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文惠,下班后我们一起去吃晚饭吧。”冷战三天后,栾衡终于还是率先打破僵局,给文惠打了电话约饭。
他们两个相识了二十年,期间吵架冷战了无数次,但每次都是栾衡率先服软,文惠也总是见好就收,所以两人才能将友情维持的如此长久。
文惠这次也颇为识相,给个台阶便下了,“行啊,正好我表哥新开了家火锅店,今晚咱们去他那吃火锅吧。”
栾衡立刻同意,语气还带了丝笑意,“好啊,刚好我新交的女朋友也爱吃火锅,我约你出来吃饭就是想介绍你俩认识认识。”
听了这话,文惠的眉头不自觉地蹙了一下,却依旧语气轻松地问:“真的假的?才三天不见你就铁树开花了?”
“当然是真的,你都有爱慕者了,我就不能谈个甜甜的恋爱了?”文惠光听这说话的语气,就能想象得到电话对面的栾衡有多得意。
文惠依旧有些质疑,“可是这也太快了吧,你不会是忘了愚人节才刚过去吧?”
“我闲着没事骗你干嘛?晚上碰面了你就知道了,我这还有事就先挂了啊。”语落,栾衡立刻就挂断了电话。
这下文惠更觉得栾衡是在骗她了,不然按他的脾性就算在上班也一定会好好跟她掰扯掰扯。眼下他着急忙慌挂了电话,分明是怕说多了漏出破绽。
这样想着,文惠对着黑了的手机屏幕照了照自己,她觉得自己今天气色有点差,于是从办公桌的抽屉里拿出一只豆沙色口红涂了涂嘴唇,涂好之后还对着手机屏幕扯出一个自认为很完美的微笑。
哼,看她下班后怎么拆穿栾衡的谎话。
2
栾衡果然在故意骗她。
这是文惠赶到汉宫后,看到独自一人等她的栾衡时脑海里闪过的第一个念头。
可文惠还是装模作样地问一句:“你女朋友呢?是去卫生间了还是?”
“她们剧组临时有事来不了了。”就目前的状况来看,栾衡表现的还算淡定。
文惠故意阴阳怪气地哦了一声,“原来是临时有事来不了啊,我还以为根本就没有这个人呢。”
栾衡瞥了一眼阴阳怪气的文惠,然后极其傲娇地哼了一声,“那你可就以为错了。”
说完,他把手机顺着桌子滑到文惠面前,示意文惠打开手机看看。
文惠半信半疑地点亮手机,只见手机屏保竟被栾衡换成了一个女孩的照片,而且这个女孩还让文惠觉得颇为眼熟。
她蹙着眉想了半天,突然抬手拍了一下额头,而后才哈哈大笑着说:“栾衡你是不是有毒,拿着个十八线小演员的照片在这忽悠我?我可是撸剧小能手,看过她参演的网剧!”
栾衡闻言无奈地笑了笑,也不出言辩驳,这反倒让文惠不得不考虑他说的这些都是真的。
因为往常这个时候栾衡一定会为自己辩驳几句,如今却只是一笑而过,都说事出反常必有妖,这样看来栾衡可能是真的谈恋爱了。
而且文惠还突然意识到自己忽略了一个事实,那就是栾衡身为一名娱记,日常和明星打交道的机会极多,和不出名的女演员发展出一段恋情对他而言好像并不是很难。
想到这里文惠再也笑不出来了,她抬眼朝坐在对面的栾衡仔细看去,只见他正挽起衣袖准备把虾滑打进火锅里,而这个举动却让文惠呼吸一窒。
因为她看见栾衡的手腕上戴了一个小皮筋,上边还点缀着几颗精致小巧的红豆,那分明就是男生有女朋友后才会戴的东西,而此时此刻它就那么赤裸裸地出现在了栾衡的手腕上。
那一瞬,文惠觉得心脏好像停跳了几下,随之而来的是一阵灼痛,就好像鲜活的心脏突然被丢进火锅烫熟了一般。
原来,栾衡真的没有骗她。
亏她还一厢情愿地自我欺瞒,以为他不过是在气她,才故意说的玩笑话。
可如今她却被现实打脸,心疼的厉害。
可是凭什么?
就在三天前,他得知自己有爱慕者时明明很生气,还阻止她和爱慕者接触,但她故意不听,目的就是想要逼着他向她正式表明心意,结果这厮就生气的和她冷战起来。
她本以为他这样是喜欢她,而且还觉得这么多年相处下来,他们应该已经算默认在一起了,原来不过是她自作多情罢了。
也对,如果他真的喜欢她,这二十年以来他有的是机会表明心意,何必拐弯抹角的阻止她和别人在一起。
或许,他真的是只把自己当好朋友,怕她吃亏才会阻止她和别人在一起吧。
但即便如此,文惠也不可能再和他做朋友,因为她爱他,没办法在他有女友后还心平气和与他继续做朋友。
所以这顿火锅便当做散伙饭吧,从此以后,她便彻底与他恩断义绝,形同陌路。
3
食之无味地吃完火锅后,文惠本想自己回家,可是栾衡非要送她,还态度坚决地把她塞进副驾驶座里。
还说她虽然姿色平平,但勉强劫个财还是可以的,所以身为好兄弟怎么着也得把她安全送回家。
文惠自觉不能立刻与他划清界限,否则就会立刻暴露自己喜欢他的事实,所以便忍了下来,准备日后以逐渐淡出的方式退出他的人生,以减小暴露自己心意的可能性。
落座后,文惠感觉副驾驶座位的距离没有被调整过,还是适合她身高的设置,想来那个叫做汤芫的女演员身高应该和她差不多。
不过一想到自打栾衡有车以来,她就长期占据的副驾驶以后再也不会是她的私人专属,心里多少还是有些郁结。
可那又能怎样,有些东西就是这样,是你的无论怎样都会是你的,不是你的就算强求也求不来。
想到这里,文惠怕自己的情绪暴露了自己的心意,所以便闭眼靠在椅背上假寐。
栾衡看文惠这样倒也不奇怪,反而还意味深长地笑了笑,她从小就这样,自己一遇事儿就当缩头乌龟,但别人遇到事儿她一准冲在最前锋,替人家出头可比谁都积极。
这样想着,栾衡瞥见她还未系上安全带,便欺身过去给她系上,两人之间的距离随着这个举动变小,他甚至隐约能感觉到从她身上传来的温热。
但文惠依旧装死,于是他便故意借着系安全带的举动在她身旁多停顿了几秒,然后就肉眼可见的发现她红了耳尖。
之后栾衡又特意给她搭了块毛毯在身上,还轻声嘱咐,“别真睡着了,小心睡热了下车着凉。”
眼见着她的脸红了一片,栾衡这才起身轻咳一声,特意提醒道:“我要加油门了。”随后才轰了油门将车开了出去。
殊不知这时文惠被毛毯遮挡着的双手已然紧紧握成拳,心里也正暗自恼火:这该死的狗男人,明明不喜欢她,却偏偏还要对她温柔有耐心,还从小就这样,这叫她如何不沦陷?
4
时间推回到二十年前,彼时文惠刚读幼儿园,那会儿她中午会留在幼儿园吃午饭。
但那时的幼儿园午餐没有现在这么讲究,往往只是买些五花肉包配米粥。
可文惠只爱吃瘦肉包,不爱吃五花肉包,所以她每次都只吃包子皮,然后偷偷把包子馅扔掉。
后来班里转来了一个长的白白净净,看起来贼讨人喜欢的小男孩,他刚转过来没多久就发现了这件连老师也没发现的事。
然后每次吃午饭,他都会主动挨着文惠坐,再默默把自己的包子皮给文惠。
从那之后,吃包子只吃皮的文惠就开始吃两份包子皮,小男孩吃两份包子馅,此举彻底杜绝了文惠浪费粮食的问题。
而那个小男孩便是栾衡,也是从那时候起,两个人正式组成了饭搭,而且这一搭就搭了整整二十年。
而且这么多年以来,文惠父母都忍不了文惠的挑食举动,总觉得栾衡是她的专属垃圾桶。
可是对此栾衡却一点都不介意,二十年的时间里,他不仅不介意,还顺便把她惯的口味越来越刁钻。
比如她现在吃草莓只吃最甜的草莓尖尖,吃西瓜只吃最甜的西瓜心,吃披萨不吃边,吃蛋挞只吃蛋,吃咸鸭蛋只吃蛋黄。
而且吃饭的时候,文惠只需递个眼神,栾衡就知道她想吃什么,并且还会亲自把食物处理好才投食。
比如他会把虾剥了壳,把鱼挑了刺,把水果洗好切好才给她。
就在所有人都觉得文惠自私自利到没救时,却又渐渐发现长大后的她只有和栾衡在一起时才这样。
她和别人吃饭不仅不挑食,还十分懂得照顾大家的胃口。
这时大家才恍然大悟,原来这文惠只对栾衡嘴刁,而且两个人还乐在其中,栾衡甚至每天都励志于让文惠吃到更好吃的东西。
渐渐地开始有人调侃他们,说他们简直是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天天秀恩爱于无形,和他们一起吃的不是饭,吃的都是恩爱牌狗粮。
可即便如此,这二十年里,栾衡始终都没有提出要在一起。
起初,文惠以为是年纪小,栾衡不好意思提,后来渐渐长大,栾衡依旧没有提,但是也未曾和别人谈过恋爱。
而且每次一有人追她,栾衡也都会想办法阻止,所以她私以为他们这是心照不宣,顺其自然的在一起了。
然而现在看来,这一切都是文惠太自以为是了。
所以说,两个人谈恋爱还是要正式问一句,你愿不愿做我女/男朋友的,否则这样不清不楚的,说不准哪一天,你认定了的男友人选就会出其不意地介绍他的新女友给你认识。
就比如现在,文惠已经在心里后悔了一万次,但事情已然如此,后悔也没辙了。
所以在栾衡把她送回家的这晚,她用一夜未眠换取了决心,她要彻底远离栾衡这个狗男人,省得日后他女友误会她借着发小的名义,做着绿茶婊的行径。
而且她可没有那么舔狗,得不到还要留下来祝他幸福。
5
就在文惠努力淡出栾衡的世界时,她却发现了一个不得了的事情。
事情是这样的,吃完火锅的第二天她们医院就来了个叫赫连的大明星,是找她表哥覃濯做心脏手术的。
但文惠却发现赫连住院期间一直是汤芫在照顾他,已经差不多有一个星期了,本来文惠以为他们是亲朋好友之类的,汤芫来照顾一下很正常,所以正在努力淡出栾衡世界的她就没有多管闲事,去问栾衡知不知道这件事。
但就在刚才,文惠下班前例行查房时无意中看见他们两个人拥吻在一起。这可太突然,也太令人震惊了。
一个星期前,文惠还觉得栾衡的爱情来的太快,就像龙卷风。
一个星期后,文惠竟发现栾衡的爱是一道光,绿到他发慌。
文惠本想去问问汤芫对栾衡还有没有情侣之间的忠诚可言,但奈何在医院,她怕影响到病人,最后只能悄无声息地离开了病房,她准备回科室等汤芫出来,到时候她会让汤芫深刻认识到自己劈腿劈的有多过分。
但这时候却发现被她落在办公桌上的手机,在半个多小时前就收到了栾衡给她发的微信消息。
消息的大致内容是说他们公司接到了关于大明星赫连的大料,就在她们医院,等他去医院探明真相就和她约个晚饭吃。
文惠见状紧忙给栾衡回了个电话,想让他别进病房,因为按时间算他此时应该已经到医院了。
结果电话根本就没人接,文惠当即心里咯噔了一下,栾衡一般只有在采访时才会把手机静音,此时他不接电话说不定已经进了病房了。
于是也顾不得其他了,整个人狂奔着去了赫连的病房。
索性她的科室离着赫连的病房很近,等到她跑过去时,栾衡正要走过去敲门,文惠紧忙在他身后出声阻止,然而到底还是晚了。
栾衡人高马大,即使不开门,也已经透过病房门顶端的玻璃看见病房内的场景了,所以在文惠叫了他的名字之后,他转过身看她眼里已经盛满了震惊。
于是文惠冲他摇了摇头,示意他不要进去采访了,可他到底还是极有职业素养的,只冲她勉强提了提嘴角,然后依旧敲了门进去采访。
等栾衡采访完已将近七点,文惠见他出了病房神情有些恍惚,她觉得栾衡一定是很难过很难过才会这样。
他甚至也不和文惠打招呼说话了,只默默走到走廊尽头的窗户前,透过夜色眺望远方,也不知道心里在想些什么,但只要是个人经历这些心里都会难受。
于是文惠拿了一盒趁他采访时出去买来的草莓端过去,希望能用草莓哄他开心,转移他的注意力。
因为他从小最喜欢吃的东西就是草莓了,以往只要他不高兴了,她把草莓让给他吃他就会好起来。
“喏,这是我刚买来的草莓,可甜了,你快尝尝。”文惠端着草莓站在栾衡身后,伸手轻轻扯了扯他的衣角。
可是栾衡依旧背对着她,手肘撑在窗框上望着外边,丝毫不为草莓所动。
见状,文惠故作轻松地说:“哎呀,这次给你吃的是整颗草莓,不是草莓屁屁,你快尝尝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