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洋洋是初中同学,我对她的第一印象――眼神黯淡无光,皮肤黑黄黑黄,长得有点像狐狸。
初一的时候,她经常上课打瞌睡,被班主任点了好多次名,但是也不见她改,她只是一笑而过。
直到有一次,她在班主任的数学课上睡着了,老师喊了好几声才醒。
班主任愤怒的说:“每天玩手机玩多晚?你爷爷奶奶不容易,都九十多岁的老人了,还总要操心你,我也不好让一个九十多岁的老人撑着把伞到学校来,路上出点意外怎么办?”
洋洋在她的座位上低着头站着,默默地挨着班主任的怒火。
也是从那时候起,班里同学都知道她是留守儿童。
我按耐不住内心的好奇,又或许是想多了解一下她,走到她旁边问道:“洋洋,你经常玩手机玩到很晚吗?”
“嗯……就是差不多十二点左右吧!”她歪着头想了好久才回答我。
“哦,那你以后要早一点睡,不然你上课打瞌睡老师又要骂你了。”我劝说道。
“嗯!”她懒洋洋的回了一句。
自那以后,我和她也没有过多的交集。
初二下学期,她没有报名,也不回老师消息,班主任在QQ群上问有谁能联系得上吗?没有人回答。
我在QQ上问道:“洋洋,你怎么没有报名?”
那条消息就想石沉大海一样,迟迟没有得到回复。
很快就开学了,我扫了一眼周围,发现并没有洋洋的身影,很快班主任就给我解了惑。
“今天是开学第一天的第一节课,这里有件事要跟大家说一下:“我们班的洋洋同学不读了,不过这样也好。”班主任说完叹了一口气。
这于我说无疑是晴空霹雳,我从没想过,有一天辍学这种事会出现在我们班,虽然我和洋洋不是很熟,但还是忍不住为她担忧,她还那么小,不读了能做什么?
时间过得很快,洋洋这个人也渐渐在我生活中变得越来越淡。
初三那年平安夜前夕,我捧着手机,不知道自己到底要做什么,鬼使神差般的点开QQ好友,一个个的刷着,突然,我发现了洋洋的QQ。
真的好久没见到她了,不知道她过得还好吗,我内心突然像是被什么东西揪了一下。
我还是没惹住,发出了一条消息:“洋洋,好久不见啊!”
“嗯。真的挺久的呢!”她回道。
我也没有想到她竟会回我,有的惊讶,惊讶之余又带点惊喜。
“明天平安夜了,求礼物啊!”我也没想要她真的送我礼物,只是开玩笑的说着。
“我都不知道你家在哪!”她回道。
“就在人民医院过去大约两百米左右……”我把家里的地址发给她。
“嗯……你想要什么礼物?”她问道。
“有糖吗?”我是个糖果爱好者,很快就在对话框输入。
“额……没有。”
“那好吧!”我发了个委屈巴巴的表情包。
这件事很快就被我忘了,实在是作业太多,被折磨透了。
平安夜晚上七点多,我突然接收到了一个QQ电话,拿起手机一看,是洋洋!
我不知道她找我什么事,接听了。
“喂?洋洋,有什么事吗?”我关心的问道。
“我在你家附近了,你出来一下。”她笑嘻嘻的说。
“啊?哦,我这就去接你。”我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着实没想到我随口一提的事情她会放心上。
我一出门,远远的看见一个骑着银色自行车女生向我挥手。
“洋洋,好久不见!”我感叹道。
“是啊!好久不见了呢,对了,这个送你。”她拿出了好看袋子递给我。
“哇!谢谢。”
“不用谢啦!”她笑着说。
她变好看了,之前黑黄的皮肤变白了,眼睛也变得雪亮,原本淡得像单眼皮的内双也越发明显。
“洋洋,你现在在哪读书?”我小心翼翼的说。
她的闪闪发光眸子瞬间黯淡了几分,小声说:“其实……我很早就没读书了。”说完,眼里闪过一丝泪花。
虽然我早就知道了,但听她亲口说的时候,还是好很不可思议。
“你为什么不读了?我记得你以前成绩还不错。”我很好奇,却又怕她伤心,越发小心翼翼的问道。
“唉!之前我爸爸生病了,又洽逢我奶奶去世了,然后出了很多事情,本来我是要报名的了,然后她们让我下个学期再读。”她含含糊糊的说着。
我听得满头雾水,问道:“我好像记得你是留守儿童?”
“嗯,我从小是被爷爷奶奶带大的,我爸妈她们在我一两岁的时候就离婚了,然后我妈带着我姐走了,我爸又去外地打工了,所以我就跟爷爷奶奶一起生活。”她一点也不避讳的说道。
“哦!那你跟你爷爷奶奶关系应该很好吧?”
“我爷爷……我跟他关系闹得很僵,之前我奶奶去世了,然后我爸又病了,他说要把我送到我爸身边去,我以为他只是吓唬我,没想到大年初二他就把我送过去了,后来也没赶上报名,她们也不想让我读。”她说着眼泛泪花。
“你想上学吗?”我问道。
“想啊,刚开始的时候还没那么强烈,过了差不多一个月左右,我特别的怀念上学的时光,我一直求我爸,求他让我回去上学,可我爸当时还在医院的病房里,他不同意。”她满眼泪花,努力保持微笑,小声的诉说着。
我就是那个倾听者,听着她释放内心的痛苦。
“我爸不同意我复学,我就和他闹,那段时间我们闹得很僵,我爷爷也对我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数落。”洋洋笑着,眼框里的泪水再也忍不住了,一滴滴的往地上流。
我没说话,也不知道怎么安慰她。
她也无所谓,继续说:“我爸说,读书读了也没什么用,还不如去打几年工,然后把赚到的钱给他当养老费,再找个人嫁了就行了。可我不想过那样的生活,找个人嫁了之后,相夫教子?然后等我的孩子长大后也走我走过的路?那我还活那么久干什么?还不如早点死了呢!早点死了多轻松,不用经历这些痛苦的事情。”
“别啊!俗话说得好,你连死都不怕,还有什么是可怕的?”我急忙道。
她没理我,继续说:“我就想,要不去跳河吧?不行,河水太脏了,要是没人发现我,我估计得在河里泡得尸体都是肿的。上吊呢?这个也不行,七窍流血,死得太惨了。撞头呢?我没有那个勇气,我怕疼,万一没死成还遭罪。选来选去,我觉得割腕还不错。”
“唉呀,你别这样,不要太悲观啦,这个世界这么美丽,你还没好好看看它呢!”
“我爸把我身边一切锋利的东西都藏起来了,我就拿着一个稍微有点尖的塑料在手腕上来回摩擦,一磨就是几个小时,却只还是没有流血,我没放弃,每天就坐在那磨,没办法,想死都那么难。”她强颜欢笑着。
看着她的样子我都替她觉得痛苦,才发现我的生活竟然是那么幸福。
“我爸被我颓废的样子吓得不行,答应我等下学期开学,在复学要花的钱不是很多的情况下,就帮我找人。我欢喜得不行,还答应了他去打工,现在都已经打工几个月了。”说到这,她眼里不再是泪水,而是亮晶晶光芒,充满了对未来的希望。
“嗯,我帮你问问复学要走什么程序。”
“好啊!”她开心的说。
“你打工辛苦吗?”我关心道。
“嗯,很幸苦,我现在在一家服装店上班,每天早上九点多就去了,晚上要忙到七八点才下班,像我这样没什么学历的,基本没什么好工作。”她吐了一口浊气,感慨道。
“那你工资有多少?”我好奇的问。
“也就一千多那样,所以说,你要努力读书,不然你会步我后尘的。”
“嗯,祝你早日复学!”
“谢谢!时间不早了,我该回去了,QQ聊。”她笑着说。
“拜拜!”
过了几天,我才想起来要去找班主任询问复学情况。
“老师,之前我们退学的洋洋想复学,需要办什么手续吗?”
“当初我打了好多通电话给她爸,她爸都没接,后来是她爸自己打过来,说她不读了,我就没有保存学籍,都快一年了,要复学很复杂的。”老师话语里满是拒绝,担心摊上这件事。
“好,谢谢老师!”虽然我有些不甘心,但还是无能为力,总不好为难老师。
“洋洋,对不起啊!老师说有可能你要复学会很复杂。”我一回到家就打开QQ发了一条消息给她。
我等了很久,一个月?两个月?三个月?一年?至今她都没有再给我发过任何一条消息。也许她是不想把她体无完肤的模样显露在我面前吧!
洋洋,从出生起就是她悲剧的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