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心突然泛起密密麻麻的疼意，疼到喘不过气来，然后一下摔倒在了地上。
我好像突然想起来了点什么。
5
赤龙白瞳，是为大灾，什么样的灾呢，古书也记了，妖兽横行，战神陨世。
所以父皇一直不让我出东海龙宫的门，但我生性顽劣，百岁刚刚化成人形时，曾偷跑出来过一次。
我去的就是西寿山，那时候西寿山还是圣地，住着一些心性纯善的小精怪。
可因为我这一去，尘封山里的赤蛟因为得到了灵气滋养，居然有了冲破封印的力量，他从西寿山边儿上的湖底破水而出，赤色鳞片，晃得我眼睛疼。
我自小因为这身赤色的龙鳞受人排挤，受人责备，我也一直把自己当不祥的征兆，但我不知道，在离东海很远的地方，真的有仙，顶着这一身赤色的铠甲，肆意盎然的活。
我和赤蛟就这么成了朋友，我兴奋的给他看我的真身，看我和他一样的鳞片，他说我是他久未出现的族人。
我们终日在西寿山顶盘旋游乐，明明只是玩乐，但这个时候，齐言来了，他奉天帝之命，捉拿山里赤蛟巨兽。
也是和跟着齐言去镇压赤蛟那天一样的光景，整座西寿山突然被红气笼罩，红色的光从赤蛟身上微微的散发，齐言身上银光乍现，化作一道白光，冲我袭来。
“完了。”我想：“这次真的要把命丢在这儿了。”
旁边的赤蛟立刻化身一道红光与白光交缠，剑声四响，我听见赤蛟怒问齐言：“我们明明什么都没有做，凭什么除我们。”
齐言的剑好像停了一瞬，红光趁机在他胳膊上划下一剑，齐言拿剑抵住红光，才说：“你们总在附近游荡，附近百姓受了惊吓，而且，你身为妖神，却犯下那些错事，兴风引起海水上涨，淹了九村居民的田地，我必须将你封印。”
赤蛟语塞，又一指我：“那她呢，你又何必非杀她不可。”
齐言不语，半晌，吐出一句：“她为白瞳。”
赤蛟更怒了，一下化为蛟身与齐言争斗，从喉咙里发出的声音震彻云霄：“因为我刚出生不懂事闹起了水，淹了九村的田地，所以你们把我镇在西寿山下九千年。”
“任我去引水，去向村民赔礼道歉，恢复田地都无法洗刷罪恶，活该永世不得翻身。”
“哈哈，”赤蛟突然开始笑“她更惨，因为天生一副白瞳，就活该不能出门，就活该去死。”
我在旁看的心惊，我从小被禁止学法力，什么也帮不上忙，于是就站的离齐言近了点，希望我身上的不祥之气可以影响到齐言，让他法力下降，打不过赤蛟。
哪知齐言自己停下了剑，受了赤蛟一击，以及他的怒吼：“这就是你们所谓的天道正义吗。”
齐言躺在地上，我站在他旁边，好像听到他说：“不是。”
6
我拒绝了赤蛟一同游历九川的邀请，拖着齐言躲进了西寿山西侧的一个山洞，赤蛟其实并不坏，比如他并没有对齐言赶尽杀绝，齐言其实也不是那么战无不胜，比如他这次就败了。
他伤的并不是很重，只是伤口略恐怖了些，大片的蛟爪抓出的血痕，和剑划出的伤口，还有一背的旧伤口，我看的心惊，拿了细白的布沾了药给他包扎。
他刚开始拒绝我给他擦药，后来疼得冒汗也没办法，虽然妥协了却还是不让自己不发出一点声音，这些天家的神好像都这样，疼了不说，好像出了声就认了输。
我也不管他，给他处理完就去后山摘果子。
摘回果子的时候已经下午，慢慢西落的太阳并没有影响到西寿山半分的好天气，温暖的阳光透过枝丫照进山洞一角，照到我的半张脸上。
我拿手接住阳光给齐言看，齐言一下笑出来，用那种看傻子一样的眼神在我身上来回打转，我轻轻地告诉他：“东海海底没有太阳。”
他又收住笑，很认真的问我：“怎么回来了？”
我莫名其妙的看着他，半晌才懂他的意思，对上他犹疑又不知所措的视线：“我没有走啊，我给你摘果子去了。”
齐言还是很认真的看着我，很久以后从我的手里拿过一个果子，明明是微笑，我却分明看到他眼里有了泪：“你是不是特别不喜欢东海。”
我说：“也不是吧，我就是不喜欢一直被人关着。”
他说：“以后都不会了。”
我们在西寿山呆了半年有余，齐言的伤其实没那么重，但他也不走，我也不走，就这么莫名其妙的住了半年之久，离开的那天，齐言把我送回了东宫，临走和我爹在议政厅里交谈了半日，自那以后，我的禁足令就解了。
但我也把齐言忘了，我爹说，记住会有灾，于是去奈何桥边问孟婆求了半碗孟婆汤，喝下去，前尘尽忘。
7
我爹一直没有和我说过，孟婆汤，忘得是情。
我也一直不肯问自己，为什么愿意放弃和赤蛟游历四海却和齐言一起守在那破山洞半年有余。
我找到赤蛟的时候，他正在西寿山底下喝酒，我拿我唯一会的飞脚一脚把他踢出好远，他摔在那里，一动不动。
我也在那里一动不动站了好久，站到夜色涌起，天上的星星都开始闪。
赤蛟才开口：“我也不知道，他也不躲开。”
我的眼泪突然就糊住了眼睛。
天帝说：“赤蛟白瞳，只有两种解法。”
“要么战神陨世，要么妖神被除。”
我爬上北麓山山顶的时候，风雪已经把来时的路都覆盖住，常年驻扎此地的仙家老头在山腰处拄着拐不停的喊着什么，我听不见。
这里毕竟是妖界的圣地，越至顶妖气越强盛，周围的妖气撕扯着我体内的仙力，饶是龙王之女，我还是感觉到体内的仙魂已经有了裂纹。
仙魂撕裂，五感缺失。
我什么都听不见了。
但我不会下去，藏着齐言碎魂的玉块，就在山顶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