惺忪的眼睛里比星河还灿烂,光亮照进了墨玉的心里,直到现在还留有余温。
等到年岁再长一些,老王爷和王妃去了,所有的担子连同“云王”名号一起落在墨华身上。
从那时起,他卸下了官家子弟的桀骜,习文练武,骑马射箭,成为政坛上冉冉升起的新星。
战神,荣耀,再一次落在云王身上。
墨华越来越忙,可他们的关系更加亲近,无论公事有多繁琐,一日三餐总有他陪在身边。
寒来暑往,两个孤独的人相拥取暖,却只有她一个人认了真。
墨华,他宁愿相信一个来路不明的梁国女人,也不愿意相信相伴二十年的戎国妹妹。
6
了尘拎着食盒从监牢里走出来,步履沉重,单薄瘦小的身体不断在脑海里回想,心中的愧深到呼吸都带着痛。
云王府平静的让人害怕,岁月静好的场面让心如止水的了尘掀起一丝波澜。云王府已经忘了曾经还有一位郡主,云王也忘了他还有个妹妹。
了尘来的时候正巧看见墨华携美人在亭子里赏花,坊间传闻他不日便要迎娶身边这位荷香姑娘为正妻。
历代云王都是情种,云王妃向来不计较出身。只是了尘没来由的觉得,眼前这位云王似乎并没有遗传到先辈的深情。
有客来访,墨华不经意瞥见了尘手中的食盒,一看便知他去了哪里,“不见。”
斩钉截铁的话让了尘心中不快,“我还没说话。”
墨华轻轻将美人揽在怀中,“你说和不说有区别吗?”
“她让我问,你做过春梦吗?”了尘不想与他过多交谈,说完便转身离开。
墨华听后身躯一震,使劲推开往他怀里钻的荷香,追上了尘问:“你再说一遍!”
“是非曲直,王爷心中自有了断。”
墨华片刻后回了神,坐在榻上努力回想那天晚上发生的事。
颠鸾倒凤,他依稀记得那个姑娘的身形,胸前有一颗小小的胭脂痣,他好像夺过一把刀,刀尖在她的胸膛拉下一道长长的血痕。
墨华转头看了眼荷香,在她的欲拒还迎下伸手扒开衣服,待扯下最后一层遮羞布,肤若凝脂,莫说是伤痕连胭脂痣都没有。
军营里只有两个姑娘,一个是荷香,一个是墨玉。
水乳交融间,身体冲破那层桎梏,姑娘在他的背脊上留下十指血痕,疼痛带回了一丝理智,他将姑娘揽在怀中,在她耳边呢喃,“我这是在做春梦吗?”
7
墨玉盘腿坐在地上,趁着短暂的光阴大口呼吸,透过铁窗的空气沁着桃花的甜香,曾经拥有的如今成了奢望。
时间到了,她该死了。
狱卒打开铁门,了尘来送她最后一程,却没有进牢房,黑色的小瓷瓶经他的手扔在墨玉身边。
事到如今,墨玉想,留个全尸,也算体面。我这一生如痴梦一场,下辈子可千万别再碰见这样凉薄的男人。
毒药入腹,肝肠寸断,墨玉失去意识那一瞬间,眼前闪过一道白影,闻到寸寸花香,是桃花。
了尘进来探鼻息,又探颈脉,对狱卒摇头示意人已经走了。
狱卒不敢质疑,怎奈皇命在身象征性的探了鼻息,便默许了尘将人抱走。
白衣广袖垂地,桃花撒落一地。
8
大慈恩寺在长安城的东北角,虽然远离宫城但还是达官贵人经常来上香。或是诚信向佛,或是心中愧,或是留恋美景,总之这寺庙常年香火旺盛。
寺中后山有一片桃林,绵延数十里,每年三月花开,有很多人慕名而来,其中包括帝王。了尘在后山桃林深处盖了间茅草屋,他把墨玉藏在这里。
闲暇之余,了尘在小院里烹茶,云山雪翠极为名贵,入口茶香带着雪山的清冷,让人精神奕奕。
回首望向茅草屋,里面睡着一个姑娘,与名门贵女相比她太过粗糙,根本尝不出来茶汤优劣,她最喜欢喝酒了。
了尘在小院里种了一棵枇杷树,只因那位睡着的姑娘说实用才最重要,她说的对,枇杷挺好吃的。
了尘笑了,其实他还有一个小秘密,他偷偷在枇杷树根地下埋了一坛酒,是戎国酒,埋了八年余。
戎酒性烈,如果她醒了,了尘不介意为她破戒,陪她一醉方休。
暮春的风吹来一地桃花,花瓣落进茶盏,了尘拂去肩头桃花。
多年前,了尘从桃树下经过,枝桠摇动,沙沙落下一阵花雨。桃花的甜香里还藏着酒气,他抬头一看,原来是云王家的小郡主。
墨玉知道自己会再次醒来的,了尘送来的药里有一味龟息散,能使人假死,她也知道这是墨华授意。
从了尘口中,墨玉知道了一切。
军中关于墨玉是戎国细作的流言是荷香放出的,但是墨华不信,就连看见她与凉启在一处时也不信。
事后荷香百般暗示,反倒引起猜疑,荷香为了保命,便顶替了墨玉成了与墨华一夜欢爱,他信了。
只是荷香不知道,看见墨玉衣衫不整从帐中出来的人不止她一个。
你做过春梦吗?
这个问题,墨华在荷香身上得到了答案,没了恩人这层身份,墨华放手去查,知道了戎国细作是荷香,也知道了墨玉的母亲是戎国公主。
花瓣落在茶盏里激起一圈圈涟漪,墨玉在茶汤里看见了自己的倒影,“也就是说,他早就对我生疑了。如果他不知道真相,还会派你给我假死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