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史》载:
安乾五十三年,关氏一族再度叛国通敌,上令满门诛杀。
安乾五十三年,上迎叶氏遗女叶谨卿为贵妃,荣冠六宫。
安乾五十三年,乾清殿走水,大火焚烧三日三夜,皇上驾崩,新封贵妃薨……
安乾五十三年,蜀中锦王,拥兵反朝,一路杀入京城,势如破竹,传闻领军之人疑似关氏中人……
一年后,新帝即位,改国号建清,开一代盛世王朝。
九重山的小院中,一素衣女子躺在摇椅上,姿态慵懒,眉眼温婉,身前高高隆起的小腹昭示着她即将为人母。
“卿儿。”
一边在土地上翻弄的男子停下手中的动作回身看着她,唇角扬起温柔的弧度,眉眼间满是宠溺。
“嗯?”女子慵懒的哼声。
“土翻好了,想种什么?”
“……枇杷树,便种枇杷树吧!四叔说,近两日日头大,他受不了。”
闻言,男子似乎不大高兴,不满地道:“四叔又作妖!”
女子笑而不语,心知他还在为一年前的事记恨着关四叔。其实怨不得他老人家,皇帝铁了心要人,四叔也没办法,与其闹个鱼死网破,倒不如将计就计,一出美人计,换狗皇帝一条命,倒也不亏!只可惜了中书大人……
从九重山回到京城皇宫,中书令大人都对她照顾有加。起初,她还对那个嗓音阴柔的中年太监留有戒心,但逐渐的,便放下了疑心,试图将他当做一个长辈看待。
“姑娘,咱家不是什么好人,半辈子都生活在世人的唾骂之下,可是咱家也有自己的底线,也会想着,拿命去护着一个人……”
即使,那底线十分卑微,即使,他想护着的人并不知晓他的心意。
“关家满门忠烈,咱家不会看着狗皇帝糟蹋了这片赤诚,更不会……让她的儿子有任何闪失……姑娘,咱家会帮你……”
“曾经,她告诉过咱家,无论活的有多艰难,有多卑微,都要活成自己想要的样子,有些东西可以不要,但有些东西,……即使是死,都要守住……”
那场大火,其实还烧死了一个人,只是,没有人知道而已。
正如那人自己所言,他活的卑微,只想守着一个人。现在,他可以去见她了,告诉她,他守住了自己的底线,守住了她。
关夙望着阳光下女子娇美的侧颜,一如既往地移不开眼,就如同他怀中的那枚精美的玉钩一样,从一开始她便偷走了他的心。
“卿儿,余生不负。”
“如此便好。”
女子唇齿带笑美好而又幸福。得夫如此,妇复何求?
记忆中,似乎也有一个人对她说,“余生不负”,只是那人已经忘了……
当叶顾还只是江湖一位名不见经传的游侠时,年幼的叶谨卿便跟着他天南海北到处闯,直到他们在蜀中救了一位浑身是血的少年。
萍水相逢,举手相助,谁也没有见告姓名,叶顾更是从早到晚蒙着面,少年也从未询问。
叶顾对少年的态度算不上多热络,除了早中晚必不可少的上药外,其余时间几乎是见不到他的。
反倒是年岁尚小的叶谨卿,时常蹬着一双小短腿爬上少年的床,窝在他怀里拽着他衣带玩。少年倒也不嫌弃她,每次都安安静静地将她抱在怀里,不置一词,却莫名令人心安。
某个阴雨连绵的午后,叶顾照旧外出,少年一身粗布褐衣,抱着叶谨卿走到屋外,他将她放在屋檐下,而后蹲在她面前,从怀中摸出一枚精致的玉钩放到她小小的手掌中。
“他年再逢,余生不负。”
少年沙哑的声音说出这么久以来的第一句话,而后转身,一步一步走进细密的雨帘中……
后来,叶顾告诉叶谨卿,那位少年便是关家三少,只是当时的关家已经成为了众矢之首,声名狼藉,无人问津,叶顾再未提及此事,叶谨卿也逐渐地将其淡忘在脑海之中。
直到很多年后关四叔向她见告关夙身份,那段记忆才被重新翻了出来。
关夙,很遗憾,没有早一点认出你,不过,余生很长。
————
劫过九重城关,
我座下马正酣,
看那轻飘飘的衣摆,
趁擦肩把裙掀。
踏遍三江六岸,
借刀光做船帆,
任露水浸透了短衫,
大盗睥睨四野。
枕风宿雪多年,
我与虎谋早餐,
拎着钓叟的鱼弦,
问卧龙几两钱。
蜀中大雨连绵,
关外横尸遍野,
你的笑像一条恶犬,
撞乱了我心弦。
谈花饮月赋闲,
这春宵艳阳天,
待到梦醒时分睁眼,
铁甲寒意凛冽。
夙愿只隔一箭,
故乡近似天边,
不知何人浅唱弄弦,
我彷徨不可前。
枕风宿雪多年,
我与虎谋早餐,
拎着钓叟的鱼弦,
问卧龙几两钱。
蜀中大雨连绵,
关外横尸遍野,
你的笑像一条恶犬,
撞乱我心弦。
烽烟万里如衔,
掷群雄下酒宴,
谢绝策勋十二转,
想为你窃玉簪。
入巷间吃汤面,
笑看窗边飞雪,
取腰间明珠弹山雀,
立枇杷于庭前。
入巷间吃汤面,
笑看窗边飞雪,
取腰间明珠弹山雀,
立枇杷于庭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