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刚到马场,衣星曜就有点不舒服。不头疼,不恶心,没有四肢发软,更不是姨妈即将到访肚子不舒服,就是说不出来的一种莫名其妙的不舒服的感觉。
“瑶瑶,你怎么了?”楚海发现了衣星曜不对劲的状态,关切的问道。
“不知道,说不上来。”
楚海知道自己的妻子,常年忍受着各种非议,绝不会在脸上表现出任何不满的情绪。只在属于两个人的时候,才会向他吐露心扉。也许是自己家人又给她发什么令她不愉快的信息,说那些让人不开心的话,所以她情绪不高。等回家后再问她吧。
见到楚海和衣星曜,马场老板张洋和身边的人叮嘱了几句,向他们走来。
远远的,衣星曜就闻到了张洋身上那股浓浓的血腥味,那种不适又来了,衣星曜了皱皱眉。
马棚那边已经变成了屠宰场,一匹马正在被分解。红的白的肉被分成块,放到一边。衣星曜实在看不下去,转过头,马棚里一只小兽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小兽的体型和别的小马驹并无太大的区别,头部的毛是白色的,背部花纹条条黑褐相间隔,不像斑马那样黑白分明,纹理走向清晰,有点像家猫。小兽精神萎靡,状态并不怎么好。
“这是前两天刚出生的,它妈生了它后也是这样没精神,兽医看过了,治疗意义不大,干脆杀了,还能吃肉。”张洋一边扒拉着案头的马肉,一边说到:“太瘦了,都没多少肉。”
背对着张洋的衣星曜突然看到小兽抬起头,看了自己一眼,眼神里尽是悲伤,发出一声轻微的叫声:"yao……“倒像是在呼唤自己的名字。
“叫什么,瘟神!”张洋也听到了小兽的声音,转过头来骂道。
“楚海,我跟你说,马驹血可是个好东西,强精壮阳,一会儿杀了小马,给你弄点血,保准生儿子。”张洋继续说到。
衣星曜后知后觉的发现,马儿的叫声的确不应该是这样,一个念头计上心来。
衣星曜跟楚海结婚七八年来,一直没有生育。倒不是二人丁克,不管怎样,他两就是不能孕育。公公婆婆早几年还能接受,慢慢的开始给他们找各种偏方,半逼半强的让二人吃各种各样的汤汤水水。受不了的二人只好搬出来另住,好在这几年楚海衣星曜也算不离不弃,两人的婚姻才不至于分崩离析。衣星曜倒是说过,正因为楚海没有做陈世美,楚海的小事业才能在衣星曜的帮助打理下蒸蒸日上。日子不算大富大贵,二人在县城周边买了一块地,自己盖了个小院,有了自己真正的独处空间。
“楚海,妞妞一个人在家太孤单了,跟张洋说说,这小马也杀不了几斤肉,给咱们养吧。”衣星曜说着就蹲了下云,伸手抚摸小马瘦骨嶙峋的脊背。
“真怪了,这小东西都不让我们接近的,也许真的跟你有缘吧,给你就给你,”张洋大大咧咧的说。
张洋本来是叫楚海过来拿点马肉回去的,现在楚海肉也不要了。
小兽似乎听懂了什么,抬起眼皮看了看衣星曜,嘴唇动了动,最终没有发出声音。大概是怕又惹恼了张洋。
这小东西,灵性着呢。
离开马场,衣星曜那种不适感就消失了。
二
衣星曜本想自己抱着小兽回去的,但楚海坚持自己抱,他说小兽身上还脏兮兮的,脏活累活就让自己干好了。衣星曜笑笑,默契的去开车。楚海小心翼翼的抱着小兽,真有点抱孩子的感觉,害怕给他磕了碰了。
听到开门声,妞妞摇晃着身子跑了出来。妞妞是一只已经两岁半的金毛,家里没有小孩,平日就和妞妞逗逗乐,解解闷。这些年,楚海不知道背地里被多少人说生不出孩子把狗当娃养。
闻到陌生的气息,兴奋的妞妞紧急在楚海面前刹住脚,不敢扑上来。倒是衣星曜伸出手,妞妞赶紧扑到衣星曜身边去。
金毛的智商果然在线,虽然有陌生动物的气息,但那东西却由主人抱着,妞妞没有对小兽表现出任何的敌意,只是带了几分严谨的神色打量着小兽。
小兽在楚海的怀里拱了拱,转过头,睁着大眼睛看着妞妞,也是谨慎有度。大概是这一程温暖的怀抱,让小兽对楚海不再陌生,生出些许信任。
“老婆,把这家伙安置到妞妞旁边?”楚海询问到。
“好!”
衣星曜简单的回答,然后飞快的跑向房间。
楚海抱着小兽来到妞妞的狗屋旁边,那是妞妞的专属别墅。楚海专门给妞妞在院子里盖了一个小院子,房间也做的是两间。当时是想再给妞妞找个伴的,所以弄了两个狗屋。
只一小会儿,衣星曜已经从房间里拿了一张毯子出来。两米的毯子,对折再对折,弄成一个平方左右的厚厚的垫子。楚海小心翼翼的把小兽放上去。
小兽不知道经历了什么,看起来蔫蔫的。衣星曜又从房间里拿出当时给妞妞的伙伴准备的那一份餐具,倒上水,递到小兽嘴边。小兽把嘴埋进去,轻轻的吸了几口。
“咱们也算大户人家了吧,楚海。”
“嗯?”楚海没明白衣星曜的意思。
“你看,咱们有狗还有马,可比有狗有猫厉害多了。”
衣星曜还在强装严肃,楚海却已经笑了起来。有狗有猫,不,是小马,还有相互依偎相互扶持的两个人,日子其实挺好的。
小兽在楚海家呆了一段时间,慢慢的和妞妞也打成了一片。小马看起来比妞妞大不了多少,站起来的时候只比妞妞高一点。傻狗有时候总抬起自己的爪子想去拍小兽的屁股,小兽也不恼,只是往前躲。于是,一马一狗便在院子里追逐。
“给小马起个名字吧。”楚海说。
“好,就叫小六吧。”
“怎么就排到第六去了。”
“我给你数数,你行三,我只好屈居老四,妞妞老五,到小马这里,不就是老六了么?”
“哈哈哈哈,好吧好吧。”楚海笑得弯下了腰,算是同意了这个提议。
一个多月后,衣星曜一向正常的姨妈没有正常到访。衣星曜翻出柜子深处的早孕试纸,忐忑不安的走进卫生间。
“啊!楚海!”卫生间里的衣星曜大叫起来。正准备穿外套的楚海丢掉外套,赶紧奔过来。
“老婆你怎么了,别吓我。”
只见衣星曜坐在马桶上,瑟瑟发抖,楚海立即抱住了她。
“楚海,”衣星曜推开抱着自己的楚海,伸出手,把试纸上那条淡淡的红杠指给楚海看。
“老婆,你,你,你……”楚海已经结巴了。
衣星曜点点头,说不出话。这些年两人抗住了各种各样的声音,那种求而不得的压力是无法用语音细说的。这苦苦寻觅的结晶终于到来的时候,两人的惊喜,不言而喻。
三
有了宝宝后,衣星曜坚持自己带孩子。楚海在家的时候,他们会挑个周末,带着宝宝,回乡下楚海的老家,让爷爷奶奶见见孩子。
盼了许多年终于盼来了孙子,爷爷奶奶当然是开心的。看在他们对小七也算疼爱有加的份上,衣星曜没跟他们计较当年他们在背后说的那些让楚海离婚再找的话。
小六已经长成一匹半大的小马了。它身上的斑纹确实有些不便,楚海买了宠物染发剂,给它全染成了黑色。这样,小六就成了一匹黑毛白脑袋的马。
小七一岁半的时候,他们决定给小七断奶,小七被送到了爷爷奶奶家暂住一段日子。
半个月后,楚海去接小七,小七瘦瘦的,黑黑的,萎靡不振的样子。
衣星曜心疼死了,婆婆却一副没事人的样子:“娃黑点好啊,太阳晒的,不缺钙。”
衣星曜不说话,小七撇着嘴,委屈巴巴的样子,他在埋怨妈妈不理他那么多天。
“把这个拿上,排便的。”婆婆递给楚海几个盒子。衣星曜隐隐约约看见盒子上的芦荟图案。
一岁半的小七还不太会说话,只趴在衣星曜的怀里,紧紧的拉着衣星曜的衣领,生怕妈妈再丢下他。
“妈给你的什么?”
“不知道,你看看。”楚海递过母亲让他带上的盒子。
绿色的盒子上面写着芦荟胶囊几个字,下面还有润肠通便的字样。一种不详的预感涌上衣星曜的心头。
妞妞已经很久没见到小七了,兴奋地跑过来。小七看到妞妞也很高兴,挥舞着小胳膊歪歪扭扭的跑过去,抓住狗脖子上的毛就扯。这是他们以前经常玩的游戏。
小马没有正式的名字,衣星曜一直也没给它起过其他名字,小六就叫成了名字。小马已经转移到后院,毕竟,前院养一只大狗正常,一匹马随时在院子里散步就有些过份了。
晚上的时候,衣星曜拿出小马桶。小七看到小马桶的时候愣了愣,但还是脱掉裤子,坐了上去。
他坐了好久,衣星曜过来查看了好多次,小七都在小马桶上坐着。小七想下来,明星曜检查了小马桶,里面什么都没有。又把儿子摁了上去。
但是小七不再乖巧,大哭起来,搞得衣星曜莫名其妙的。一岁半的小孩子还不太会说话,只是哭泣着,含混不清的说着不舒服。
楚海也不知所措,但按照衣星曜的指示,还是给母亲打了电话。沟通一番后才知道这半个月里小七能吃能睡,和以前一样,但是不爱拉粑粑,经常两三天拉一回,甚至好几天都不拉一回,所以才给小七吃了芦荟胶囊。
“吃药好难的哦!只能用筷子撬着嘴才灌得进去。”婆婆在电话里说。
衣星曜狠狠地瞪着楚海,不说话。
小七在衣星曜的怀里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偶尔还要喊几声妈妈,喊得衣星曜心都碎了。她叫楚海从抽屉里拿出以前准备的小儿开塞露,把哭泣中的孩子翻在大腿上,摁着给他挤了半瓶开塞露进去。
过了一会儿,衣星曜把儿子翻过来,把着他。小七哭得脸都花了,一边哭一边使劲。又过了一会儿,一股恶臭传来,小七拉出了颗粒状的粑粑,砸在地上噗噗噗的。
衣星曜喊来楚海,仍然瞪着他不说话。楚海知道,老婆这是生气了。当他看到地上那些颗粒状的,硬邦邦的大便的时候,就什么都明白了。
楚海拿出纸,为儿子擦了屁股,清理了地上的便便,这才接过还在哭泣的儿子,抱着他,轻轻拍着他后背。
傍晚时分,衣星曜突然发现小七的耳朵开始发红,也很烫。
该不会发烧了吧?可小七没有咳嗽的症状,连个喷嚏都没有,而且小七的精神状态也不算差。
衣星曜不明白为什么,但小七的烧来的很快。小七的额头开始发烫,身体开始发烫。衣星曜给他咯吱窝里塞了一只水银温度计,搂着小七,感觉像是抱了一个小火球。
39.4°。
衣星曜手忙脚乱的扒光了小七,叫来楚海,把小七弄进了浴盆。平日里一见到浴盆就激动的小七,这会儿也很高兴,但明显没有以前激动。
在水里泡了好久,小七的体温降下去了。但很快的,小七又烧了起来,体温从37.8°,到38.5°。衣星曜给小七穿上衣服,拉着楚海就要去儿童医院挂急诊。从出生到现在,小七没有生过病,除了去防疫站打针,衣星曜没有和儿童医院打交道的经验。但此时,衣星曜只在想,儿童医院应该有急诊科吧。
楚海开着车,每次外出都很兴奋的小七,此时在衣星曜的怀里,很安静。
车子疾驰在路上,晚上的乡道车辆并不多,夜幕深沉,衣星曜的心也沉沉的。
经过下一个村口的时候,衣星曜突然想起楚海一个同学家里也有一个刚一岁的宝宝。衣星曜让楚海给这位朋友打了电话,朋友的老婆听了他们的描述说没事,就是娃吃积食了,让他们过去拿点药就好。还说去医院也是开的这些药,还会让娃各种检查,疼死娃了。
衣星曜和楚海赶紧过去,从朋友家收刮了一堆氨酚黄那敏颗粒,肥儿胶囊,小儿鸡内金颗粒等等。问了用法用量,回到家就赶紧给娃灌下去,把退热贴贴到脑门上。
迷迷糊糊中,孩子睡了。睡着了的小七,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不舒服的原因,一直哼哼唧唧不舒服。衣星曜就一直搂着宝宝,轻轻拍着他的背安抚他。
半夜里又烧了一次,衣星曜和楚海手忙脚乱的又给喂了一次小儿氨酚黄那敏。
第二天,小七的精神比起昨天又萎靡了一点。刚起床时体温还正常,一会儿又开始发烧。衣星曜打算再观察一会儿,如果还发烧,就去医院。
“汪汪…呜……汪………”昨晚忙了一天,没顾得上陪妞妞玩耍,这会儿妞妞扒拉着它小院的门,低低的叫唤着。
它想到院子里撒丫子玩。
楚海刚打开门,妞妞就向他扑过来。小七看到狗狗,也高兴起来,嘴里含混的喊着“勾勾…”。
“从昨晚回来到现在还没去看小六呢!”衣星曜突然想起来。儿子的突发情况,让她顾不上去做好多好多事情。衣星曜抱着儿子去了后院,妞妞一看到小六,就兴奋地跑上去。
“鹿…鹿……”小七含混不清的喊着六六,听起来很像鹿鹿。
鹿鹿就鹿鹿吧,小七拉着衣星曜的手,径直走向小六。算起来,儿子已经有大半个月没见到小马了。
小马已经很高了,儿子站在小马身边,还不够马腿高。小七抱着小马的腿,小马也不恼。
小马转过头,舔了舔小七的脸。
被舔的小七咯咯咯的笑。
陪着他们玩闹了一会儿,衣星曜抱着儿子回去量体温。37.2,略微低烧,没什么大事。
到了下午,用了开塞露的小七又拉了一次,拉出好多干干的,散发着恶臭的便便。但一直没有再烧起来。
楚海的同学说,积食发烧至少要反复三天。还说小七这恢复速度,实在太快了。
衣星曜在心里把各路菩萨玉皇大帝圣母玛利亚耶稣都感谢了一个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