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正值阴历六月十五，满月时节。
一轮圆盘似的月亮挂在中空。
月光透过苇帘的缝隙斜射到亭子里的地板上，一条条的阴影落在地面，偶然有风吹过，地上的帘影随之而动，像是波动的水面。
赵恒坐在蒲团上，手里拿着玉杯，杯子里盛着血红色的液体。
液体散发着甘美的气味，青白色的月光，透过玉杯，泛着绿光的杯子，此时被月光一照，四周蒙上一层微弱的光圈，好像手里握着一团月似的。
赵恒捧在杯子送到嘴边，喝了一口。
“酒味清香，入口甘甜，这葡萄美酒还真是名不虚传！”
淳于义身穿白衣，坐在赵恒的对面，望着赵恒沉醉的样子，笑着说：“你若是喜欢，剩下的那一瓶酒就都给你吧。”
“不用了，这样的酒是要和人一起喝才好，还是放在你这里，等我下次来再喝。”
“也好。”
淳于义举着杯子喝了一口，说道：“不过你那堂兄还真是一个做生意的好手，这还没有几个月，酒坊的生意就做的这么大，连这葡萄酒都能弄来。”
“是啊，自从他把西山的地给卖了之后，有了本钱，又认识了一位开酒坊的朋友，做起这卖酒的生意来，倒是很顺利。这不，这葡萄酒一从外地运过来，他就托我给你送过来，算是感谢你之前的帮忙。”
“不过，最让人高兴的还是淳于兄，你又能和我一起欣赏美景了。”
赵恒因为高兴，连着喝了两大杯的酒，脸色泛红，双眼倒是炯炯有神，望着淳于义，神情很是激动。
淳于义看着赵恒的样子，微不可查的摇了摇头，像是在笑赵恒。
赵恒虽然喝的有些多，可是还是看见了淳于义的动作，顿时叫了起来：“淳于兄，你方才可是在笑我？”
“没有，我只是觉得赵兄你真是可爱而已。”淳于义神情认真的说道，脸色不像是在说谎。
赵恒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我不过是太高兴了，一想到淳于兄有一个月的时间可以与我一同观赏月色，就有些激动了。”
“我也很开心能与赵兄一同欣赏这夏日美景。”
淳于义眼睛冒着金光的笑着说道。
那金光是金瞳蛊发出光芒，有了这蛊虫的相助，淳于义双目暂时可以视物了。
若是有人的眼睛是金色的，必然会有些吓人，可是因为是淳于义，赵恒一点也不觉得可怕，反而觉得淳于义的眼睛本来就该是这个样子，毕竟淳于义不是一个普通人。
2
一阵凉风吹过，赵恒的酒意也散了大半。
“这夏日的天气还真是多变，昨天还雷雨交加，今天却突然放晴了。”
赵恒望着头顶的月亮感慨道：“淳于兄，你可听见昨夜的雷声了，轰隆隆的足足打了半个时辰，听说北山上的一棵树都被雷给击中了，要不是雨势大，说不准就要烧起来了。”
“昨夜的雷声确实有些蹊跷，说不准会有什么奇妙事情会发生呢。”
“淳于兄是听说了什么吗？”
赵恒对于奇异之事一向甚是感兴趣，一听立刻好奇了起来。
“现在还不清楚，不过要是真的有事发生，我一定告诉你的。”
得到了淳于义的保证，赵恒暂时放下了这件事。
“你看这月亮像不像是一颗珍珠？”
赵恒看着月亮突然开口说道。
今夜是十五，月亮白白胖胖的，说它是一颗珍珠，倒是形容的很贴切。
“确实如此。”淳于义点头。
赵恒像是兴起了话头，放下手里的酒杯，“淳于兄可知道这珍珠要如何采集吗？”
“愿闻其详。”
“据书上记载，这珍珠生长在蚌壳之内，就好像女子怀胎一样，与月盈亏，月缺之时，珍珠便会缩小，月圆则珠圆玉润，所以若是要采摘珍珠，必须在每月的十五，月上中天之际，下海捕捞最好，这时采出来的珍珠才会又大又圆。”
“若是十五那天没有月亮，是不是就不能采珠了？”
“我猜应该是这样，你想除了这层缘故之外，要是没有月亮，大晚上的一点亮光也没有，怎么能从深海里捞出蚌壳出来呢？”
赵恒对于自己的这个想法很是赞同，说完还重重地点了点头，“一定是这样的。”
淳于义看见赵恒的样子不禁笑了起来，“说起来，之前我四处游历之时，倒是曾在海边见过渔民下海采珠，不太像你说的这样。”
“你见过，快跟我说说，他们是怎么做的？”赵恒追问道。
“他们采珠之前，先是要穿一身鲨鱼皮衣，然后身绑重物，在白天阳光明媚之时，跳入海中。所有的采珠人都是必须是潜水好手，而且每次下水的地点都是固定的。”
“身穿鱼皮衣和潜水好手，这两件事我倒是明白，可是为什么每次下水的地点是固定的呢？”
“蚌壳身子笨重，不易移动，它们世世代代所生长的地方都是固定的，就算偶有移动，也是有限。而要是想要采到珍珠，必须熟知海面下面的它们的生长之地，不然的话是采不到珍珠的。对于采珠人来说最重要的就是蚌壳所在地，所以每次下海采珠，他们都会避着外人，防止地点外泄，而且海底凶险异常，常常有人命丧大海，采珠人常常是十人去五人归。”
“原来采一个珍珠要这么麻烦啊，难怪珍珠这么贵了，而且那些采珠人还真是可怜！”
赵恒听完淳于义的话，不免有些唏嘘。
过了一会儿，等赵恒的情绪平复下来，淳于义问道：“不过赵兄，你怎么突然对珍珠这么有兴趣？是不是又遇到了什么事了。”
“还真是什么都瞒不过你，我确实是有一件东西要给你看看。”
赵恒面带喜色的从怀里掏出一个锦盒，放在矮几上。
3
锦盒不过巴掌大小，朱红色的锦缎，象牙的搭扣，在月光的照耀下，反射着柔和的光。
淳于义右手放在锦盒上面，轻轻地摩擦了两下，“这是上好的苏绸，要是我没有猜错的话，盒子里的一定是奇珍异宝。”
“不错。”赵恒笑着说，“不如，淳于兄再猜猜盒子里具体放的是什么吧？”
“是珍珠吧。”
淳于义说完，打开了锦盒，里面赫然是放着一颗珍珠，只是不是一颗普通的珍珠，他不由得愣了一下。
赵恒一直在旁边盯着淳于义看，就是想要看他这个样子。
果然，一见他愣住了，赵恒立刻拍掌大笑：“淳于兄，怎么样，是不是吓了你一跳？我第一次见到它的时候，也是你这个样子。”
赵恒摇摇头，“不过，也不怪你这样，这颗珍珠实在是有些吓人了。”
淳于义伸手拿起赵恒嘴里说着吓人的珍珠，在手里揉弄了两下，然后放回锦盒里。
“这珍珠，赵兄是怎么得到的？”
锦盒的盖子没有盖上，珍珠就这样露出一半来，月光高照，珍珠表面晶莹剔透，此时吸收了月光，更是散发着妖异的光芒，看上去不像是因为月光的缘故，反而像是珍珠本身在发光一样。
“淳于兄，这样大的珍珠，你也是头一次见吧？”
淳于义看了一眼放在锦盒里的珍珠，点头说道：“确实是第一次见，这颗珍珠怕是要比一枚鸡子还要大上一些。”
“比鸡子要大的多了，我看它最起码有鹅蛋那么大！”赵恒满是激动地说道，“你怎么也猜不到，这颗珍珠我从谁那儿买到的！”
赵恒没有卖关子，开始说起他得到这颗珍珠的经过。
今日下午的早些时候，赵恒正在自家的古董铺子里算账。
古董铺的规矩是每月算两次帐，月中一次，月末一次。
赵恒耐着性子听完这个月的帐，好不容易结束了，刚想要走的时候，从门外进来一个人。
这个人赵恒也认识，他笑着跟对方打招呼：“小五，今天你倒来的挺早啊！不过这柴怎么这么少？是不是又贪玩了，小心回去又被你娘打！”
小五是城外北山脚下的樵夫，幼年丧父，和寡母一起生活。因为感念他的身世，赵恒就让他每日里给铺子里送柴，价格也出比市面上出的高一些，平日里，赵恒也会帮衬他们一些，所以日子虽然清贫，倒也过得去。
小五虽然早早就开始养家，可是说起来今年他也不过刚满十六岁，正是贪玩的年纪，所以送来的柴常常不够数，因为这个常被他娘打。
“赵公子，先不要管什么柴了！我今天在山里捡到了一件宝贝，您快帮我看看，值不值钱。”
小五把柴放在门口，鬼鬼祟祟地拉着赵恒就往后院走，右手一直揣在怀里，不知道藏着什么东西。
赵恒摇摇头，却不忍心拒绝他。小五虽然素来爱玩，可是确实很孝顺，每天在山上游荡耽误砍柴，并不是因为爱玩，实际上他是想捡到什么宝贝，卖个大价钱，好让他娘过上好日子。
这不是他第一次号称捡到宝贝了，每个月里他都要来这么一出，可是每次都铩羽而归，偏偏他还百折不挠，越战越勇，整个铺子里的人没有一个爱理他的。
“赵公子，这次这个可真的是个宝贝！昨天不是下雨了吗，还打了那么多的雷，我在山脚看见那雷一道一道的往山上的一个地方劈，我听你跟我说过那些故事，一见那个样子我就知道一定会有宝贝出现，所以今天一大早，我就上山了。”
小五掏出怀里的东西，嘴里还滔滔不绝的讲着，“我在山里走了一个上午，也没有找着什么，原本想要放弃，可是等我到小溪边喝水的时候，就在水里发现这个。”
4
小五手里托着一个蓝底白花布的小布包，结结实实的裹了好几层，上面打了一个结。
布包鼓鼓囊囊的，突出了一大块，小五小心翼翼地把布包打开，把布包送到了赵恒眼前。
赵恒想着不管布包里是什么都好，他都出钱把东西给买下。
赵恒这么想着往小五的手上一看，眼睛立刻就直了，他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他把布包里的东西给拿到手里，仔细地端详了半天。
“小五，你告诉我，这东西到底是从哪儿来的？”
许是赵恒的样子有些吓人，小五有些磕磕绊绊的说，“就是从北山捡的，这东西是不是又不值钱······”
小五有些失望，原以为捡到了宝贝，谁知道又是一场空。
“赵公子，今天的柴太少，您就别给我钱了，明儿我再给您送两捆好柴来。”
小五说完就要走，赵恒一把拉住了他，“先别急着走，你的宝贝不要了？”
小五苦笑道：“赵公子，您就别拿我取笑了，这是东西您要是喜欢就留着，不喜欢就扔了吧。”
“你先等一下，我又没说这不是宝贝，我去找个人给你看看。”
小五一听这话，立刻又来了精神，可是又害怕不是他想的那样，一时又是高兴又是担心。
赵恒一见到小五布包里的东西，就看出来它是珍珠，可是从来没见过有比鸡子还大的珍珠，所以一时有些疑心，细看之下，却没有什么不妥。
李掌柜在古董铺子干了有三十几年，经验老到，经过他手里的珍珠玛瑙少说也有上千件，赵恒把他叫了过来，把珍珠交给他，让他仔细查验。
李掌柜把东西放在手里，仔仔细细的查验了半天，“确实是珍珠，可是这个头怎么这样的大？我在这个行当里也有三十年了，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大的珍珠，我见过最大的珍珠也不过有龙眼大小。”
“这珍珠既然是真的，不知道值多少钱呢？”小五在旁焦急地问道。
“这珍珠虽说是越大越值钱，可是这么大的珍珠除了放在家里赏玩之外别无用处，而且这珍珠要是拿出去卖，恐怕不会有人信这是真的。”
李掌柜说的倒是实话，来的人要不是小五，而是别人，赵恒一定会认为这珍珠是假的。
“那这岂不是卖不出去了？”小五问。
“你先别急，要是没有人要，我出钱买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