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能不走吗？”
陆琪琪一双手局促的不知道该放哪里，想去拽住面前的人，又硬生生停在半空。
“你觉得呢？”高成抬眼看了看这个面色憔悴眼下乌青的女孩儿。
“那你走吧，走了就别回来了。”突然拔高的小嗓音。
“陆琪琪。你戏精没够了是吧？”高成头疼……“我是去出差，不是不回来了……”
“你这下半年都出几次差了？你到底在干什么！”
高成眼神躲闪，多多少少是藏了些秘密的。陆琪琪一肚子的火气，也不知道这个胖子到底隐瞒了些什么。
“别闹了，乖啊。”伸手安抚性的揉了揉琪琪的卷发，“最多三天，我很快回来。你快去睡觉，昨天一晚上净做梦了。”
“你还没说去哪里出差……”
“杭州。”
2
杭州，是她和高成相遇的地方。
年轻的民谣女歌手和男摄影师在西湖边一见钟情的俗套故事。
陆琪琪的吉他弹出轻快曲调，三月西湖水泛出涟漪，游人走过小桥就能看见歌手孤单身影。
摄影师的长枪大炮架在民宿二楼的窗户上，镜头拉近调好光圈，就轻巧按了快门。
女孩儿浅色牛仔衣的扣子在阳光下有些反光，拨琴弦的手上没带戒指。
高成笑笑，单身的女民谣歌手孤身闯杭州，多好的素材。
晚上传素材给杂志社，却从窗子外传来喧闹声响。
高成往楼下看了一眼，那个熟悉身影在院子中间的小舞台上，扯着嗓子唱摇滚。
原来是民宿里的驻唱。
高成从来不喜热闹，那天却破天荒下去了。
3
小歌手烟嗓嘶哑，额头冒汗，在台上摇头晃脑甩长发。底下大批年轻男女鼓掌叫好，还有跟着一起嚎的。
鼓手是个瘦瘦的帅气男人，眼神始终黏在歌手身上，眼睛里亮亮的。
高成走南闯北，人和事儿都见得多了，知道又是一场爱而不得的辛苦单相思。
冰镇啤酒凉凉的灌了一肚子，他坐在角落里安安静静听小歌手唱歌，不知不觉到了深夜，最后一曲唱完人也散的差不多了。
陆琪琪终于舍得喝口水润润嗓子，仰起脸，一滴汗从尖俏的下巴上滚落下来。很少有女生唱摇滚，没那个劲头。这姑娘倒是个例外，看起来野的很，和唱民谣那股子安静又有不同。
高成职业习惯发作，用手机拍下了画面。
歌手大汗淋漓，刘海儿都湿了，昂头喝水颇有一种震撼人心的美，大抵符合年轻的暴力美学。
4
摄影师总是干一些奇怪的事儿。
比如半夜两点爬起来去拍深夜西湖。
室外冷的要死，院子里七倒八歪的啤酒瓶也没人收拾。高成小心翼翼迈过障碍，唯恐摔一跤坏了自己怀里的单反相机。
好死不死，撞见了大门口纠缠的两个身影。
鼓手和小歌手好像发生了争吵，歌手夺门而去，鼓手颓然蹲下，掩面抖动。
所以为什么要在大门口吵架？
高成咋舌，看不懂年轻人的情感世界，只是鼓手蹲着挡住了门，他要怎么出去才不尴尬？
好在没过几分钟，他就离开了。
5
深夜西湖边有些慎得慌，高成把外套的拉链又往上拉了拉。
大晚上月色正好，也不至于拍出来一团黑。
一切准备妥当，正要上断桥，一脚踢到个邦硬的身子。
“哎哟……”高成第一反应不是人怎么样，赶紧接自己脱了手的相机。
没接着，倒是眼睁睁看着一台重量不轻的相机砸在人身上。
“没事儿吧？”
陆琪琪被砸懵了，也顾不上疼，相机倒是稳稳接住了。
“我没……”
话还没说完，机子就被人又抢了回去。
高成心疼的翻看，他问的是，相机没事儿吧？
6
“大晚上不睡觉，你出来拍鬼片儿呢？”陆琪琪没好气儿的噎了一句，扶着被砸了一下的大腿站起来。
“嘿，你怎么蹲这儿了？”
“不用你管。”陆琪琪倒也不废话，转身就走。
年轻歌手，有个性，有脾气。看看这背影，沧桑，孤独，性感，啧啧啧……高成还是手痒，举起相机拍了一张。
“你没完了是吧？”陆琪琪突然转过身怒吼了一句，“刚才在院子里你就偷拍我，怎么，大晚上的还不放过我？”
高成举着相机的手尴尴尬尬，看见年轻人眼睛都红了一圈。
这是把他当成那种专门偷拍小姑娘的油腻摄影了。
沉默了大概四五秒——
“对，对不起。我心情不太好。”
高成也看明白了，这姑娘刚才和人吵了架没处发火，自己撞枪口上了。
“有什么不能坐下来好好谈谈的，至于把生活整得这么摇滚吗？”
7
确实坐下来谈了，不过不是和鼓手谈，陆琪琪搬了一箱啤酒嚷嚷着要和高成拼酒。
摄影师也乐得陪小孩儿疯闹，见她一番豪气还以为妹子是个酒桌上的大神，没想到三瓶下去就醉的像条狗。
有的人喝多了就睡觉，有的人喝多了话特别多，陆琪琪属于后者。
絮絮叨叨说了自己孤身打拼的经历，和鼓手是好几年的伙伴，两个人都有音乐梦想，可也只是梦想。
做音乐这事儿不是有才华天赋就行的，鼓手喜欢她，她知道。可是再喜欢也不愿意拿生活当代价，年轻人有长大的一天，长大了就不愿意漂泊，总想求个安稳过日子。
今天两个人分道扬镳，她心里难受，抱着高成鬼哭狼嚎，眼泪鼻涕抹了他一身。
8
“你醒了？”
“……”
陆琪琪严重怀疑自己酒后乱那什么了，为什么在这个胖子的房子里醒过来，为什么穿着不属于自己的衣服……
“别看了，下来吃饭。”
高成没伺候过酒鬼，忙的够呛，衣服也是请民宿老板娘帮忙换的。陆琪琪不知感激，从醒来开始就摆着一张臭脸。
鼓手连告别都没有，悄悄走了。
陆琪琪一蹶不振，像个自闭症儿童，吉他扔在高成房子里。
“哥，谢谢你照顾我，我也没啥钱，这吉他送你了。”
高成：？？？
陆琪琪的吉他和他手里的相机有什么区别，是吃饭的饭碗，也是承载梦想的青春。
高成冷笑着把吉他扔回去。
“就你特么也好意思叫歌手，也好意思说梦想。滚，我不认识你。”
9
高成在杭州呆一个月，不理陆琪琪二十天。
陆琪琪经常跟个门神似的，守在他房门口等着他拍东西回来，看见人就道歉。
“哥，我不是那个意思。对不……”
嘭——
话没说完就被关在门外面。
有时候喝多了也会敲高成的门，他虽然生气也不会放任不管，拉进来一通收拾第二天一大早又扔出去。
反正说什么这孩子都不唱歌了。
两个陌生人本来毫无交集，现在却莫名其妙互相赌气。高成在杭州的第三十二天，终于下定决心要走了。
摄影师总要学会告别，告别每一个地方的人和事。
他收拾好东西，一打开门看见的却是一对儿水汪汪的大眼睛。
“哥，你要走了？”
高成突然就心软了，冷落了小姑娘这么多天，临走了总要交代点儿什么。
他像大哥哥一样揉了陆琪琪的头发，语重心长。
“梦想总要有的，万一实现了呢？”
他自认为特别深刻特别煽情了，小孩儿并没被感动的稀里哗啦，而是可怜兮兮的拽住了他衣角。
“哥，你缺助理不？”
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