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沉沉的天空,让人看不到一点希望,就像是黑夜一样。
空熤,我来看你了。
今天我没有撑那把青花白雨伞。自你离开以后,我再没有撑过那把伞,我已经完全失去了有你庇佑的那些季节。
来到你的墓前,我悲伤的有些站不稳。
豆大的雨滴落在黑色雨伞上落在破败的坟茔周围,落在我无法泪流的眼中。
寸草不生的贫瘠之地长不出任何艳丽的色彩。直到今天,我终于相信,像相信你离开了一样的相信了这一点。
我们再也回不到青花白雨伞下的时光。
那天我错过了你的黑色葬礼。
从此,我再也无法忘记你,再也无法心安理得、理所当然的放下过去的你,放下过去所有辗转的时光,再也无法开始新的生活,去遇见新的人,去爱上别的人。
但是现在,我披着满身狼狈,拖着不堪的身体来向地下的你告辞。
来向全世界,告辞。
我无法承受世界的残忍。
空熤,你知道吗?在你离开的那个下午,我正在赴往巴黎时尚设计发布大会的路上。
后来小小告诉我,那天你打了很多电话。在你感觉呼吸越来越困难的时候,在你看到的只有黑暗的时候,你像是想抓住氧气,想握着太阳一样,紧紧攥着手中的手机,拨出了之后又立刻挂断。
你踏上离开的征程的那一刻,预示着你靠近死亡。
我在遥远的巴黎,而你在上海。
小小打通我的电话,告诉我你所在的那辆列车脱轨,整列火车的人无一幸免。
包括你。
我还记得当时小小悲戚的声音,难过的好像再也看不到天亮了。
在电话末了之时,小小终于冷静下来,用轻到让人以为那是来自遥远天国的声音道:“夏以泉,我恨你。”
我放下电话,手在不停地颤抖,似乎是受到了什么无法承受的伤害一样,像是被人死死的扼住喉咙一样,我慢慢蹲下来,用手紧紧捂住脸。
仿佛这样就可以不流泪,不悲伤,仿佛这样就可以拒绝世界的残忍似的。
原来是我害了你。
空熤,能不能别再开玩笑了?你快出现好不好?你一定是像以前一样,只是在跟我玩捉迷藏而已。等到太阳下山了,你一定会突然出现在我的面前。
可是到现在都已经那么多次日出日落了,你还没有出现。
从那个下午开始我就活在了自己用谎言编织的陷阱,活的安逸,并且洒脱。
我知道我在自欺欺人。
我无法原谅自己。
连同你一起摒弃。
空熤,如你所见,如你所言,如你所闻。
在梦想与你之间,我自私地选择了梦想。
我记得那天我晚礼服都还没来得及换掉,握住手机就开始不停的打你电话,像你之前不断的打我的电话那样。
其实在梦想与你之间做选择,我一秒都没有犹豫。
我穿着八厘米的高跟鞋,跑了很久很久。巴黎的雨一直在下,我的眼睛和心也受了感染,下起了大雨。
我穿着八厘米的高跟鞋,跑过巷口,跑过人山人海,跑过大雨滂沱,跑过千山万水。为奔赴你,为与你相见。
可我没有见到你,我没有搭上最近的那班去往上海的飞机。
你再也不会知道,我哭着坐在地上小孩子似的可笑模样。
你看啊,上帝都不允许我们再见,我还没有强大到可以反抗上天,或者说我们永远也没办法与上帝对抗。
所以我放弃了。空熤,连同梦想,连同爱情,连同你,一起摒弃。
那天我跑了很远很远的路,始终没有赶到你身边。
巴黎的朋友,千方百计的找到我,让我登上那个舞台。
我收拾了所有悲伤,在摄像头面前的我光鲜亮丽,散发着夺目的光彩。
很不可思议,对吧?对吧?
真的好不可思议,我明明难过的好像停止了呼吸。
我忘掉了所有的悲伤,忘掉了你。
所有人都以为我自私,又冷血,所有人都告诉你,我不曾悲伤,可是我真的,曾那么的想要赶到你身旁。
但是没关系,就像你以为和所有人的以为一样,继续这样以为吧。
我转身,身后落下一片或欢喜的尖叫,或恶意的谩骂。
我也想和所有人以为的那样,以为我不爱你了。
于是我就真的不爱你了。
我在巴黎呆了四年,成为了著名的设计师。
我终于实现了自己的梦想。
空熤,而你呢?你有没有为我感到由衷的开心?你有没有在地下听见我的思念呢?
喜白告诉我,安慰似的告诉我,时间可以治疗一切。
啊,忘了告诉你了,喜白是和我一起工作的女孩子天真浪漫却敏感,是刚刚毕业的大学生,被公司安排到我名下实习。没想到有一天,我也成为了导师。
喜白是唯一知道,有关于我还爱你的一切的人。
有关于,夏以泉还爱着空熤。
我记得喜白看到我的第一眼就道破了我的所有心事。
“以泉老师,你是不是有喜欢的人啊?”她眨巴着天真的大眼睛,说话直白又有礼貌,多像当年还没有遇见你的夏以泉的模样。
那时候的夏以泉还只是夏以泉。
我突然一阵酸楚,一个未经世事的小女孩都能够一眼看出的事情,为什么那些所谓的大人没有看出来呢?
为什么其他情侣都能嫁给幸福,为什么只有我们不可以?
我再也没有听到像这样让我想要流泪的话了。
“以泉,你很悲伤吗?”
“还好。”
我轻笑着,阳光下的笑靥一如当年。
一切都只是还好的模样,我猜,我还不算太悲伤。
就像有你的时候一样。
那时我没回答喜白的第一个问题,到现在也还没有回答。
只是我再也没有办法开口回答了。你已经成为我无法愈合的伤口,就算时间也没办法治愈的伤口。
空熤,你永远也不会知道,没有你陪伴在身边,所谓的梦想都失去了让我像当年一样奋斗的价值。
我很少再设计衣服,实际上我这么多年一直在准备推出一套婚纱。
那是我的梦想,一是成为设计师,二是为我们将来的婚礼亲自设计最完美的婚服。那是我的梦想,是想穿上最精致的白色婚纱,变成自己最美的模样,和你站在一起。可谁知,你压根就没有给过我机会。
在婚纱快要设计好的前几天,我接到了素川的请帖。
是新婚喜帖。
这么多年了,原来已经这么多年了。
下个星期素川都要结婚了呢。
那个从前一直站在我身边,无条件的支持我的素川;那个喜欢站在梧桐树下,看着我傻傻的笑的素川;那个向我告白,却被我残忍的伤害,却一直关心我的素川啊。
那是我最喜欢的素川,可是现在,他要结婚了呢。
空熤,你会和我一样,为素川感到由衷的高兴吧?
我当然去参加了他的婚礼,自从大学那年的告白之后,我有意疏远他,细数来我们已经好几年不见了。
素川已经变了很多,他不再是当年的大男孩了,但唯一不变的是依然爱笑。
新娘是一位很温暖的女子,不过她一直都用警惕的目光看着我,有些紧张的样子。
我不禁失笑。不过想来也能理解,毕竟我和素川有那么一段过往。
我亲眼看着我亲爱的素川娶了一位温柔善良的妻子。
素川在我进门的第一眼就看到了我,我们默契一笑,就像是一对亲姐弟一样。
新娘过来斟酒的时候,我趁机拉着她在她耳边小声说道:“嗨,祝你们幸福,一定要幸福哦!”
我笑得很轻松,很坦荡新娘清楚了我对素川的态度对我没有之前的第一变得亲和起来,于是我们也成为了很不错的朋友。
嘿,空熤,你看他们笑得多幸福啊,当年我们在一起的时候是不是也是这样的呢?
当年我也和这位新娘一样,其实很忌惮你身边的女生,特别害怕你离开。
我在充满欢笑的婚宴上,突然发现原来我已经不算年轻,原来我已经25岁了。
原来你已经不在,五年了。
原来我已经失去你1825天,109500分钟6570000秒。
多么漫长的光阴啊。
婚宴那天我见到了好久不见的小小。
我们就坐在对桌,但是我们一句话都没有讲。
这么多年,唯一没有变化的,我猜就是她了吧。
这么多年小小依然留着干净清爽的短发,这么多年,她依然最爱那条浅绿色的棉布裙,这么多年,她依然为你流着不该流的泪。
我不记得我和小小是怎么从无话不说的闺密走到这种连见面都觉得尴尬的地步的,只是现如今我们再也回不到那段最单纯美好的时光。
后来我们几个玩的好的同学聚在一起,其中有几个面孔生的很,我险些没认出来,但是他们说,他们一眼就认出了我。
素川不经意间提起我和你之间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