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衍捡起地上的木坠,盯着殷玉儿离开地方向,苦涩的笑了。他的东西拿回来了,明明应该是精力最好的时候,怎么心疼的像是喘不过气来一般。
林衍揪着胸口的衣物,浑身像是泡进凉水里一般,打骨子里发颤,想着殷玉儿决绝的背影,满心都是不安与慌张。
他找上门,确实是因为木坠,后来事态的发展渐渐不受他的控制了。
他是昭王墓前的华表,可遇上殷玉儿也生出了七情六欲,他有歉意,有愧疚,可他还有……对她的欢喜啊!
6
听说了吗?殷大人家出了件喜事啊!殷三小姐下月初十便与吴家公子成亲了,这殷小姐也是苦尽甘来了。
据殷司空府上人说,殷小姐那事是身上的配饰作怪。
除去那配饰,自然就好了,没了这怪事,那殷三小姐与吴家公子可真是郎才女貌。
殷府不远处的檐头好似有人,林衍看着这几日吴家进进出出的聘礼,一时不知该作何感想。
他离开后本该回昭王墓旁的,可盘旋几日,还是回到了这里。
二月初十,殷司空府上殷三小姐成婚,百姓感激殷三小姐这些年为帝京做得诸多好事,纷纷上门贺喜。
殷司空大喜,开门迎客,一时间竟是万人空巷,热闹非凡。
殷玉儿头低低地垂在精致地盖头下,不知悲喜。她不知这么做是对是错,自小疼爱她的爹爹满心希冀,吴点君牵着她的手柔声起誓,即使殷玉儿告诉他没了木坠她活不了几年。
这是注定,她没法拒绝,也不能拒绝。喜娘款款扭着身子进厅来,扶着殷玉儿就要拜堂,门外却忽然风声大作,林衍青衣执扇,踏风而来。
“你不能嫁!”周围一片唏嘘声,殷玉儿猛地抬手掀了盖头,对上来人的眼。林衍还是那般温柔的瞧她,只是看着她身旁的吴点君眼底满含阴翳。
“我来了,你可还欢喜?”林衍作势便要去牵殷玉儿的手,却被她一把甩开。
满腔委屈涌上心头,今日她大婚,他大摇大摆的搅了局,还问她可否欢喜?
她情绪一时翻腾,再也忍不住,“林先生告诉我,我该如何欢喜?”
“是欢喜您费劲心思乱了我的心,又毫无顾忌的狠狠碾碎?还是欢喜我满心以为两情相悦,却又发现不过是先生设的一个局?”
“抑或是,欢喜您不辞辛劳,大老远来搅了我的婚事?”
她不过是个普通人,何德何能他惦记这么久。他的东西早已还他,他却还是不肯放过她。
林衍心像是被什么紧了一下,“我今日是……”话没说完,却被一群手持火把冲进来的侍卫打断。
“狂妄,老夫爱女怎能让你这妖物如此戏弄!”殷司空面色阴沉,显然是动了怒。
外头的侍卫不断朝林衍身旁收紧,他精致的面容上渐渐渗出了汗,却只能节节后退。
殷玉儿慌了。怎么回事,怎么不会躲?他可是千年华表木。
华表木,火!他们拿着火!
7
殷玉儿一把抄起身旁的木剑,殷司空却生生拦住了她的去路。
殷玉儿满眼泪花,牵住她爹的衣袖,低声哀求道:“爹,求您了,您放过他吧!”
“你失了心智!”殷司空平生第一次对小女如此严厉。
殷玉儿看着他们逐步向林衍走进。
林衍丝毫不反抗,只一双渐渐混沌的眼直勾勾的盯着她。殷玉儿拼了命般的挣开旁人往火光里冲,却只见林衍轻轻一抬手,她便被弹了出来。
“林衍!”殷玉儿撕心裂肺,泣不成声。林衍站在火光中,不似妖物,道像是天神下凡一般。
他眼眶骇人的发红,却还是神情缱倦的看着殷玉儿,轻笑着念叨道,“怎么办呀,妖怪喜欢上了三小姐呢。”
木坠不知何时又回到了殷玉儿身上。他脚踏烈火,仿佛失力般跪坐在地上,却还是强撑笑意的瞧她,像一辈子就这一眼般,“我错了,你不要生我的气。”
林衍脸色越发苍白,却还是强撑着冲她眨眨眼,“往后三小姐晚上可不要乱逛了。”
她看着火舌爬上他的衣袖,看着他的笑容渐渐消失,看着他满面痛苦的隐没在火光中。
“林衍,你出来啊!”泪水模糊了殷玉儿的双眼。周围一阵惊呼,原本好好站着的吴点君忽然像被人抽光了力气般软下了身子,有什么东西自他身体里闪出。
殷玉儿双手一抹眼泪,才看清楚,刚刚闪出来的,是个人形狐面的身影,是妖!
千年古木,燃起辨妖。她脑海中忽然想起之前吴点君说过的话。
她兀自看着眼前那片火光,像是灼烧在她的心尖上,心都快烧熔。
林衍没说完的话,是指这个,他早就报了必死的心!周围百姓的惊慌失措的声音不断传来,殷玉儿双目赤红,她闪身挡在了狐妖身前,握紧了手里的剑,一步一步,坚定又决绝的把他逼进那火光中。
那狐妖满面惊慌,看着殷玉儿不断逼他入火,自己却没有退后的意思,脱口惊呼,“你疯了?”殷玉儿只听见殷司空惊痛的声音和周围人群的嘈杂。
火光包围住她的时候,她仿佛又看见了林衍,他站在一片温暖中,风华绝代的朝她伸出手,她眼眶一酸,却又笑着道:“先生,娶我可好?”
她的先生,谁来赔给她?
8
殷家三小姐死里求生的消息惊动了整个帝京,人人都说,这殷三小姐是善有善报。
此刻殷玉儿体虚无力地坐在闺房的床上,一脸复杂的瞧着大剌剌地坐在桌上的林衍。
后者脸皮颇厚地冲她挑了挑眉。殷玉儿扶了扶额,“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林衍跳下桌台,将视线缓缓转向她,一瞬不瞬。
林衍千年以来,一直作为华表木恪尽职守地守在昭王墓旁,知道须眉道人前来,说要取他一块莲花木,他本是不愿的,但当他看见那对夫妇抱着那么好看的小女婴时,他心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