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搬走了你也差不多该回去了,好好多读书,以后才不会像我这样,你把你卡号给我,钱过两天给你打过来。”
杜晓谕没有理她,从箱子里翻出一张光盘,走到电视机前,塞进了DVD,没有画面,一段杂乱的声音后,什么也没有,杜晓谕拍打着电视。
“别试了,我来的时候那箱子就在,全是小孩子的东西,都坏了,你去哪儿?”
吴玲玉没站稳,摔了一跤,她看见杜晓谕的脚踝走出了家。
563公交,直达公园湖。
先是那张光碟扔进了水里,再是儿童书、玩具等等都扔进了水里,只有那个小熊浮在水面上,杜晓谕找到一根竹竿,把它勾了回来,绑上石头扔了下去,他要填湖,但是箱子已经空了。
杜晓谕在湖边坐了很久,确认这些东西不再浮上来之后才转身离开。
回到出租屋的时候一切又变回了原样,吴玲玉把箱子又堆回了杜晓谕的房间,她和徐源吵架了,分手了。
徐源好像一阵风,杜晓谕还没来得及记清楚他的样子,就消失了,生活又回到了开始的样子,回到了杜晓谕闯进出租屋的第二天,他坐公交在小县城晃荡,吴玲玉四处找安稳。
13
550公交终点站,城南,杜晓谕笔记本上最后一个站台。
他和吴玲玉坐在最后排,满满一车人,每到一站就会下去几个,吴玲玉靠在他的肩膀上,等着到站。
城南终点站已经在小县城的边缘,能看见农田,吴玲玉很久没有来过这里了,到终点站的只有三个人,那个背着饲料的男人走了另一个方向。
“你为什么要把每一个站台都去一遍啊?”
杜晓谕低着头,还是那张死鱼脸。
“我要是你爸,肯定气死了,一天到晚这么闷,是不是说话嘴巴要痛啊?”
“他是个坏人。”
“每个月给你打钱那叫坏人吗,我爸才是坏人,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他天天喝酒,打我妈出气,看见没,他就是在那里死的。”
吴玲玉的语气很轻松,没有半点遗憾或者怀念,她指着远处倒塌的一面墙,残砖断瓦堆着一起,那是一片废弃的楼。
“城南少管所,一个坏人都没关过,唯一坐过的好事就是压死我爸,赔了一笔钱给我妈治病。”
杜晓谕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忧伤,他望着这栋废弃的楼,想把它修好,把自己关进去,与世界隔离。
“你不伤心吗?”
“早就不伤心了,恶人有恶报,至少换我妈多活了几年,下雨了,我们回去吧。”
杜晓谕告别了少管所,告别了那堵这么多年来一直压着他喉咙的墙。
14
这场雨下得很大,上天似乎准备以后都不下雨了,杜晓谕和吴玲玉全身都湿透了,家里的门没有关。
吴玲玉进门的时候看到了房东,臃肿的身材正从厕所里挤出来。
“楼下说漏水了,我上来看看,一个女孩子,平时注意一下,多脏啊。”
“好好好,没事您就先走了吧,这个月没欠你房租。”
房东在客厅看见了正在脱鞋杜晓谕,满脸惊讶。
“小平!你怎么在这里?你妈全世界找你呢,快给你妈打个电话,这么多年没见了,一来就是孩子丢了。”
杜晓谕反应很快,拿起茶几上的水果刀,刺向了房东太太的腹部,一刀,两刀,三刀...要快,要狠,不然所有的安定都将被一个电话破坏掉。
血,比地上的颜料更有生命。
吴玲玉吓到瘫在墙角,捂住自己的嘴巴,杜晓谕的脸上有前所未有的坚定,在挥刀的那一瞬间,他捍卫了自己的生活,他守住了自己十年前的家。
徐源捧着一束花走上楼,死死的按住杜晓谕,对着吴玲玉狂吼:“我报警,你叫救护车!”
杜晓谕躺在地上,没有反抗,他哭了,风在不经意间又吹了回来,夹着雨。
15
杜晓谕在警察的审问下签了字:杜小平。
他的妈妈在走廊上对着吴玲玉破口大骂,骂她是个人贩子,骂她是个贱人说她死了,骂她诅咒他们夫妻离婚,吴玲玉面无表情。
她被骗了,杜小平的爸爸妈妈完完整整的站在她的面前,她认出那个男人,十年前逃跑的包工头——刘宏升,无所谓了,比起为一个烂人报仇雪恨更重要的是,她被一个17岁的少年欺骗了。
直到警察调查清楚,吴玲玉也没有提起十年前的那场暴雨。
三个月后。
吴玲玉去了另一个城市的少管所,和那张扭曲的,三个人绕在一起的画。
“最近还好吧?”
“姐,我替我爸爸给你说声对不起。”
他看着栏杆后面的少年,剃了寸头,还是一张死鱼脸,话很少,不喜欢回答别人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