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月看着他吃痛的表情,面无表情:“没有,是你想太多了。”
他低低笑了一声,收回腿,把裤角翻下去,抱臂看着她:“江月,看不出来,你还挺可爱的。”
你还挺可爱的。
不知道为什么,她的心脏忽然跳得十分厉害,让她一瞬间手足无措。他一直看着她,她却转身逃似的走出医务室。
还不忘掩饰似的说着:“既然好了,那就快走吧。”
然而经过这么一折腾,两个人早已经错过了末班车。他陪她走在黄昏时分的夜风里,周围只有车来往时的喧嚣。
云开忽然道:“这么静,不如唱个歌吧。”
江月不明所以,眨着眼睛看过去,只看见他的侧脸和下巴,鼻梁线条上洒下了路灯的光点,衬得他整个人都柔软了几分。
他看向她,笑:“我知道你唱歌很好听的。”
她顿时疑惑:“你怎么知道?”
“因为,”他拖长调子,“我猜的。”
她噗嗤一声笑出来,低声反驳:“那我还猜你唱歌也好听呢,你怎么不唱?”
云开摸了摸鼻子:“恭喜你,猜对了。不过我可不随便唱歌。”
“为什么?”
“因为答应了一个女孩子。”
也许是他的语气太珍重温柔,她稍稍有些诧异,却还是什么都没再问。
什么样的女孩子会让他这种人挂念呢?她偷偷瞥了一眼云开,忽然有点羡慕。
4
夏天过半,临近暑假,江月再听父母谈论起云山的时候有些愣,妈妈说:“云开家打算暑假的时候去爬山,还问我们要不要一起……”
她垂了垂眼,然后缓缓扒了口饭。
云山是她这辈子都不会忘记的地方。一年前,她在那里遇见雪崩,雪盲、摔伤、高烧,一系列惊心动魄的危险接踵而至,满满都是生命濒危时的恐惧。可是,她也是在那里,遇见了那个她生命里永远无法忘记的男孩子。
她是在那儿遇见了徐逸。
她遭遇雪崩以后被搜救队找到,却因为恶劣天气被困在山上。她伤很严重,时昏迷时清醒,那时候有个同样被救的男孩子每天都和她说会话,让她坚持住。她看不清他的脸,只记得他笑起来很好看,可是等她被送进医院以后,他却早已经离开了。
关于他的全部,只有她桌子上留下的明信片,上面的照片是个笑得傻里傻气的男孩子。
落款,A市第九中学,徐逸。
江月把它认认真真地贴在日记本上。这一年来,她曾给这个人写过好几封信,却始终没有人回信,后来她也慢慢明白,他们其实就如同命运起伏间摇摆的浮萍,被风轻轻一推就没了交集。
后来她真的转学来到了他的学校,亲眼看见了徐逸这个人,注视他许久,也和他擦肩而过,可是他就像完全不记得她一样。然而不知道为什么,她没了之前预想过的、上前同他亲口说话的勇气。
毕竟一个学校了,她想,还有很长时间。
而今云开一家要爬云山,再勾起了她的这份记忆。云开眼下拄着头看着被云妈妈拉过来为他补习语文的江月,还是没忍住打了个哈欠。
“这些这么无聊,”他指了指试卷上的“之乎者也”,吐槽道:“将来能有什么用?”
江月瞪他一眼:“这些可都是优秀的传统文化,怎么能用……”
“好好好,小古板。”他换了个姿势继续昏昏欲睡,不让她继续说下去:“是我错了。”
江月盯着他好看的侧脸,犹豫许久,还是没忍住问出口:“云开,你要去云山?那里去年还雪崩过……”
他听了,忽然直起身子,江月刚好撞进他蕴着笑意的视线里,心里有些慌,赶忙错开,可是他却不依不饶的盯着她看:
“怎么?关心这个干嘛?不舍得我,还是,不放心我?”
他笑得让人脸红心跳,江月装作镇定的翻了页书,勉强镇定说:“自恋。”
“提醒你注意安全而已,我就是去年去的云山,还在那和死神打了个招呼。”
他却显得一点都不好奇:“哦,没想到你还有这种经历啊。不过呢,那场雪崩,我也见过。”
这下震惊的变成江月了,她瞪大眼睛看着他,有些难以置信地问道:“你也去过?”
他摸了摸下巴,忽然笑道:“是啊。”
“和徐逸一起的。”
听到这个名字,她突然就泄了气一样,感觉不是那么惊讶了。江月想,既然云开和徐逸是好朋友,那么他们一起去爬山,好像也没什么奇怪的。
但是她的心潮依旧起起伏伏,怦怦响个不停,半响,也只说出个“哦”字。
“那么,”云开漫不经心地看了她一眼,忽然笑起来:“江月,要不要和我一起?你敢再去一次吗?”
有点像蛊惑人心的妖怪,她没由来地想。
再登上云山时,江月更多的是深一脚浅一脚地追着云开的步子。靠近山顶处的积雪很厚,她走的有些害怕,纵然安全设施做了全套,但是上次留下的阴影并不容易克服。
云开之前那样问只是想逗逗她,却没想到她咬唇思索了一阵以后,竟然说了个“好”。但是毕竟是自己撩拨的,他只好寸步不离地守在她身边,避免出现什么意外。走过几块不稳定的岩石时,他一边嫌麻烦不住地摇头,一边却紧紧攥住她的手,在萧索的冷风里,柔声提醒她应该踩到哪里。
纵然是海拔几千米呼啸着的风,也吹不散那些话语里蕴着的温柔。
登山快结束那几天的夜晚,江月和云开常常凑到一起,围着火堆坐。守着燃着的火焰,他们抬起头可以看见群山层叠,深邃的夜幕里,处处都是高低漂浮的星尘,最远处有几抹鱼肚白,好像通向不知名的远方。
她盯着那抹白色入神,却有几分温柔染过跳动的火焰,模糊了她的视线,回过神,是云开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