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震惊地说不出话来，尤其是他说这话的时候极温柔，完全不像我师兄们一个个雄壮呆笨，也不像苍黎那般嘴毒胆小。
这简直就是少女杀手！
不应该啊，据我所知泽一上神百年来并没有养过坐骑，就算出门游历也喜欢一人独来独往，难不成我的情报有误？不可能，苍黎那家伙是笨了点，但绝不会看错，他好歹也是老龙王亲自挑选送给泽一上神的鱼宠。
“我不过将你放在紫囿那里养了三百年，你就不认得我了？”
我觉得一定是伽弥把我的脑子踢坏了，不然为何他的话我一句都听不懂。
“什么意思？”
“小凤凰。”
只这一句，我突然头疼起来，脑海中浮现出许多陌生的画面。
好像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听到他这么叫我了。
数万年前，泽一还不是神，他只是魔尊最宠爱的皇子，天赋异禀，极为聪慧。他与几个兄长不同，不爱去征战讨伐，也不爱去烧杀抢掠，平日最爱同好友一起游山玩水。他对三界六道之外充满好奇，总想去一探究竟，由此与另外三个挚友结伴往那世间尽头而去。
那世间尽头是自盘古大帝开天辟地之后，集结天地间的灵气所幻化的一处天然屏障，内则是三界六道的芸芸众生，外则是无人可知的黑暗。历来世间尽头都由上古神兽凤凰一族守护，以防有人擅闯禁地。
因此，泽一一行人第一次去便碰了一鼻子灰，被凤凰一族隔绝在百米之外。
那时，意气风发的泽一以自身的天赋修为生生劈开了结界，丝毫不顾凤凰一族的劝说和阻止，带领着同伴进入结界之外，随之而来的是无休无止的杀戮。
因为隐藏在那道结界之后的是上古诸神在历经百劫后舍弃的恶念，是人世间所有的贪婪欲望。
那些怀着真心陪同泽一而来的伙伴全部因为受邪念影响，失去了心智，互相残杀而死，无一幸免。
世代守护时间尽头的凤凰一族以全族的神力重造结界，终于倾尽全族之力护住这方土地的安宁。
那场大战之后，泽一是唯一存活下来的，也是在那时起泽一性情大变，他失去了全部法力和天赋，变成了魔族中最无能的人。魔族各部落中最有天赋的三位继承人皆因泽一而死，魔尊大怒下令将泽一囚禁在无妄炼狱日夜遭受酷刑，但是这样也并没有阻止得了魔族各部异心，甚至群起造反。魔尊便在第一场魔界大战中死去了，一时间魔界群龙无首，各族首领皆奋起争夺王位，大开杀戒，整个魔界因此生灵涂炭。
而泽一每日只做一件事——养鸟。那只鸟是他从世间尽头带回来的，没有人敢去问他那鸟的来历。在魔族内乱开始后，人们渐渐忘记了这个曾经爱戴过的皇子，忘记了无妄炼狱中那个千疮百孔的落魄囚犯。
魔族入侵人间，大肆残杀凡人，企图将人间占为己有，战火一直延续了十年，人间因此沦为炼狱。众神大怒，倾尽全力追杀魔族，重振人间。直到魔族全军覆没，山河尽失，泽一乘着一只九彩凤凰冲破无妄炼狱的封印，重现世间。
4
“所以我便是你养大的那只鸟？”
我望着面前那个一边给伽弥梳毛一边给我讲故事的泽一，迟迟回不过神来。
泽一回过头淡淡地看着我，伽弥也抬起雪白的大脑袋看着我。
“是凤凰！”
伽弥突然大吼一声，吓得我连忙抱住泽一。
“好好好，我知道我是凤凰，我早就知道！只是为什么我一直都是这副模样，我什么时候才能变成凤凰的样子？”
我也不想做小麻雀啊，只是这三百年来我已经做鸟做习惯了，说实话我真的没见过凤凰到底是长什么样的。每次师傅一本正经地强调要我记住自己的真身，我总是似懂非懂地跟着点头。只是日子久了，我也会怀疑师傅是不是在骗我，或许我真的就是一只没什么天赋的小麻雀呢......
泽一顺手将我抱在怀里，我望着他平淡如水的眼眸，只觉得心疼。
“当年我擅闯世间尽头，闯下大祸。凤凰一族为守护天下安宁，以元神筑结界以致于全族覆灭，只留下尚年幼的你。我将你带回魔族抚养，后来你在无妄炼狱陪了我十年，在那里你修炼成形。我以为你会回到世间尽头，可你坚持要留下来，我以为你是舍不得那十年的陪伴。你却说你恨我入骨，灭族之仇，你生生世世都不会放过我。”
泽一将我放下来，我坐在一旁的石头上沉默了。伽弥小心翼翼地过来趴在我的脚边，乖巧地望着我。
“那后来呢？后来我对你做了什么？”
我忽然抬头问他。泽一一挥手，面前立即出现一幅景象。
“泽一！你本是魔界最强大的，却因挚友之死失了魔心，失去了全部修为。你如今这副行尸走肉般的模样就算在无妄炼狱待上千年万年又如何？！你救不了你的族人！你救不了世间所有无辜的人！他们因你而死，你却躲在无妄炼狱安心渡日？”
我看着景像中的自己，不敢相信自己会对泽一说出这样的话来。
“不是的！不是的！我不愿他们死，我不要任何人为我死，我要他们活！”
那时的泽一狼狈不堪，满身疮痍，在无妄炼狱受尽折磨。他紧紧抓着我的手，跪倒在我面前，泪水与鲜血交织。
“那便用你脊骨中最强硬的魔髓助我浴火飞天，到时乾坤扭转，一切或许还有转机。”
只见泽一忽然笑了笑，将泪水擦干，他的眼神充满了哀伤。
“小凤凰，我死了你总该自由了吧。”
泽一生生将自己的脊骨抽出，扔进无妄炼狱的神火祭坛中，瞬间火光冲天。一只九彩鸾凤冲进火中，瞬间便被火势吞没。许久，倒在地上奄奄一息的泽一都没看见小凤凰重生飞出烈火，突然觉得不对，为什么会这样？不是说凤凰涅磐，浴火重生的吗？怎么会这样！
“小凤凰！小凤凰！你回来啊！你不是说，生生世世都不会放过我吗？为什么，为什么......”
直到火势渐渐小去，绝望至极的泽一一点一点地朝祭坛爬去，最后纵身跳进神火祭坛。
万般亏欠，烟消云散。
神火祭坛的烈火整整燃了三个月，火势蔓延至整个寸草不生的魔界与人间。众神想尽方法也无济于事，最终大火烧至世间尽头戛然而止，那火瞬间化为人身——便是上神泽一。那些被火燃烧过的土地重获新生，万物复苏，在那片土地上死去的生灵皆获重生。此后上神泽一受三界六道朝拜，有大慈大悲之心，普渡众生。只是无人参透为何上神泽一的眼中总有一丝伤感，最后上神泽一便选择留在世间尽头，守护着那里，也在等待着什么。
我看着景象中泽一的最后一笑，突然感觉头疼欲裂。
泽一见我痛苦的模样立即上前扶着我。
记忆如洪水般倾泻，我将一切前尘过往都记起。
5
记得幼时，我只是一只连毛都没长齐的小凤凰，丑得还不如阿娘养的那只叫伽弥的卷毛小雪狮。就连吐火球也不会，要知道我的两个哥哥可是在出生时便带着燎原之火，那般的声势浩大。
我羡慕极了，便去问阿娘，为何我同哥哥们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