疑犯微妙心理
文/公子浮苏
1.瑰色谋杀
丁晓雯遇袭了。
是她刚认识不到一个礼拜的男人伤的她，当时她正闭着眼睛，无比期待男人即将落下来的吻。
二十分钟后，警察在四周设立了警戒线，丁晓雯被送往医院了。
报警的是一个叫肖明华的男人，民警一边询问，一边做笔录：“你记得男人的模样吗？”
肖明华想了想，摇摇头，愣愣地道：“天太暗了，再说我喝了酒。所以……”
一旁，刑警队长罗立靠着墙，一口一口地吸着烟，一句话都没说，似乎满怀心事。
“小罗，怎么回事？伤者真是下个礼拜才上任的丁警官？她不是应该在J市吗？”匆匆赶来的田局长问道。
罗立熄灭了手上的香烟，点头道：“是的。”
丁晓雯是新任的警务督察。一个礼拜前，有人匿名投诉罗立行为失当，令线人韩梅身亡。丁晓雯上任的第一个案子，就是调查罗立在办案过程中是否有违规行为。
“除了我，应该没人认识丁警官。在此之前，她从未踏足山海。”田局长说的是肯定句，目光却在询问罗立。
“我在两天前见过丁警官。”
罗立的陈述令田局长脸上的皱纹更深了。
片刻后，他沉声说：“小罗，这个案子你不能插手，还是让小林回来处理。”话毕，他对罗立挥挥手，示意他离开，自己则拨通了林志强的手机。
与罗立一样，林志强也是田局长的得力手下。他在三十分钟后匆匆赶到现场，田局长拍了拍他的肩：“小林，受伤的人是即将上任的警务督察丁晓雯，你一定要找出真相，尽快破案！”
女督察丁晓雯深夜遇袭，生死未卜；刑侦队长罗立暂停职务，奉命休假。从接手案子的那一刻，林志强的眉头就没有舒展过。
根据法医的判断，丁晓雯的伤口虽然在背后，但刀口的角度与伤口的深度，再加上现场的环境，最大的可能性是凶手行凶时正搂抱着她。可所有人都证实，丁晓雯是第一次来到山海。她并没有男朋友，更不是随便的女人。
整整两天的时间里，林志强和自己的手下几乎查遍了山海的酒店、旅馆，也询问了丁晓雯的家人及旧同事，却怎么都找不到丁晓雯在山海的住处，以及她何以出现在那条小巷。
他们唯一可以肯定的是，她在七天前已经抵达山海。从火车站的监控录像可以看到，她独自一人离开火车站，除了案发现场的小挎包，她左手拖着行李箱，右手紧紧抱着一个文件袋，似乎十分紧张里面的东西。
2.怀疑
早晨六点，会议室里只有林志强一个人，他翻开卷宗，把所有的资料仔细阅读了一遍，紧接着又拿出手机，对着罗立的电话号码凝视许久。
他与罗立年纪相仿，同样负责刑事案件，但他们的经历截然不同。他从警校毕业后，从基层做起，一步步成为刑侦队长。而罗立呢，警校没毕业就被选中成为卧底，卧底任务结束后，直接加入了刑侦队。
这几年，他们两组的破案率一直不相上下，虽然并没有深交，也算惺惺相惜，直至韩梅坠楼案发生。
沉默许久，林志强拿起手机，按下了罗立的电话号码。电话响了一声就被接起了。
“罗队长？”他清了清喉咙。
“林队长，案子有进展吗？”罗立询问。
“暂时还没有实质性的进展。”林志强客气地回答，他注意到，罗立的声音异常清醒，“罗队长，休假都起这么早，你在早锻炼？”
短暂的沉默过后，罗立回答：“我在医院。”
林志强站直身体，回头望着会议桌上的卷宗。他沉下脸，严肃地说：“罗队长，你应该知道，就算丁警官醒了，在我们给她录口供之前，你都不能接触她。”
“我已经是你们的嫌疑犯了吗？”罗立讥讽地轻笑，随即问道，“林队长找我有什么事吗？”
林志强拿起昨晚才送来的DNA报告，犹豫片刻后说道：“刑事技术研究组，在丁警官的衣服上找到了一根头发……”
“林队长，你希望我主动提供DNA样本？”罗立的语气带着难以抑制的愤怒，“若这是田局长的命令，请他给我打电话。”话音未落，他已经挂断了电话。
林志强听着手机中的“嘟嘟”声，眉头皱得更紧了。他们已经按照罗立的口述，在市中心的咖啡厅找到他和丁晓雯一前一后进入咖啡厅的证据。
按照咖啡店店员的口供，他们并没有起争执。事后罗立先行离开，丁晓雯在一个小时后才走出咖啡厅。可惜，他们无法查知，丁晓雯在那之后等待的男人是谁。
至于案发现场，凶手清理得十分干净，警方没有任何线索。唯一的证据是丁晓雯衣服上的毛发。可这根头发是在医院找到的，从案发现场到医院，她接触过太多的人，就算找到匹配的DNA，头发也不可能成为锁定凶手的关键证据。
林志强烦躁地抓了抓头发，拿起手机拨通了一组号码，对着电话另一头交代：“你们好好守在重症病房外面，不管发生任何事都不能离开半步。除了我和医生、护士，不能让任何人接触丁警官，包括罗队长和田局长。”
时间过去了几天，案件依旧毫无线索，林志强无奈，只能让下属尽快找到丁晓雯的住处，自己则找到田局长。
田局长听到林志强要求罗立提供DNA样本，愁眉深皱：“小林啊，你应该知道，我一旦下了这个命令，就算最后证实整件事和小罗无关，还是会对他的前途产生影响。”
林志强深深叹了一口气：“局长，其实您应该比我更清楚，丁警官来到山海是为了什么。另外，在丁警官出事前，除了您，只剩下罗队长接触过他……”
“证人肖明华呢？”
“他坚称自己没有看到凶手。而且，我们暂时也没发现肖明华和丁警官之间的联系……”
“叩叩叩。”敲门声打断了林志强与田局长的对话。民警告诉他们，罗立从医院离开后，直接去找肖明华了。
田局长一听这话，不赞同地问：“你派人跟着罗立？”
“没有。”林志强断然摇头，“我只是派人盯着肖明华。”
田局长深深看了他一眼，拿起桌上的电话，复又放下。片刻，他低声命令：“你赶快查出丁晓雯的住处，找到那个公文袋。DNA样本的事，晚些再说。”
3.新线索
不到二十分钟，林志强驱车赶到肖明华租住的旅馆。五天前，肖明华从S市来到山海出差。S市与丁晓雯出生和工作的J市相隔十万八千里。因为这个原因，林志强这才觉得，肖明华可能真的醉得不省人事，这才没看清凶手。
站在旅馆的房门外，林志强正要敲门，就听罗立怒喝：“你不可能不认识朱一东！”
林志强停下动作，侧耳倾听。他没有听到肖明华的回答，但他认识朱一东，确切地说，山海市大部分警察都知道朱一东。这两年，朱一东在山海市的黑白两道红得发紫。他管理娱乐场所，控制妓女，贩卖毒品，所有警察都想把他绳之以法，可他每次都能钻法律的空子，洋洋得意地脱身。
四个月前，林志强当值时出警，亲眼目睹朱一东强迫手下妓女服食毒品，并用匕首威胁对方。出言警告，未果，只能当场将他击毙。事后法医证实，朱一东因为过量服食毒品，才会情绪失控。说起来，韩梅曾是朱一东手下的妓女。
林志强一接手这个案件时，便调查了朱一东和罗立的关系。但这两个人仿佛是故意避开对方似的，毫无交集。
林志强仔细回想过往。罗立结束卧底任务后不久，朱一东刚好在山海崭露头角。会不会这两个人早就狼狈成奸？至于韩梅，或许她发现了他们的关系，所以被灭口了？
林志强靠着墙壁，一口一口地抽着烟。罗立打开房门，看到林志强，微微一愣。
肖明华同样看到了林志强，不耐烦地说：“林队长，我已经说过很多次了，我没有看到凶手。”
“我想，林队长不是找你。”罗立的目光紧盯着林志强。
林志强没有反驳，他看着罗立的眼睛说：“你老实回答我，你和朱一东、韩梅到底是什么关系？”
闻言，肖明华深深看了林志强一眼，又转头盯着罗立的侧脸。
罗立一字一句地回答：“韩梅是我的线人，在那之前，她曾在朱一东手下……”
“不要告诉我，你准备利用韩梅，收集朱一东的犯罪证据，韩梅坠楼的时候，朱一东已经死了三个半月，还有——”他戛然而止，暗示性地看了一眼肖明华，生硬地转移话题，“有什么话我们回局里再说。现在我有事询问肖先生，请你回避一下。”
罗立没有为难林志强，转身而去。肖明华虽然不情愿，但还是请林志强进了屋：“林队长，你还想问什么？”他语气不善。
林志强环顾四周，屋内与他前两次所见的一模一样，但一旁的桌子上多了一个公文袋。这个公文袋很像丁晓雯在火车站拿在手中的那个，他不着痕迹地靠近桌子。
肖明华注意到林志强的动作，慌忙走到桌子前，用身体挡住公文袋：“林队长，我真的没看到凶手。”
“朱一东呢？你认识他吗？”
“我刚刚已经告诉罗队长，我认识朱一东……不，应该说，我听说过朱一东，也远远看过他，但从没说过话。我们就读同一个高中。高中毕业之后，我再没见过他。若不是罗队长拿了他的照片给我看，我压根不记得他。”
“罗队长给你看了朱一东的照片？”林志强脱口而出。
“对。”肖明华不耐烦地回答，再次对林志强比了一个“请离开”的手势。
林志强眼见着房门阖上，他拿出手机正想按下电话号码，忽听屋内传来隐隐约约的说话声：“罗队长，你把公文袋落在我这了。林队长似乎对公文袋……”后面的话他没有听清楚。
4.谋杀
丁晓雯依旧昏迷不醒，林志强整组人全都疲惫不堪，大家都希望肖明华手中的公文袋是属于丁晓雯的。
此刻，林志强正赶往肖明华的住处。不大一会儿，手机响起，手下告诉林志强，他们已经确认，朱一东虽在J市出生，但小学、初中、高中都在S市就读。暂时无法确定他和肖明华是否认识，但他们的确就读于同一所高中。
丁晓雯也是在J市出生，林志强记得很清楚……丁晓雯和朱一东都来自单亲家庭，而且，丁晓雯随母姓，档案上并没有她父亲的信息。
旅馆门外，林志强急切地强踩下刹车。车子还没停稳，他已经跳下车子，三步并作两步朝肖明华的房间跑去。
但房内空无一人，更别谈什么文件袋了，林志强大吼：“我不是让你们牢牢盯住他吗？”
没人敢回应林志强。事实上，自他们收到林志强的命令，便一直紧盯着肖明华的房间，丝毫不敢懈怠，肖明华怎么可能凭空消失！
林志强大步走到走廊，拨打了罗立的手机号码，电话关机了。他转而拨通了田局长的手机，焦急地说：“局长，肖明华不见了。是我亲耳听到他说，公文袋是罗立落下的。还有，丁警官遇袭的时候，罗立并没有不在场证明……”
“小林，你冷静点，有话慢慢说。”
“局长！”林志强失望地大叫，“我知道您器重罗立，但韩梅是被人推下楼的，这点毋庸质疑。她与罗立约在天台见面，结果却被人从天台推了下去。我怀疑，丁警官已经查到了线索。”
“我会马上命令小罗回局里，你也赶快回来。”
“队长，已经找到丁警官的住处了。”小李在林志强耳边低语。
闻言，林志强匆匆道：“局长，我去看过丁警官的住处后，马上回局里。还有，是时候勒令罗立交出DNA样本，与丁警官身上找到的毛发做比对了。”话毕，他直接挂断了电话。
5.又一起死亡
二十分钟后，林志强驱车赶到丁晓雯的住处。她的行李箱已经打开，窗口架着一架望远镜。顺着望远镜看去，林志强认得对面的大楼，那里是朱一东生前的住处，也是韩梅坠楼的地方。
“大家什么都别碰！”林志强高声命令。他环顾四周，确实不见丁晓雯曾经拿在手中的公文袋，“马上通知刑事技术组收集指纹。”说完便戴上手套，四处翻看。
突然，一阵急促的手机铃声划破了室内的宁静。是田局长打过来的，肖明华死了！尸体被发现在丁警官遇害的地方！
当林志强匆匆抵达凶案现场的时候，天已经蒙蒙亮。他看了一眼尸体，走到田局长身边问：“局长，您联络上罗立了吗？”
田局长摇摇头，看着地上的尸体愁眉紧锁。
林志强避重就轻地暗示：“刚刚已经证实，丁警官和朱一东是同父异母的兄妹。他们有二十多年没有联络，再加上丁警官是私生女，我们这才没发现他们的关系。
“这一次丁警官偷偷来到山海，甚至她主动请调山海，很可能就是为了朱一东。而朱一东生前的住处恰恰就是韩梅坠楼的地方，罗立可能误会了……”
“你不是对肖明华做过背景调查吗？他怎么会与这些事情扯上关系的？”田局长打断了林志强。
“暂时我们只知道，肖明华和朱一东曾就读同一所高中。其他的还在调查中。”
“先把肖明华的背景查清楚。”田局长说着，他的手机响起，屏幕上赫然是“罗立”二字。
罗立躲在巷子的角落，席地而坐。他一手捂着脖颈，一手拿着手机，衣服上满是鲜血。
“你现在在哪里？”田局长的声音又急又快，他拿着手机走到一旁，背对林志强低声说，“你先去局里等我。”
“局长，肖明华是不是死了？”罗立用捂着脖颈的手擦了擦自己的衣服，失神地盯着手心的血迹。田局长没有回答，他转身看着林志强，只见他正背对自己接听电话。
“局长，我早在两年前就对您说过，朱一东很可能是缉毒科的卧底。丁警官受伤那天，我也告诉过您，她是为了朱一东而来……”
“有什么话回局里再说。或者你告诉我，你现在在哪里，我派人去接你。”
“局长！”
林志强与罗立异口同声。林志强看了一眼田局长手中的电话，面色凝重地陈述：“我刚刚接到电话，已经证实，在丁警官住处发现的指纹是罗立的。局长，先不论罗立为什么去丁警官的住处，他应该知道，我们一直在找她的落脚处，可他却知情不报。光这一点，他就应该好好解释清楚。”
罗立听到了林志强的话，他对着田局长说：“局长，事情的真相如何，丁警官最清楚。另外，我已经把丁警官公文袋中的资料快递给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