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文作者】:弗·迪伦马特
【原文作者简介】:
弗里德利希·迪伦马特(1921- )瑞士剧作家、小说家。1921年1月5日出生在伯尔尼州的科诺尔丰根一牧师家庭。曾在伯尔尼和苏黎世学习文学、神学和哲学,毕业后当过新闻记者和剧场解说词作者,后在苏黎世《世界周报》任美术和戏剧评论编辑。1947年发表的第一部剧本《立此存照》,《老妇还乡》(1956)是他的成名之作。1962年问世的《物理学家》,奠定了迪伦马特在西方文坛的地位。
迪伦马特还喜欢用“犯罪小说”的形式反映现实社会问题,通过犯罪问题探索犯罪的生理、心理原因和社会根源。《诺言》(1958)是他的犯罪小说的代表作。迪伦马特还写过一些戏剧理论著作,建立了自己的悲喜剧理论。
【原文】:
这一个男人二十四岁,胖墩墩的身材。他看得见隐藏着的恐怖东西(这是他的才能,兴许是他出众的才能),为了不使恐怖的东西挨近地向他靠拢,爱把自己脸上的洞洞眼闭塞起来,因为令人毛骨悚然的东西正是从这些洞洞眼里涌进去的。他是如此这般闭塞的,抽着雪茄烟(巴西的十支装奥尔蒙德牌),眼镜上又罩上一副墨镜,并且在耳朵里塞了棉花团。这个小伙子经济上还依靠父母供给,在离家两小时旋程的一所大学里学习,读书没有明确的目的。有一个星期天的下午,他搭了一班十七点五十分开出、十九点二十七分到达、经常乘坐的列车赴校,第二天他要听一堂讲座,他已下了决心去装装样子。离家的当儿,碧空万里无云,太阳撒下一片阳光。盛暑夏日,天气晴朗,列车在阿尔卑斯山和汝那山之间奔驶,掠过许多富裕的材庄和小城,随后又挨着一条大河隆隆向前,行驶不到二十分钟时间,刚刚越过布格多夫,就钻进了一条短隧道消失不见。列车里,旅客拥挤不堪。这个二十四岁的青年人,是从前面上车的。他使劲地往后面挤过去,汗流浃背,有点傻乎乎的样子。座位上的旅客挤得紧绷绷的,还有好多人坐在箱子上,二等车厢挤满了人,只有头等车厢空些。车厢里挤满了新兵、大学生、一对对情侣和一家家男女老少都出来的旅客。他拼命从这混乱的人群中挤过去的时候,被列车颠簸得晃来晃去,时而撞着这个人的肚子,时而又碰到那个人的胸脯。他在三等车厢找到了座位,空着的座位还不少,一排长椅上甚至就只坐了他一个人。这是最后一节,列车通常是不挂三等车厢的。在这间关上门的包厢里,有一个比他还要胖的旅客坐在他的对面,在独自下棋;冲着走廊的那条同样长座角落里,坐着一个红发姑娘,她在阅读小说。他坐到窗口,刚点上一支巴西十支装奥尔蒙德牌雪茄烟,隧道已迎面出现在眼前。他似乎觉得这条隧道比往常延伸得更长些。一年来,差不多每个星期六和星期日,他都穿过这条隧道,已经多少趟走过这条线路。不过他就是从来没有细细地端详过它的面貌,而对它始终只是一种隐隐约约的感觉而已。虽然有几次,他打算聚精会神地注视下隧道,可是他每次到了那里又掠过其它的念头,以致一泛眼没入黑黝黝的洞里并未发觉,等他决定观看隧道时,列车已疾速而过。这条短隧道实在一点点长,列车急闪地掠过去了。由于在进入隧道时,他没有想到隧道,眼下,他也就没有摘掉墨镜。炽热的阳光刚刚还照耀着大地,沐浴着阳光的山丘、丛林、远处蜒蜒起伏的汝拉山脉、城镇的房屋染上一片金黄的颜色,象是用金子铸就。一抹晚霞燃烧得万物闪闪发光。现在他随着列车突然闯进黑洞洞的隧道,大概就是因为这个缘故,他眼下似乎觉得通过隧道的时间比他想象的要来得长一些。因为隧道很短,没有开灯,车厢里一团漆黑。玻璃窗上时刻都会显现出白日的微光,并且急闪地豁然明亮,迸射进来强烈的金色光线。可是车厢里现在仍是伸手不见五指,于是他摘下墨镜。在这刹那间,姑娘点上了一支烟卷。在火柴的亮光下,看到她因为无法继续闽读小说,脸上露出恼怒的神色。他看看手表的荧光表面,现在是六点十分。他靠在车壁和玻璃窗之间的角落里,思考他那杂乱无章的学习来,谁也不会相信他的钻研,明天他得去听专题报告,恐怕不能参加了。(他做的这一切,只不过是一种掩饰行为,企求在他这样做法的情况下获得镇静,然而不是那种切实的镇静,而只是要得到一种隐隐约约镇静的感觉,他为摆脱面临的恐惧,用脂肪填塞自己,嘴上衔着雪茄,耳朵里塞了棉花团。)他又看了一次夜光表,现在是六点一刻,但是列车还行驶在隧道里。这个情况把他搞糊涂了。虽然车厢里打开电灯,明亮起来,红发姑娘可以继续阅读小说,胖先生也好再独自下棋了,玻璃窗反映出整节车厢的情景,可是窗子外面仍然是黑洞洞的隧道。他走进通道。一个个子高大的男人,穿着浅色雨衣,脖子上围着一条黑色围巾,在通道里来回踱着方步。他感到纳闷,在这样的天气干吗还要围上围巾。他又向这列车的另一节车厢里瞟了一眼,旅客在看报和相互闲扯。他重新回到自己原先的角落里,又坐了下来。现在随时随刻,任何一秒钟时间,列车都会穿出隧道。现在手表上的指针已快要指到六点二十分。他悻悻然地后悔过去很少留心注意这条隧道,这次通过隧道已经持续了一刻钟时间。要是按列车行驶的时速计算的话,这可是一条了不起长的隧道,瑞士的那些最长隧道中的一条隧道。他一时迷惑不定,从家乡出来有这么一条车行二十分钟的了不起的长隧道,因而疑虑搭错了列车。他于是询问下棋的胖子,这是否是开往苏黎世的一班车。回答是肯定的。年轻人喃喃地说道,他可完全不知道线路的这段上有这样长的一条隧道。胖子正在艰苦地思考一着棋,他两次被打断了思路,显得有点恼火,悻悻地回答道,瑞士的隧道就是多,特别的多,他尽管是第一次上这个国家,但迅即注意到这个特点,他在一本统计年鉴上也看到过,没有一个国家比瑞士有更多隧道的这句话。胖子这时不得不向他表示道歉,确实非常遗憾,因为他正在专心研究尼姆措维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