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知瑔默然,总觉得有什么不对劲,一时没想出来。
采薇看着他有些落魄地出了学堂,没有说话。
山上的秋柒娘也不好过,再次醒来时,便摔着屋里的罐子,嚷着要出去。
大当家推门进来,看秋柒娘这副模样,没有开口说话。
秋柒娘怕他再有什么动作,也老实了许多。过了会还是忍不住,“我说,你还是放我出去罢。”
大当家看她,缓缓说:“你记不记得,好几年前有个衣不蔽体快要冻死的男童?”
秋柒娘等来的是这答非所问的回答,不想理他。但是记忆却像什么似的一下倾泻而出,迅速占领了大脑。
那个男童虽然很可怜,却没有开口求救。秋柒娘看他不过时如自己一般大小,却如此有骨气,就随手扶了他进屋。他身上有很多道伤痕,骇人的伤口还流着血,却没有喊疼。
秋柒娘看着眼前的人,很难将他与当日的男童放在一起。“大当家千万不要说因为那日你看上了我,我可不受这个福分。”
大当家并没有理会她的嘲讽,解释道:“当然不是,那日的救济也不会让我晕了头脑。接连照顾我的那几日,我对你一直很顾忌,深怕你是谁的奸细。你一直是孑然一身,我很好奇你为什么无缘无故救人,就不怕惹来杀生之祸。”
说到这,大当家听到秋柒娘哼了一声,继续说:“慢慢才了解你,双亲俱亡,好像有婚约之人也抛弃你而去,我更加对你好奇。越深入了解你,我便忘记了我身上的一切,只关注你。过了几个月我不告而别,你那时肯定也好奇吧。”
大当家看着秋柒娘,“我还有仇要报,我还有事业未完成。所以我不能偏安一隅。”
秋柒娘也看他,“所以你假扮书生,投到黎老先生先生门下,待你学有所成的时候,又不告而别。你揭竿为旗,在白桦山上成立了匪窝之后,继而扫荡你的仇家;打听到我在江东牙城彷徨许久,又扮起书生来接近我?”
大当家点了点头,没有再多说,“我与你说这许多,是想让你知道,我不会伤害你,你能不能也安心留下来?”
秋柒娘摇了摇头,“我不想要你如何回报,你放我下山去,我还有自己的事没完了。”
大当家也摇了摇头,“这是我的恳求,我喜欢你,不会放你下山。”
“那你就等着周知瑔来灭山吧!”秋柒娘变了脸色,笃定地说。
大当家又摇了摇头,声音有些无奈,“周知瑔不知道你上山了,如何来剿匪?只怕急得团团转,到时候别让我一锅端了。”
“不可能。”
“怎么不可能,周知瑔收到你的告别信,就是再怎么怀疑你,也只能接受你自己告辞的消息。”
秋柒娘一惊,她没有留下任何书信,怎么会?
“若是你的婢女亲自送上的书信,你说他会不会相信。”大当家又补上一句。
7
大当家出了门后回到了自己房内,同属下思考着该如何走下一步棋。
同一时间,李夫人听说了整件事圆满地完成后,得意地笑了笑。
“看来夫人心想事成了?”白婆子在一旁说道,看着榻上熟睡地周淇。李夫人点了点头,“那个贱人平日里给淇儿穿小鞋,又勾引我的丈夫,我如何能咽下这口气?这次真是佛祖保佑,遇上那匪山上的人,不然怎会如此顺利。”
白婆子看了看李夫人有些狰狞的面容,能让女儿去涉险的人又有多好心?说什么爱的生不如死,还不是执念太深?
所以当周知瑔举兵来偷袭白桦山的时候,大当家还在思虑如何引战。骤然听到这个消息,他仅仅思虑了一会便想通了。他不可察觉的笑容令一众觉得有些危险,几个属下已经交换过多个眼神了,却还不知如何开口。
“周知瑔要偷袭肯定不会带多人,必定还有下一招。你们吩咐岗哨多加小心,今晚还有一场大戏。另外,闯进来的人要全部清理;周知瑔,就让我来会会。”大当家说完后,利落地提起一把宝剑向着秋柒娘的房间去了。
此时的周知瑔已经摸清楚了秋柒娘在哪个房间,当他推开那扇门后,映入眼帘的就是那张思虑多天的六角脸,仿佛还廋了。“怎么那秀才没有照顾好你吗?”
秋柒娘听了着想挨打的语气,只觉得熟悉,眼泪差点没掉下来,刮了周知瑔一眼。周知瑔收起玩笑语气,拉着她快步走。
不料一出门就遇到了匪山上的大当家,三人都停了下来。
周知瑔抬手,“久仰大当家,周某不知道有生之年还能见到应家传人,怪不得如此精通易容术。”
应恒冷笑了声,“应某人也是第一次见自称‘君子’如此横刀夺爱。”
周知瑔皮笑肉不笑地说:“应公子不知内情,我便不与你口舌。只是家里不省心的给我添了麻烦,应公子还得多谢她的令牌才能出入牙城。”他一语道出他们那腌臜勾当。
应恒还是冷笑,“你早知我不对劲,迟迟不动手;为了秋柒娘却可以兵临城下,真是个痴情种。没错,我是使了些手段请柒娘来山上做客,可是你呢,明明是有妇之夫还勾结她人,你那狗婆娘还不知要怎么祸害柒娘。”他尤为不平地看着秋柒娘,却发现她一点不关心自己。
应恒当即拔剑,凌厉地削过去。周知瑔拔刀迎面受他一剑。
他们都是心中有愤,武斗成了最简单的较量方式。秋柒娘虽然很焦急,但是她一点忙帮不上,她只希望周知瑔的援兵快些到。
周知瑔与应恒两人各怀心思,交手时却都是利落干净,狠厉无比。
“你背弃信义娶了别人,凭什么还能再见她?”应恒吐出一个问题。
周知瑔不甘下风,“她救了你,你却忘恩负义违抗她的意愿,你又何尝不是背信弃义?”
两人不相上下,片刻分不出伯仲。
直到天边传来一声巨响,周知瑔露出了一丝微笑,应恒却吃了一惊。
8
“吾兄早逝,他那未过门的妻子便由我娶了,说来也是一桩怪闻。”周知瑔对着众人说道,“只是她不守妇道,勾结外人,周家容不下她了。让她代发修行,去那尼姑庵里常伴青灯古佛,赎罪一二。”他对着宗室里的人略略交代几句,便不看任何人走了。
秋柒娘正在抄录古卷,见他来了,说道:“你那右腿还要也不要?”上次从白桦山上下来时,周知瑔为了救她腿受了伤,秋柒娘一直盯着他不让多走。
周知瑔摆摆手,“我都休息好几天了,不碍事了。”
他坐下来,看着秋柒娘岁月静好的样子,平静的脸上看不出任何痕迹。这样的好人儿,周知瑔只想着如何与她到老。
“我都料理干净了,你放心,以后不会有这么多肮脏事。”
秋柒娘点了点头,好奇地问:“你是怎么知道那采薇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