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副岁月静好的模样。
“双相障碍”
药瓶散乱地摆在电脑前,屏幕上的四个大字凶猛地敲打着她。
怎么能从来都不向我提过哪怕半句呢。夏筠有些生气,紧接着泛起一阵心疼。
他应该很辛苦吧。
夏筠站在床边,看着叶盛一沉睡的脸庞。然后她走下楼去,老板正在打扫,看见夏筠,冲她礼貌点点头,问:“阿一醒了么?”
夏筠摇头,坐在吧台上,反问老板:“什么时候的事?”
老板停下手中的活,走回吧台,给夏筠调了一杯酒,也给自己调了一杯,然后娓娓道来:
“我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开始的,从我认识他第一天起他就是这样了。
我第一次见他是四年前,学校新生专场,他的鼓打得真的很好。
结束之后他问我能不能来打工,我同意了。可他却经常无缘无故旷工,好像人间蒸发一样。
一开始他也瞒我,后来有一天他跟舍友大打了一架,他跑过来找我,把什么都告诉了我。他说他不想回学校了,问我能不能给他一个地方住。
人家说双相障碍是天才病,我不知道在别人身上如何,总之在他这里完全成立。
他消极的时候几天几夜都无法动弹,缓过来之后比任何人都活跃。我陪他写歌看他练鼓,我真的认他有才……”
夏筠干了酒,示意老板再来一杯,然后她问:“为什么你们都知道,却没有一个人愿意告诉我?”
老板叹了口气,给两个人调了两杯更烈的酒。他举起酒杯跟夏筠碰了碰:
“也没多少人知道,就我和他乐队的几个人。他明确跟我们说不能告诉你的。”
夏筠眼里充满疑惑,但没有打断老板。
“阿一以前交往过很多女朋友,时间都不长。没耐心的,误会了的;害怕了的,放弃了的……
后来他就再也不交女朋友了,连朋友也不交。
那天在你们公司楼下你撞上来,阿一回来就跟我说,他第一次觉得自己控制不住自己,好像有另一个人在他脑海里,对他说这个趁机揩油的傻子还挺可爱。”
夏筠笑了,脸上挤出一个难看的表情:“我没有揩他的油。”
老板也笑,接着说:
“你第三次撞到阿一的时候是他故意的。他在后台踩你裙子了来着。
那段时间阿一家里出了一些事,他状态一下子变得很差,发病的间隔缩短,学业耽误了,更不敢找你。
他每天还能活动的时候就会去等你下班,看你上车再回来。从年会结束到春天再去找你一直如此。
为了能早点稳定下来,他疯狂地看病吃药,找办法稳定自己。从我认识他以来这是头一回,我不敢问,但我总觉得他是为了见你。
他跟我说他要搬出去时我觉得他疯了,但没想到他真的能坚持这么长时间……”
如果说一开始夏筠只听到了叶盛一很痛苦,那么到后面她只听懂了叶盛一笨拙的爱。
此刻关于爱这件事情,她前所未有的笃定。
夏筠一夜未眠,清晨时分,叶盛一醒了过来。
他明显对夏筠的到来感到惊讶,随之而来的是巨大的恐慌。
他想跑,却被夏筠一把拉住。
夏筠瘦弱,不是叶盛一的对手,眼看叶盛一就要挣脱,她整个人跳到叶盛一身上,像一个滑稽的树袋熊。
她搂住叶盛一的脖子,在他耳边斩钉截铁地说:
“你要走可以,走去哪里我都这么黏着你。我请了一个星期的假,你自己看着办啊。”
叶盛一听得出她的倔强。在坚持这方面,夏筠有时并不输给叶盛一。
他觉得懊恼自责,在片刻的犹豫中,夏筠的双手趁机搂得更紧,两条腿在空中扑棱两下,牢牢地挂在叶盛一的身上:
“为什么不告诉我?”
不是因为羞愧,也不是因为狼狈。悲伤如同洪水猛兽,瞬间吞噬了他。
夏筠的话音刚落,叶盛一整个人瘫在地上,眼泪失控地倾泻出来。他的身体剧烈地颤抖,呼吸也随之乱了节奏。
夏筠挪到他的面前,轻轻抱住叶盛一:
“盛一,你不需要瞒着我任何事的。我想爱的是全部的你。不要害怕,你相信我,我什么都不怕。”
楼下飘过来食物热闹的气味。叶盛一终于从夏筠的怀抱中抬起头:
“老板在煮猪骨汤面。你饿了吗?我给你做点东西吃。”
夏筠抬头,迎上叶盛一红肿的双眼。她盯了一会儿,然后决定吻他。
夏筠的吻绵长细腻,温柔却仍然充满占有欲。她一点一点地攻破叶盛一设下的屏障,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夏筠从一片温润中退了出来。
她冲着呆滞的叶盛一莞尔一笑:
“我不要只吃这一顿饭,我还要吃你的很多很多顿饭。我们试试好吗盛一?先从这一顿开始。”
叶盛一从恍惚中回过神来,他极力克制,但声音中仍有不易察觉的颤抖:“好,我们试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