010年夏季,林静大学毕业,那是一个就业困难的时代。在经过多次试讲,林静在上百人中脱颖而出,被郝校长看中,应召入校(私立学校)。入校以来林静兢兢业业,努力奋斗,在六年的工作经历中三次留下来带毕业班,多次被评为优秀。
当时正直国家办学,减免义务阶段学生学费。教师工资则由国家财政补给。教师工资锐减,尤其是施行九年义务教育以来,许多公办完全中学不得不私办民营分校以创收,补贴教师收入。国家对比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在这个只看升学率的应试教育的大背景下,中国教育出现了一种奇怪的现象,纯公办性质的学校,工资由国家财政发放,没有升学压力,教师得过且过,不必疲于奔命,于是升学率不断降低。而私立学校则为了创收,不断想办法提高学费,同时提高升学率以扩大招生范围,林静认为其中最有成效的当属教师工资发放方式的变革,这真是一次伟大的变革!教师工资采用“基本工资+绩效”的形式发放,所谓绩效,就是成绩与工资挂钩,成绩优,升学率高,则多得;反之则少得,甚至面临被开除的风险。于是私立学校教师无不鞠躬尽瘁死而后已,拼命提高升学率以维护自身利益。教师有的得过且过,有的为利益驱使疲于奔命,这也是这几年教师地位下降的一个重要原因。这样虽然国家实现了九年义务教育,但没有家长愿意将孩子送至公办学校接受教育,尤其是在这个空前重视教育的社会中,除非家庭实在贫困交不起学费的家庭才无奈将孩子送至公办学校混日子。义务教育本来是一项利国利民的政策,最终却使得上学成本比施行义务教育之前还要高。但为了孩子,许多家长不惜花费巨额借读费供孩子上好学校,于是许多所谓名校的天价学费便应运而生。
近几年,随着私立学校的兴起,文化课补习班也如雨后春笋般遍地发芽,哪里有需要,哪里就有市场。许多一线在职老师为了生活更加优裕,被补课班高薪聘请利用课余时间代课,这便招来社会各种口舌。于是国家教育厅又颁布了在职教师不得利用课余时间有偿家教的红头文件。但文件颁布后,似乎监察不够或是无从监察,反正家长们依然希望在补课班上课的是有经验的在职老师,为生活所迫的在职老师们依然出入在各个补习班。甚至有部分老师见报补习班有利可图,便打着别人的名义办补习班。其实大家都心知肚明,只要没有人向教育局举报大家都相安无事;其实那就是一层透明的窗户纸,只是没有人捅破罢了。教育局不捅,因为牵扯学校和人数众多,捅破了如果按规定处理,教育事业便要瘫痪;学校领导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不捅,谁都不想担上管理不力的罪名;大部分家长们也不同,因为他们觉得反正孩子是要补课的,有一线有经验的老师补习自然好些。
但是一旦捅破,你就成了众矢之的,教育局、学校、媒体、家长、大众无不想着惩之而后快。
林静就成了众矢之的。
人到中年,林静像一根上紧的发条,丝毫不敢懈怠。前两年楼市虽不如2010年左右紧俏,但房价还是居高不下,林静和刘雯决定买房,小两口花尽所有积蓄,东挪西借凑足20万的首付,以月供2500,还款30年的代价在三环边上买了一套100平米的期房。贫贱夫妻百事哀,背负这房贷,还要租房费、生活费,夫妻俩过得紧巴巴的。
临近期末,办公桌前作业如山,桌面上一片狼藉。林静双脚在办公桌上一蹬,椅背和身体靠在墙上,仰面闭眼稍作休息。忽然电话铃声响起,是一个很少联系的大学同学打来的。
“小林子,近来可好?”
“还好。”平日里很少联系,这个档口联系,林静已经大概猜出是什么事了。
“听说你在××中学高就?”
“不敢,有什么事吗?”
“也没什么事,说话方便吗?”
“方便,你说!”林静说着起身走出了办公室。
“兄弟我办了个补习班,暑假想让你给代课。没问题吧?”
“可以啊!”林静心想自己最近生活紧巴,正是花钱的时候,暑假这两个月上个课挣点外快。
“方便的话在你们学校再找一个数学和英语老师,工资好说,只比同行业高不会比同行业低。”
“我尽力吧!”
“今晚上同庆楼,叫上两个朋友过来喝酒,我包间已经定好了,你千万别推辞!”
“好,晚上见!”
傍晚时分,一辆普桑出现在校门口,林静叫了两个同办公室的才聘来的两个小伙子上了这辆普桑。
正是饭点,同庆楼里人头攒动。几个人来到“庆功阁”坐定。推杯把盏,酒过三巡,一个个脸上泛着红光。
“瞧瞧我这老同学选这地儿,‘庆功阁’,这事必然得成!”
“有几位兄弟帮忙,必然能成,我再敬三位兄弟!”
“大哥,请放心,林哥的朋友就是我们的朋友。再次祝愿我们马到成功!”
酒场是个好地方,三言两语就成兄弟,谈笑之间便订协议。又是一阵欢笑,几巡酒过。临近散场林静的大学同学拿出了三沓宣传单。
“麻烦大家给自己的学生发一下,推荐一下,你们仨所带班级的学生来一个算一个,给大家提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