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设爱能自主

作者:NiajuA 时间:2020-03-01 10:22:58 分类: 爱情 知识问答

我独自坐在靠椅上,事情到现在这个状况,我究竟做了什么。我沉溺在放纵情欲的快感中时,内心为什么没有一点不安呢。现在我不在那个漩涡中心了,我能问心无愧的说那是我的情不自禁吗。不,为什么情不自禁就能问心无愧呢。

去年夏天的一个中午,办公室里同事全不在,闷热的初夏空气里,独自坐着的我。那是正是要放假的当口,看似有所思的我,那时的胸中其实只是厌烦屋外的盛大蝉鸣。

三年半前,我22岁,刚从学校毕业,但是没过几个月我因为顺利的考取了教师编制,顺理成章进入一家公立学校,做中学语文老师。教师生活对我来说单纯而轻松,年薪颇为自足。

工作的第二年,学校问我是否考虑自己带班,我以经验不足为由拒绝了;次年学校再次征询我的意见,我又以手头有两个毕业班为由,拖了过去。就这样到了那个闷热的中午,学校没有再征询我的意见,只是告诉我下学期带一个班,等会去教务处领一些材料。避无可避,只能对教务主任笑脸相迎。主任姓常,已经是五十出头的年纪,年貌上却并无一点初老之年的样态,一副春华秋实的模样。我坐在他办公桌对面,一把会客的藤椅上,他的嘴唇一直反复的开合,嘴巴里发出一些声音。外面的蝉声音太太,我又心不在焉,完全听不明白他的话。那把藤制圈椅把我整个裹住,全身懒糯,眼睛都有些困乏了,不自觉眯了起来,模糊看到主任的手在来回翻着桌上的文件,耳边他的话还是听不明白。

主任把文件立起来在桌上顿了几下,我活了点神看着他姣好的脸,想着我三十年后还能如此吗。

“童黎,你听明白了吗?好好干,我和校长都一样看中你。”主任直正身子,把一沓文件递给我时说。

我对他表示谢意,今年的蝉声还真吊诡,来的又早又聒噪。他说的校长叫童宪,我的嫡亲大伯。他时常对我说的:黎黎,莫出岔子莫搞事情就好,有位置我会看准势头提你上。也不知道白嫩嫩的主任怎么知道校长看重我的。一番应对,拿着文件就要走了,家里等着吃饭呢,他的校长也在等着。正要出办公室时我一回头,那张丰厚的嘴唇说:“怎么了?”

“啊,常主任,你有没有觉得今年的蝉声来的很早声音还很大?”

‘‘没有呀。不都一样的呀。’’

“嗯,我走了,再见。”

我家住在九楼,无事时我喜欢走楼梯上去。此时正是饭点,可以闻到每一层的菜香。到了九楼,菜香味比平常更加烈,这是下了重料,因为有客人。

果然,母亲还站立在灶前,伯母立在旁边聊天,有事则搭把手。我拉开厨房移门对伯母问好。周旋几句后,母亲说上吃饭,让我摆好筷子和碗再拿一下酒,我应言而动。伯母继续说:“黎黎找女友朋友了吗。”

不等我回答,我母亲就说:“没呀,工作三年了,二十五岁,一个女孩子也不谈的。”

我快快拿好餐具出了厨房,把移门拉上,最后只听到伯母哎哟的一声,后续不知道说了什么。

真的够多了这菜。卤肉。蒸鳜。茶树菇啤酒鸭。粉蒸排骨。蒜香茄子。毛菜。还有一个盐煮毛豆。最后一个肚鸡汤也被伯母从厨房端上了桌。伯母身形利索,添上她人又高大,一步步走来,我总想起美国的电影《金刚》。吃饭时,我陪着喝了些酒。话题总是那几样,和我无关的我不感兴趣,和我有关的我又反感,唯一例外的是伯父说我教学成绩很好,心里有些得意。

送走一顿老调重弹的饭,我和爸妈说,我准备去朋友那住几天。因为最近老是觉得有些疲惫,就想去消磨一会。爸妈问是不是在本市。我说不是,是在我上大学的X市。

安诺是我大学时代的好朋友,家中条件优渥。毕业后一直纵情追逐他的小说梦,起初独居在父母为他购置的房子里,一年前结婚,那所房子里就有了女主人。我大学时很喜欢和安诺聊天,他到现在也常把他的小说给我看,那种在我看来冗长的没有意义的吟叹、有神经质意味的沉思,还有他总是显得浮夸,这实在是贫乏的象征。就是这样,他也有一群读者,他的太太陶褆褆曾经也是其中一员。每当想到这,我心里总会揶揄自己,然后把一副笑意挂在脸上,不让嫉妒在脸上蔓延。

我在参加她婚礼时第一次见到陶褆褆,在那之前我一直认为,喜欢上朋友的恋人简直是不可思议,而喜欢上朋友的妻子更是无稽之谈。可就是那么一瞬间,只需要一瞬间我认定的世界就可以坍塌。在他们婚礼的次日下午,我去他们的住所,准备向他们告别。刚出电梯我听到钢琴声,是安诺开的门,他知道是我。一脸笑意。开门后,琴声更清越了,我看到她正坐在客厅弹琴,背对着我。我进屋后,她起身要准备茶食。我说不用,她也就一同坐在客厅。没多久我就向他们告别,安诺和我一起下楼。

“真没想到,我会就这么结婚了。”安诺把脸贴在电梯门上说。

“我也没想到,居然有人就这么和你结婚了。”

“她真的太迷人了。我就这么结婚了。我真想再娶她几次。你懂吗。”

来了,这种让人头疼的浮夸。“懂,但是你也要让她愿意再嫁给你几次。”

他的脸上的幸福简直是低能演员在荧幕里表演的沉醉,我向他告别。他很快就上了楼。我背着包,一路走。我心里很迷惑,为什么,就那么一会,我就爱上了她吗?是的,那么一会就足够我爱上她了。就这样我再次去到X市,受我的好朋友的邀请。

安诺在出站口接我,他比去年更白了、胖了。似乎是比我认识他的任何时候都要白一点、胖一点。在出站口,他抱住了我。又是这种无聊的浮夸。上车后,他说:“她爸爸送的车,舒服吗。”我被他这种突然地没来由的问题弄得有点错愕。

“啊,是很不错的。”我本身并不太懂车,但只好这么作答。

他关上车门,响声厚重。一踩油门,车子发出粗犷的引擎声。

“我们先去学校转一圈吗?很久没去过了。”

这种不成为问句的问句是允许第二种回答的。顺他的想法,我们到了我离开了三年的学校。河塘里的荷花依然和杂草一样热情的生长。

“怎么就不会有人想把这些水草除掉呢。”他倚在围栏上说。

“大概是因为什么生物学上的原因吧。”

……

……

“那辆车,很贵。”我顺着他的话头看向他停在太阳下的车,车是一辆银色的路,在阳光和湖面反射光的照耀下显得熠熠生辉。我看不懂车的型号,但只要看到外形谁也会知道这辆车价值不菲。他继续说:“其实在这之前我自己想买一辆车,我已经存好钱了。我工作的收入。一辆不这么耀眼的车。”

我无法安慰他。我理解了他的意思。他的劳动成就被剥夺了,为此他感到沮丧。

“最近写了什么吗?给N杂志的专栏怎么样。”我试图转移他的话题。

此后我们大约还聊了两个小时,关于各个同学的八卦,关于女人,关于政治。说完后,他觉得很快乐了许多,他轻松地走着,钻进他的银灰色的路虎里。我紧随其后,一齐驶向他的家。

我的心情有一些局促,或许是他的忧悒传染给我了,我倚在门边,闭上了眼。

“大童,你还是不舒服吗?”他的声音和车的流动一齐传过来了。

“偶尔,应该是要当人家班主任了,觉得不开心吧。”

“哈哈,你是有能力做好的。只是你一直就像是一只吃饱的牛一样。”

“吃饱的牛吗?”

“是呀,能做好但不想做。不就是饱了的牛吗。”

我沉默了一会,忽而学了一句牛叫,然后就坐正了。路边不停流走的树和电线杆把我的思绪铺满了。

“安诺一直念着你,他说夏天一定趁你放假把你叫过来。”褆褆说。

看着陶褆褆说出这话,我心里是不太舒服,毕竟我答应来的缘由,并不能启齿。我的羞愧也只能藏在心里,不能被任何人知道。

在他们家的生活是很轻松的,睡得到比在家睡得踏实了。在家时,神经似乎很难无所顾忌的松弛。尤其在清晨或深夜,不论我的家人发出什么声响,我都会心有戚戚,所幸,再过几个月我就能独住。在第七天时,我深深感觉到再待下去很羞愧。那时我觉得陶褆褆的所有一切都那么漂亮。况且又是夏天。我以打扰很久,增添麻烦为由辞行。安诺的浮夸并不会让我留下的,陶褆褆说:是因为我吗。只有你们两话估计就不会这么快就走了。我颓败了。

待了一个月,恰好到了我的生日。那天下午安诺把我一个人留在他家里,他和陶褆褆出门买东西。而我也因为太久没一个人独处,并没有太推辞也答应了。看了一会书,我走出客房,到那架斯坦威钢琴前,门响了。转身望去,陶褆褆回来了。

“安诺去等一个定制蛋糕”她悠然的换上鞋,坐到沙发上说:“其他东西也全在车上了。”

“蛋糕。还真是没想到,为什么不让店家送来呢。”

“时间呐,因为是他突然想到的,我也觉得生日就应该有蛋糕的。他觉得会来不及,他需要自己去亲自看着,催他们。告诉他们他很急,他就是这样。”

是了,这就是安诺。奇怪的浮夸。生日蛋糕,应该有十多年没见过的东西了。

我还是站钢琴旁,不知道该去坐着还是继续这么站着。目光里陶褆褆正倚在沙发上。她的身段美极了。

“安诺不在,看你无聊的,”她解下她腰间的牛仔束腰说到:“你听钢琴吗?”

“啊,好呀,但是我不太懂。”

“等一会。”

说完她把手上的束腰放进了房间,转而我听到了水声。再出来时,她的脸色更白了些,头发看起来更顺。她屈身坐在钢琴前,我两的距离第一次这么近。一曲罢了。我更多陶醉于她散发出来的香味。

“舒伯特吗?”我打破自己的沉迷说道。

“是的。你喜欢吗?”

“不,谈不上。大学时,安诺带着我们听了很多古典音乐,可是我怎么也开不了窍。所以也就谈不上喜欢了,也有人就那样爱上,我不是。”

“啊,他不在,你总是永远在提他。也是了,听他说过你们是很好的朋友,在大学时一起合租来着。”

“啊,”我一时语塞,支吾一下对她说“外面很热吧。”

“有什么区别呢,每天不都一个样吗?”

“……”

“你为什么一直回避我呢,我也有许多话想对你说,我觉得生活怪极了。可没人愿意听我说,你也不愿意,你只愿意听安诺谈论生活,谈论他。”

“怎么这么说。”

她走到沙发边,坐下,指着对侧的沙发,让我也坐。

“安诺已经开始讨厌我了,因为我不再热衷于听他的小说,甚至不愿意读了。因为我爸爸自作主张的买了一辆车送给我们,却让他感到沮丧。我简直要崩溃了,但是第二天,我们就开着那辆车去自驾游了。而我自己发现了,我被自己骗了。我觉得我嫁给他的理由那么蠢,可是,能怎么办呢,谁都说我们很幸福呀,以至于我不能和任何人说我的苦楚。他却有你。我呢,我说什么你也不会愿意听的。我轻而易举的相信了在小说里读到的爱情,在父母的支持下就这么嫁了,可是,这对于我和他的父母来说确实另一种盘算。而我却在最近才发现。”

她悠悠地说完了她的话,没有一句是大声的叫嚷、质问。可是我听得很累,我怀念起安诺的浮夸。她现在靠在沙发上,只要我坐起身我的手就能握住她的手。我可以继续说一堆冠冕堂皇的话来安慰她,最后说不定她会伏在我的身上哭一顿也未可知。

“如果你在说完之后闭上了眼睛,我一定会抱住你亲你。”

我看到了她眼神里的坚定,我知道她不会闭上眼睛的。我站起身拉起的手,她站了起来。我搂住她的腰,吻她,她回应着我。我想对她说,在我第二次见她的时候,我爱上了她,我一直留在这也是因为她。但是,我知道现在不是谈这个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