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这是梦吗？
真好，他已经很久没有做过梦。
就在肖敏想要合上眼睛的那一刹那，他看见有个黑影正游向自己，下一刻，他被人带到了岸上。
正午的日光强烈而刺眼，他下意识抬手遮挡，待双眼适应了之后他才看向那位救了他的人。那人正背对着他，双手正将短褐上的水拧干。
“你是……？”
肖敏抬手想要去拉他的衣袖，他对将自己救上岸的少年感到十分熟悉。
“你还是不要知道的好。”少年迟疑了一会儿便起身要离开，“你……我走了。”
他看着少年的身影渐行渐远，他迫切地想起身拉住那名少年，他想看看少年的样子，但他什么也做不到。
他不知道在这躺了多久，醒来时已经在床上，他的头稍稍一转就能看到一片木窗大的天，窗棂将天分割成几块，每一块皆有所不同。
“阿铭，你醒了吗？”
肖敏歪过头，看见一道虚幻的人影朝他走来，随着她越走越近，他认出了来人是村中的神婆。
神婆扶着他坐起来，将碗端在自己手心里，一勺一勺小心翼翼地递到他嘴边，他本能地喝下。
神婆微微叹气，虽然不忍心责备他，却还是忍不住念叨：“你腿脚不便，怎么还往河边跑？那河很深，若不是……唉，你别嫌外婆唠叨，我只是怕……”
肖敏见神婆欲言又止的模样，她似乎知道是谁救了自己，“刚刚救我上来的人，是谁？”
“你别多问，记住，往后离他远远的。”
“为何？”
神婆神色痛苦，手紧紧地拽着衣角，“因为……一旦和他牵扯上，你、你会死的！”
肖敏瞪大了眼睛，头又开始痛了起来，他好像忘了一些事情，一些很重要的事情。
那是有关于自己，和那位少年的事。
四周的景象开始转动、扭曲起来，整间屋子逐渐被黑暗所吞噬，不少道虚幻的身影在他身旁穿梭，声音逐渐嘈杂起来。
「‘相逢即是有缘，那日若亏有你，我才得救。我叫肖铭，你呢？’
‘你问我、要名字？’
‘你救了我，我总不能连你的名字都不知道，如果可以、我想同你交个朋友……’
‘朋友？你……和我？！’
‘嗯，我和你！’
‘我……我叫……我叫肖敏……’」
「‘阿铭，你觉得外婆那日的话是在吓唬你的吗？！你看看你现在的身体都弱成什么样，为什么还要同他一块？！’
‘生死皆有定数，不因我同谁一道而变。阿敏没了我，他要同谁一块？’
‘他同谁一道我不管，但从今日起，你休要踏出这座房门一步！我不会再让你见他！我不会眼睁睁地看你去送死！！’」
「‘原来是你们偷走了我儿寿元，他出世时才引得邪气入体，成了这副模样！’
‘我不知你再说什么。’
‘你以为当年的事做的天衣无缝了吗？！咱们村每年都只能有一位孩子能平安降生，当年你知令媛腹中胎儿无法平安降世，于是假借给未出世的孩子祈福的说辞，背地里用了借命之术！’」
「‘外婆，她说的，是真的吗……？’
‘你……都听见了？’
‘阿敏的母亲说的是真的？！因为我，阿敏才成了这副模样？！’
‘阿铭，你别多想，当年的事既是我做的，便由我一人承担，你不要做傻事……’
‘我要去找阿敏，他不该、不该再替我受那些苦难。即便是最后身赴黄泉，我也毫无怨言，借着别人的命活着，我即便活着也心有不安……’」
「‘你就是那个孩子……？’
’您走吧、快走、快去救阿敏！’
’阿敏在哪？！’
’村民们把他带到祭坛那儿，说是、说是要敬献给山神以平息怒意……’」
他听见神婆一边摇着铜铃，一边念起神秘古老的咒语。
最后，神婆的哀叹后，那些萦绕耳畔，令他熟稔的声音戛然而止，肖敏脑海中那些零星的片段在这一刻汇聚在一起。
苦闷而又沉重的过往压得肖敏喘不过气来，他只能目光呆滞地坐在那，忽然他的双眼被一双手蒙上，那双手很凉，是那种异于常人的冰凉。他缓缓转过身，身后的那人是那名怪异的铃医。
“浔先生……”
“你看到那些，是他的记忆。而你所忘记的事，记起了吗？”
“我……所忘记的事？”
5
肖敏在第一次见到肖铭时，他就觉得肖铭对自己而言，是个特别的存在，就好像肖铭所说的，他们连名字都如此相像，可能冥冥之中就有羁绊。
肖敏从记事起就知道自己和别人不同，他的头上长着对坚如磐石的犄角，皮肤如死人一般发青发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