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恭喜你换到白班。”
杜晓谕度过了一个没有做梦的夜晚，等到他醒来的时候看见了吴玲玉留下的纸条：我辞职了，我们出去玩几天，钱晚点还你，饮水机旁有个老座机，有事打我电话，早点回家。
吴玲玉在“早点回家”四个字下面画上了两道沉重的横线，杜晓谕的视线落到那部红色座机上，好刺眼。
10
笔记本丢失的这几天，杜晓谕没有坐过公交车，他找到了新的消遣方式，他去了天桥，蹲在地上，面前用粉笔字歪歪扭扭地写着：各位叔叔阿姨好，我是外地人，走丢了，希望您能借我一点钱，谢谢。
杜晓谕断断续续能遇见一些天真的人，零碎的纸钱堆在一旁，当然，也会有一些人对着他破口大骂。
“社会的败类。”
每当这些人出现的时候，杜晓谕就拿起面前的钱离开去吃饭，要是正赶上午饭正好，这些话只伤害到了他一次，后来再也进不去他的耳朵。
当他回到出租屋的时候，发现了地上的黑色笔记本，翻开第一页，那是他小时候写的字：民安小区六栋2-2。他觉得是因为今天挨了太多的骂，所以会遇见这样的事情。
杜晓谕打开了家里面所有的灯，还是不够亮，他又拿出了那张皱巴巴的纸，向着那刺眼的红发出挑战，出租屋内昏暗的黄光顺着信号传到了另一边。
无人接听。
吴玲玉和徐源正在抚摸彼此的身体，干涸的需要滋润，溢出的需要被汲取。
杜晓谕放下了电话，走到镜子面前，挥起拳头，玻璃渣碎了一地，发黄的墙上露出那张刻在墙上的画，三个畸形的圆圈手拉着手，并没有吴玲玉画的那么可怕。
杜晓谕用手去抚摸，他决定听吴玲玉的话，早点回家。
11
车站的人比杜晓谕想象中的要少，只有稀稀疏疏的十几个人来回走动，买票，上车，离开这座小县城。
“广德的，广德的，发车了——”
售票员拉长了声音，杜晓谕从座位上站起来，挤到了检票的队伍当中，远处有个妇女正在动手教训自己的孩子，哭闹声吸引了杜晓谕，他看得出神，忘记自己已经走到了售票员眼前。
“票，票。”
售票员连叫了两声，杜晓谕才回过神来，捏紧了手中的票，转身离开了。
他不走了，去街头流浪。
车祸，跳楼，房子倒塌，拐卖...杜晓谕在县城里晃了一天，都没有遇见，今天的小县城出奇的安稳幸福。
等到街上的人少了，杜晓谕大概估了一个时间，走到一家招待所前台，那女人磕着瓜子一眼都没有看他，跟着电视里的笑声一起笑。
“要住只有和那几个打工的住，40一晚。”
杜晓谕把钱留在柜台上，什么流程也没有，进到了那间八人间，关灯躺在墙角的上铺，出租屋里面便宜的味道瞬间比这里高贵了起来，搭在床沿上的衣服像是不停的在呕吐，杜晓谕猜测，今天晚上可能会死在这里。
三分后，那群男人回来了，带着忙碌了一天的味道，搅拌着已经浑浊的空气，说着下流的言语，开着色情的玩笑，他们完全无视了杜晓谕的存在，声音肯定和昨天一样大，脚也许比昨天还要臭，他们白天干着最累的工作，夜晚才能在这片刻的拥挤中发出如此爽朗的笑声。
杜晓谕没有打扰他们，他希望自己的安静没有打扰到他们。
第二天中午杜晓谕吃完最后一口饭的时候，才意识到自己的钱包被偷了，他缓缓的走到后厨老板面前，声音很低。
“我没钱。”
老板放下手里的翻动的锅，在那条比他手还脏的围裙上擦了擦，拿出手机，“你这种人太多了，老子今天必须报警。”
杜晓谕不知道老板在吓他，他抢过老板的手机扔到水缸里，老板想去抓他，杜晓谕放弃了背包和拉杆箱，逃跑了，越跑越快，越跑越轻松。
还好手里的笔记本还在。
他想了很久，决定去一趟小卖部，他记得那里有个红色电话，老板娘又进了一批货物，忙着上下，她好像不知道面前这个人偷过她的钱，还很爽快的答应了杜晓谕的请求，不收钱。
杜晓谕摸了摸口袋，那张皱巴巴的纸条不在了，他试着回忆吴玲玉的电话，打出了“13”就再也想不起了，或许她已经回家了，应该试试家里的座机，可是吴玲玉从来没有告诉过她座机号码。
这次杜晓谕不能怪吴玲玉没有接电话了。
他向老板娘到了谢，转身离开，将身上仅剩的两枚硬币留在了柜台，那是他准备用来坐车回出租屋的。
小县城的夜晚没有太多的娱乐活动，仅有河边的小夜市营业到凌晨两点，其余的灯光渐渐熄灭，偶有几名飞车少年闯荡着他们以为的江湖，从这条街到那条街，他们就征服了世界。
杜晓谕就遇见了。
他在那个石墩上坐了很久，理清楚了所有的公交站台，不多了，快坐完了，在他的斜对面的发廊前，那几名少年打了一下午的牌，喝了点酒，等到夜深的时候，就开始行走于他们的江湖。
那些打扮漂亮带着配饰拿着包的女人，就是他们要行侠的仗义，他们不抢人，这样的女人会反抗，还会给自己招来更多的麻烦，他们抢钱，他们从女人身边疾驰而过，扯下他们耳朵上的耳环，脖子上的项链，手里的包，等到女人摔在地上还没反应过来时，他们就只留下豪情的声音。
杜晓谕看见那个女人从地上爬起来，上了一辆出租车，追了上去，杜晓谕也追了上去，他蹲在女人摔倒的地面，看见了血，看见了两枚硬币，他捡了起来，上面写着：
回家。
全县城唯一的凌晨公交到站了。
12
纸条还在。
没有未接电话。
水桶已经满了。
杜晓谕出走的这几天什么都没有改变。
他睡了一觉，是被吴玲玉叫醒的，她要到房间里面来收拾东西，准备搬家了，搬去和徐源住，吴玲玉把所有的箱子都搬到了客厅里，房间里第一次有完整的光照进来。
箱子里大多数是她的画，杜晓谕依旧没有兴趣，他帮着吴玲玉收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