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所谓世间情动,不过盛夏白瓷梅子汤,碎冰碰壁叮当响’,是人们杜撰,还是确有其事?”
“我不知道。”她笑了笑,“但我知道的情动,是冬天的一顶毛绒帽子,和一双修长漂亮的手。”
“你也会有情动?”这不怨我好奇唐突,而是面前的女人怎么看都是一副冷艳的模样,着实让人感兴趣。
“你想听?”她想了想,开了一瓶柏图斯,酒的香气开始在屋内弥漫。“一瓶酒还加一个故事,你赚到了。”
“嘿嘿,那就请您给我讲讲那顶毛绒帽子是如何让你念念不忘的了。”
1
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和他成为同桌的。
班主任总是不可抗力,一声令下全班就开始乾坤大挪移。她站在自己的座位旁看着新同桌,弯眉笑着说你好呀。
他冷淡的看了她一眼,没有回应。她觉得尴尬,便转过身和后桌的好友说起话来。直到上课她和好友的窃窃私语才被打断,她转回来,那双眼睛好奇地瞟向自己的同桌。
长的还行——这是她给他下的第一个结论。那时的她怎么也不会想到,这个男生,从此以后就住在她的心里。
一开始她对他的印象仅仅是几个单薄的词语——高冷、学霸,她找不到话题切入,只能和后桌聊天说闲话儿。
很快,她就和周围打成一片。除了他每天和她还是寥寥几句,仿佛离她很远,在另外一个世界。
契机在一次平淡无奇的自习课。她向他借笔,无意之间的玩笑却成了二人之间燃起的战火。她与他皆是唇枪舌剑,你来我往好不尽兴。
也就是从那天开始,她觉得,他们的距离似乎近了一些,他也没有想象中那么高不可攀。
从那之后他们便热闹了许多——建立在天天吵架的基础之上。他们吵起来不管时间不论地点,甚至连争吵的事情都那么鸡毛蒜皮。可少年人年轻气盛,总要在这些小事上争上一争。
就这样,时间在一天三小吵,两天一大吵之中悄悄流逝,出乎她意料的是,班主任对此并不在意,最多,也只是把他叫出去,不知道说些什么。
奇怪的却是他——被叫出去之后,他好像收起了全身的锋芒,不再因为一点小事和她理论半天。她也发现和他相处变得轻松许多,开始和他说些小事,也会和他一起讨论课堂上老师随口提出的问题。
但他们偶尔也会吵架——下课的时候拍桌子,上课的时候互相将对方的手紧紧握住想把它捏碎。两个初中生碰到一起像是回到小学,怎么幼稚怎么来,反正对方和自己一样的幼稚。
“诶,你说新航路开辟到底是利多还是弊大?”一次历史课上她悄悄问他。
“我觉得如果没有这一次,那世界也不会产生资本主义萌芽。”他认真地道。
“诶?可是我觉得这次新航路开辟很很多人带来无谓的灾难啊,这可是人道主义的缺失呢!”她不服气,撇撇嘴道。
“我觉得我和你讲的不是同一件事……”他有些无奈,“下课再说?”
“……那我就当你是说不过我咯?”她笑的像是狡黠的狐狸,“好说好说。”
“……”他没有答话,然而脸上却浮现出一点点的笑意。
似乎那一点蠢蠢欲动的心思,就是在这个时候生根发芽,最终长成参天大树。
2
这个时候她与他已经度过了所谓“同桌之间的磨合期”,默契的像是多年的好友。
这可苦了后桌她的闺蜜。二人的整蛊对象总是闺蜜优先,从扯鞋带再到藏水杯再到拆橡皮简直是无所不为。他玩得开心,她也乐意看他的恶作剧,但在过分的时候也会出手制止。
他是班里的班长——自习课的时候总会让他去维持班级纪律。这下可算是让她放飞自我,他在上面写着作业,她在下面和后桌好友一起吐槽他的幼稚。她在下面的乐不可支终于惊动了他,他故作严肃地下来询问,却被一串的哈哈哈哈哈哈哈弄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她也不打算告诉他。这些事情像是生活里的糖果,小小的,但能给生活多出那么一点色彩。可她还没发觉,她的心里眼里都是他,言语里也都是他的影子。
半年时间飞速过去。转眼到了初二开学,时令也从秋天走到了冬天。入冬之后日渐下降的气温让她叫苦不迭——她天生体寒,温度一低手就冷的和冰块似的。手冷还不打紧,关键是手一冷就僵,连笔都没法好好握住。
“喂,你的手真的不冷吗?”她一边搓着手一边问,“你还天天骑车来上学诶。”
“不冷啊。你的手很冷吗?”
“你要不要试试?”她扬扬自己的手。
在得到他的同意之后她把自己的手放在他的手上。他的手确实很暖和,像是冬天的红糖姜茶,源源不断的散发出热量。
“哇,你的手真的好暖和!”她感叹。
“我带了手套,你要不要戴?”他询问。
“不用了,谢谢。”她眯起眼睛笑道。
可这气温下降的比她想象的还要快。也就半个月的工夫,她的手就彻底变成了冬天的石头,往往一冷就是半天,怎么焐也焐不暖。
这不,数学课的时候她又小声地抱怨:“诶,老班,你的手真的不冷吗?”
他回过头来,“你的手又被冻到了?”
她点头。他得到她的回答后转过身,向她的闺蜜开口道:“你的帽子可以借我一下吗?”
她闺蜜怕风,冬日出门都会选择戴上一顶帽子。这一天闺蜜的帽子是白色毛绒帽子,抓在手里手感极佳,像是抓着天上的云朵。
即使不知道是为何好友还是把帽子递给她。她本想拿给他的,却起了玩心,抓着那个帽子就是不肯松手。
这下可好,他的脸色愈来愈黑,最终终于黑成了锅底。她怯怯地瞟他一眼,自知理亏——毕竟是他开口要的帽子,自己把它扣在自己手上像什么话。便小心翼翼的把帽子递过去。
她看着这个帽子到他手上就华丽变身成了新式手套。她嘴上不说,心里却有点不开心:手冷的人是我不是他呀,怎么帽子就到他手上了呢?
那时她也没有细想自己为什么会认为这个帽子是他给她借的,只是越想越气,最后正襟危坐认真听课以缓解心中怨念。
正在她听课的时候,她的手臂被他用笔盖戳了一下。她不怎么耐烦地回头,却看见他把帽子往这里伸了伸,轻声道:“套在手上试试。”
她疑惑的看他一眼,他却神色如常地把毛绒帽子套到她的手上。帽子因为他手的温度而显得温暖,尽管那暖意有限,她却清楚地听见自己的心里砰砰砰炸开了无数的烟花。
原来,是他为了温暖她的手,才把帽子套在自己手上加温的!她心情激动,看什么都是恍惚的,但还是用戴着帽子的手轻轻拢住了他的手。
他的手很好看——她曾经笑着打趣说这么好看的手不去弹钢琴可惜了,他却认真地争辩说自己学的是二胡。她想了想他拉二胡的样子笑的前仰后合,缓了一下才说要不我给你送副墨镜,这样你就和街边那些老大爷像的十成十。
不过平心而论,他的手确实担得起“好看”这二字。他的皮肤偏白,手指修长,骨节和青筋也十分明显。他的手偏纤长但富有力度,无论是从私心还是事实都是班里最好看的手之一。
那天她很安分地上完数学课,下课了她把帽子还给闺蜜,被闺蜜吐槽这波狗粮可真是吃得饱。
她捂嘴偷笑。这帽子也算是见证者吧,她偷偷想着,虽然比不上那些言情小说里的戏码惊天动地,对她来说却是最特殊的关心。
从那以后她就清楚地认识到了自己的心思——不是同学,不是普通朋友,正是那种朋友之上,恋人未满的暧昧。
她与他在不经意之间都做出过出格的举动。她会帮他翻整衣领,会帮他拂去头上沾着的羽绒;他会帮她打上一壶热水缓解她的胃部不适,会说一些暧昧不清的话语让她一个人浮想联翩。
这样也很好,她对自己说。可是啊,这种心理是一种贪吃的怪兽,就算你一开始想要的很少很少,最后你总会奢求着多一些、再多一些。
总会想着,再多一点就好了。
3
初二下学期,他们进入了生物地理的备考。生物讲的是无脊椎动物的分类,从腔肠动物讲到扁形动物再讲到线形动物。她自小就惧怕蛔虫,可此刻蛔虫便作为线形动物的代表,在PPT上占据着C位。
她告诉他说自己讨厌这些蛔虫,他听了她的话,也只是轻声说,不要怕,有我在。
她的脸霎时变得通红。她庆幸那个时候教室是暗暗的,不然自己这副丢人样可就要被他看见了。
哎呀,你在他面前丢的脸还少吗?闺蜜笑着说。
可……可他是在撩我!她羞恼,我怎么能不多想嘛!
姐妹啊,你这就是所谓的恼羞成怒啊。闺蜜老神在在地道,又一个坠入情网的无知之人。
切!她翻个白眼,内心的雀跃却是怎么都掩盖不住。
在那之后他们的关系就进入了平台期——一直都是这种暧昧不清的状态。她乐在其中,每天和他小怼怡情也成了休闲活动。
“啧啧啧。”我咂嘴,意犹未尽地问道“那后来呢?”
“后来?”她想了一想,“后来,不就是毕业,各奔东西了吗。”
“没有什么遗憾吗?”我问她。
“如果说遗憾的话,应该就是没有和他说过‘我喜欢你’吧。”她对我俏皮地眨眨眼,“不过现在也没什么了。”
我掩嘴轻笑。不会真正放下的,即使不是盛夏白瓷梅子汤,也可以是寒冬白色毛绒帽。
所谓世间情动,既不是盛夏白瓷梅子汤,也不是碎冰碰壁叮当响,而是那一瞬间你的心里炸开小小的烟花,这世界在你眼里变得可爱起来。
而那个人,也不一定要帅的惊天动地美的倾国倾城,也不用像言情戏码轰轰烈烈的上演一出恋爱大戏。
不要怕,有我在。
“那,你听过的最动心的情话,是哪一句?”临走的时候我问她。
“不要怕,有我在。”她咬着唇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