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上古年间,洪水泛滥,经常淹田毁屋,摧石没土,导致民不聊生。幸有大禹奉尧、舜之命,分九州以定天下,开河道而引激流,于各地水系划出江河湖海,设神灵掌之,镇压气运。自此天下之水皆依道而行,东流入海,水泽之患既消,人们也逐渐生活在这富饶美丽的大地上,安居乐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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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夷山以清秀为称。远远望去,一座座黛青色的山峰飘飘忽忽的浮现在烟雾之中,一阵风来,轻轻袅袅,一阵风去,亭亭净净。在连绵起伏的山脉间,三仰峰如骏马凌空,独秀于众峰之上。峰北底部,一条溪涧出山越谷,奔行在山石之间,发出叮叮咚咚的声响,十分悦耳动听。涧中水气蒸腾,凉风习习,与山腰云雾交相辉映,俨然不似人间景象。涧水清凉,一条透亮冰鱼缓缓游曳其中,在溪源头处进入三仰峰腹内,鱼尾猛动间,彩光如织,化做一袭白衣,沿着山腹内的石阶向上而去。
三仰峰山腰有洞,名“碧霄”,终年为山雾遮掩,是三仰峰山神所居之地。从洞口望去,可见古树环匝,密叶交荫。洞内,一位老人眼神恍惚,看着案上身后白衣女子带来的新茶,久久不语。这茶乃是北谷涧中独有,受她灵气滋养,醇如佳酿,兰气厚重,凡人饮之辄醉,可轻身健体,是老人的独钟之物。只是,不知以后还喝不喝得到。
老人取出一片新茶在嘴中轻轻咀嚼,仍是不看那女子,缓声问到:“小兰,你可想好了?”并没有得到答复,老人不由怒道:“按理说,这三仰峰周遭的神鬼灵物,都该由我统御,行监察之权,你可明白?”洞府重归寂静。良久,老人手指轻动,随后一甩衣袖,如风消散。
2
北谷之中,壁立苍石丹崖,青藤垂蔓,野草丛生。白兰立在一处溪涧中,溪水欢快,争相簇拥在脚下,潺潺涓涓,即使灵力被封,依然觉得亲切如身体里的血液。她司掌此水而生,百年来,虽遵天律不得远离,但也性子纯朴,与花草鱼虫相谐,乐在其中。“只是如今,怕要对不起这些老朋友了!”白兰遥望北方,眼神迷离。
那一年,白兰灵力初长,得以变化为人,暂时离水。她欣喜难抑,攀上崖间古木,放声大喊,却听见对面传来一声惊呼:“姑娘小心!”她好奇的转头望去,便见一个身着青衫的男子正一手抱树,冲着自己大喊大叫。她白眼以待,突然起了玩兴,歪头“失足”掉落下去,吓得他瞬间捂住了双眼。风中传来白兰如铃的笑声:“呆子”。等他再看去,白兰已经出现在他的身后,下巴微扬道:“喂,你叫什么名字,为什么在这儿?”那书生虽然惊惧,却强自镇定的说:“小生徐火通,游历至此。”
山风微凉,白兰一阵恍惚。这些年来,日子虽然没有什么变化,但她再也不如以前那般无忧无虑了。相思最折人!如今,只期盼别迟了吧。白兰转身看了一眼云雾缭绕的三仰峰,身体逐渐虚幻破碎,掉落在脚下的溪水里。霎时间,水流震荡,拍石倒木,调头转道,向着西北逆流而去。
与此同时,两岸山石滚落,乌云横空,天色渐变。一道流光自峰腰而来,手持山神敕令,异变稍缓,却难以抵挡。老人悲声道:“我已封了你的灵力,何至于如此!难道不知你我承受天命,封镇一方水土,是事关千万生灵的重任。且不说此去逢河过川,有无数神灵坐镇一方,以你的微末道行,根本见不到姓徐的。就算是能见到,他已是苟延残喘,而你岂有命在,就为了见这一面,值得吗?值得吗?”
那溪水依旧向北涌动,并不听老人劝阻。震动愈烈,无数光华从地底石间流出,散向四面八方。眼看草木灵气锐减,老人大急,腰间令牌光芒大作,四周灵气流失的速度顿时下降。老人咳嗽道:“傻孩子,傻孩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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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三仰峰北谷,随着山涧往北一折,便是清凉峡。该峡两旁危崖夹涧而立,抬头仰望,犬牙交错的崖石,岌岌欲坠,当中只留下一线空隙,到正午时才会透进一缕阳光。这清凉峡峡长水阔,又毗邻飞来峰,其神灵力非凡。听着远处水声如雷,老人又忧又怕,心中焦急万分:“如何是好。”
又是一声震响,隐隐夹杂着石落山崩之声,老人脸色一变,就要放弃此地,前去相救。这时,一声洪亮的佛号响起,四散的精气缓缓停止,老人大喜,朝梧桐巢方向恭声道:“谢大师相助!”
三仰峰北谷的灵气虽然停止溢散,但谷中草木绿意衰减,再不及以往。老人与一名僧人站在峰顶,望着脚下自东向西,微弱不堪的白兰,久久不语。老人虽然算是她的上司,但她源发己身,有如儿女,终究不忍看她如此,便低叹一声:“大师!”来自梧桐巢的僧人点点头,双手合十,吟道“坠叶浮深涧,飞花逐急湍。”就见溪水急转间,一团白光脱离而出,沿河而上。北谷之中天降甘霖,蕴含灵气,山兰石蒲破土而出,幽香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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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清日朗,一位耄耋老者在家人的搀扶下登上三仰峰,在无心岩旁休息。一路走来,淙淙的流水声与飞花相随不舍,一缕缕淡淡的幽香,时时扑鼻而来。老人抬头望去,见涧边茶树繁茂,其叶厚重墨绿,便摘来一片放在嘴中轻轻咀嚼,只觉兰气溢骨,神识清明。
“此涧当名流香。”老人轻声叹道,感受着嘴中鼻尖香气流淌,老人不自觉想起了那个梦。在梦中,有位见过的女子,笑着说他是呆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