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禾穿着粉色的袄裙,乖巧巧的,见了他,起初惊喜,后又只盯着食盒了
“来,别跪了”陆亭惟把食盒打开,是嘉禾爱吃的藕粉
“元哥”嘉禾捂着帕子“除了二姨娘,便是你对我最好了”
“总听你说你二姨娘,是个什么样的人?”
嘉禾咬了藕羹,“二姨娘是个顶漂亮的,她读的书多,是从外面来的”
“对,是三哥从外面带来的同窗”
“你三哥的同学?”
“恩”嘉禾点点头,“她家遭了匪,郭妈妈说我爹爹给了她爹二十个大洋把她买来的”
“她本来要做三哥的媳妇的”
陆亭惟沉默了一会儿,摸了摸嘉禾的头
听说成王府的二姨娘是跳钟楼死的
她死的那天,嘉禾在钟楼里躲着,闹郭妈妈来找她,然后眼见着,那个年轻女人跳了楼。
人道,有时候就会把人逼疯
“走吧”陆亭惟拎起食盒
嘉禾刚起身,脚下一软,脚麻了
陆亭惟看看她,弯了背“上来吧”
那天下了场雪,陆亭惟背着嘉禾在廊道里,一路的小红灯笼
嘉禾靠在他背上,突然想起郭妈妈,她每次找到她,也都这样背她一路
嘉禾环住陆亭惟的脖子,问道“元哥,你还走吗?”
陆亭惟顿了顿,以为她怕自己又留她独身,说道“不走了”
嘉禾笑了笑,声音清脆的像个孩子“你真好”
“二姨娘说,我以后须得离开王府,断不能找个像我爹一样的夫婿,那人得对我好,独独对我好,爱护我,尊重我”
“爱护我是懂的,“尊重”两字我不懂,可你这样好,应当也是“尊重”我的,我若还能与你做夫妻,多呆几年也是愿意的”
陆亭惟笑笑“那你不与我做夫妻,便不愿呆在陆府了?”
“嗯”嘉禾抬了抬身子,张开手“若没有你,我便化了蝴蝶,飞出这府邸,自在地飞喽!”
陆亭惟只觉得她孩提玩笑,大笑着应着。
5
结婚第三年,嘉禾无所出
陆家盘算着给陆亭惟聘新妇,总要找个上过学,留过洋的女子,这才配得上这位年轻的少将
那位刘小姐,法国回来,却甘愿给陆亭惟做妾
陆亭惟大概从未想着嘉禾是妻,他只当她是个需要照顾的妹妹
他们大婚的那天,没有人与嘉禾讲,只当嘉禾是不懂的
刘小姐留过学,却很喜欢中国文化,婚礼是中式的,嘉禾偷偷去看,那位刘小姐,她穿着大红嫁衣端坐在厅堂上,盖头遮住了她的脸
也许是那红嫁衣让嘉禾想起了二姨娘,那些他父亲绑来成亲的姨娘们,个个的脸都是二姨娘
她们都哭着,抓着门框,向嘉禾伸开一双手
“救救我!”
嘉禾瞪大眼睛,疯了一般冲进去,众人惊呼中,抓了新娘子就要跑
拦不住,场面一时混乱
陆亭惟跑过来时,嘉禾跌在地上,哭着说“我得救她,我得救她”
陆亭惟推开人群,把嘉禾护在怀里,哄小孩般拍她
新娘子受了惊,盖头掉了,露出齐耳的短发
陆亭惟拍着嘉禾的背,不停地说道“你看,她不是二姨娘,不是二姨娘”
嘉禾惊魂未定地看了一眼新娘子,猛地推开陆亭惟,眼睛红了红,跑了出去
后来陆亭惟没再来看她,刘小姐倒先来了,她穿了一身宽袖旗袍,是最时兴的新文明样式
嘉禾请她喝了茶,她看到嘉禾的小脚,有些惊讶,却没有说什么
后来她走时,说嘉禾是受封建社会迫害的可怜人
嘉禾心里想,她算什么可怜人,照她看来这位刘小姐才可怜,好好的,只能穿被一根小棍支着的鞋,还得把胳膊露出来给别人看,要是被男人看见了,郭妈妈估计会把她胳膊砍了,那得多疼
6
1920年春嘉禾怀孕了
陆亭惟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