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柚

作者:胖刘师傅 时间:2020-03-13 20:03:05 分类: 爱情 知识问答

西柚

1

我是在新生欢迎会上见到的圣泽轩,因为钢琴弹得好,他被系里的同学强硬拉上了舞台。

路过大礼堂的我刚好就听到了这首卡农的月光,好奇地朝舞台上看过去。

沉醉于音乐中的白衣少年美好得像一幅画,不小心就印刻在我的脑海,我清楚地听到自己原本规律的心跳如雷声鼓动。

从大一刚入学时我就常常听到很多关于他的事。有钱人家的孩子,从小受西方教育,为人谦和有礼,温润如玉,并且成绩尤为的好。只是这时候我才见到他,让我没想到的是——他竟生得这般好看,像清朗的月,指尖的风,让人想一头栽到其中。

2

我和李美萝又吵架了。

在酒吧门口。我问她要下周的生活费。

她不耐烦地从包里拿了五十块给我,我接过,冷漠地转身就想离开。

她却不放过我,走过来一把扯住了我的头发,把我逼停,我转过头,她就劈头盖脸地骂我,你是白眼狼吗?乞丐得到施舍还会说句谢谢。

我不明白她为什么老扯我头发,从小到大,她一不顺心打我之前,总是会先扯着我的头发把我扯过去,才开始对我拳打脚踢。

可是她越打我,我越是激怒她,我总有办法把她逼到愤怒的地步。

这次也一样,我看着她浓妆艳抹的脸笑了一下,说,乞丐知道你的钱是怎么得来的吗?

她怒了,伸手给了我一巴掌。

她终于不再扯我的头发,我怒视着她,恨不得让眼里那些恨意从我眼里飞出去,变成利刃把她刺穿。

我没想到这一幕会被圣泽轩看到,我宁可像前两次一样在更加狼狈的情况下遇见他,也不想在如此不堪的情况下遇见他。

他和朋友来喝酒,李美萝根本不知道他们是我同校的同学,立笑着去招呼他的朋友,同以往一样,身体紧紧的贴在对方身上,眼神流转之间都是一副媚态。

这是她多年来练就的本事,曲意逢迎却让人瞧不出她的真实目的。

进去的时候,她转头对我说,我回去看不到你,我打断你的腿。

这句话无疑在昭告所有人,这个不堪的女人是我的监护人。我像被扒去了衣服,所有的不堪和肮脏都暴露在圣泽轩的眼里。

他没有动,看着我的眼睛带着心疼和怜悯,心里一痛,眼眶瞬间就涌出了眼泪。

这一刻,我更加恨李美萝,比十六岁那年更加恨她。

在眼泪涌出来之前,我跑开了,这一秒钟我能想到的最好的办法就是躲避,这样我才能保护我微薄的自尊。

我一直跑,一直跑,不让自己停下来,剧烈的喘息中,和圣泽轩之间的那些事像雨后春笋一点点冒了出来。

3

和圣泽轩的交集始于新生入学的第五周,我只是没想到会在这么糟糕的情况下。

我不知道是谁在学校论坛贴了李美箩和不同男人出入酒吧的照片,她的身体柔弱无骨的贴在对方身上。

照片贴出来不到十分钟,几乎全校的学生都知道了中文系12班的周西柚有个陪酒女的妈妈。

我从被班上同学另眼相看的人升级成为了被全校同学另眼相看的人,所有经过我身边的学生都带着异样的眼光看我,偶尔从空中飘来几句不堪的话。

没想到她妈妈是这种职业。

好丢脸啊!全校都知道了。

是我的话宁可去死。

这样家庭养出来的孩子人品肯定也很差。

……

我没有上前去制止他们,我明白一条是不可能撼动整片海洋的,况且从小我就是这么过来的,这种日子我早已经习惯。

可是我忘了,人都是欺软怕硬的,我的不反抗在他们眼里只是懦弱地表现,他们只会更变本加厉地欺负我。

最先出头的是以沈子琪为首的五个女生,她和我们班的徐娇娇是闺蜜,而我在第一天入学的时候,不小心撞到了徐娇娇的杯子,水洒在了她刚被同学夸赞的艺术照上。

因为这件事,她曾一把抓着我的衣领警告过我,周西柚,你最好不要被我抓到把柄,不然你会死得很惨。

李美萝的照片被贴上论坛的那天,她伸手拦住了我,语气里全是高兴和嘲讽,她说,周西柚,你可真让我大开眼界,我说过的吧!不要让我找到机会。

因为这句话,我便明白过来了,她是照片的始作俑者。

那天我没有说话,也没有反抗,只在她离开后伸手认真的理了理皱起的衣领。

徐娇娇家权势遮天,蛋碰石头只有一个下场,粉身碎骨。

所以当沈子琪拦住我的去路,抓着我的头发的时候,我不敢动一下,缩着肩膀像个鹌鹑。

她挑起我的脸,一下一下的拍在我的脸上,说,西柚,你怎么还在读书啊,这多浪费钱,怎么不去继承你妈的老本行啊!

我的脸被她拍得火辣辣的疼痛,可是我一句话也反驳不了,垂下眼睑,在心里狠狠地骂李美萝。是她将我置于这样的境地,是她让我一生都带着这个污点,永远被人看不起。

见我不回答,沈子琪生气地推了我一把,嘴里嚷着,问你话呢,哑巴啦!

我被推得一个趔趄,如果不是身后的人接住了我,我可能会倒在地上。

站稳脚后,我扭头朝后看去,便看到了圣泽轩,他漂亮的下颌像个艺术品,强烈的印刻在我的脑海。

把我拉到身后,他举了举手里的手机从容不迫地说,我已经报警了。

沈子琪怒气冲冲带着人离开了,离开之前狠狠地警告我说,周西柚,你小心点,别再被我逮到。

她们走后,巷子瞬间安静下来,我低下头不敢去看圣泽轩的脸,小声说了一句谢谢,转身就想离开,没想到被他叫住了。

看到我的脸,他愣了一下,我明白他肯定知道了贴吧的事,一瞬间,我有些羞愧。

顿了顿,没想到他说,如果她们再找你麻烦就找我,我会帮你,我叫圣泽轩。

我怔怔地看着他,看着他真诚的眼,莫名其妙地心里一阵酸涩,竟然有股想哭出来的冲动。

接下来的日子很平静,那天贴吧的事没有人再提起过,我以为这些都过去了,然而不是,她们只是在等待时机。

期中考试那天,考试还没结束天空就下起了雨,豆大的雨点敲打在窗户,发出规律闷重的声响。

我站在走廊上,看着从天空落下的雨滴和阴沉的云层,心情烦躁,下雨天永远是灰色的布景,潮湿,阴冷,泥泞……让人心生畏惧。

我一脚一步走在潮湿的水泥路上,在经过天桥的时候,远远的看到沈子琪她们站在下面躲雨,所有人手里都拿着烟。

这是我每天的必经之路,我不知道她们是凑巧还是故意在这儿等我。在我还犹豫要不要继续向前走的时候,沈子琪看到了我,她勾起嘴角笑了一下,用脚把烟头踩灭,然后朝我走了过来。

来不及思考对策,我已经先一步跑进了旁边的巷子,手里的雨伞飘落在地上,被黄色的泥巴水沾染。

我从来没想过有一天会为了保全自己在雨里狂奔,昏暗幽深的巷子四通八达,像一张密密麻麻的网找不到出口。

因为大雨的关系,巷子中看不见一个人,只听得到天空轰鸣的雷声和的狂吠声。

这些声音让我更加不安和害怕,身后紧追不舍的脚步声像催命符,折磨着我的神经。

就在我像一头困兽一样胡乱逃窜的时候,圣泽轩出现了,他像知道我有危险似的,忽然从天而降,将我拉进了一个漆黑的角落。

我刚开始还以为是什么不法之徒,剧烈地挣扎着,直到听到他沉稳的声音说,西柚,我是圣泽轩。

这个声音像有魔力,一瞬间抹平了我所有的不安和焦躁。

我放松下身体,剧烈地喘息着,感受着胸腔内跳跃的心脏,感受着眼前这个人带给我的力量。

或许是我呼吸太大声,他伸手捂住了我的嘴,小声地叮嘱我,西柚,你轻点呼吸。

我后背贴在墙上,照他说的放轻了呼吸,从他的指缝,我闻到他身上淡淡的香味。

我们俩挨得如此之近,我一抬眼便能看到他漂亮的下颌紧绷着,细密的雨水打在我们身上,单薄的衣服被雨水浇湿,看上去有些狼狈。

我们保持着这个姿势在黑夜里等了半个小时,直到周围只剩下雨点落下的声音,他才带着我离开了这个村子。

一路上,他的手都握在我纤细的手腕上,我披着他的外套跟在他后面,脚下踩在他走过的脚印上,看着我的脚步嵌入那方小天地,心里漫过一丝涩涩的甜。

把我送到家后,我脱下他潮湿的外套,递过去,他伸手接过,手指微曲,骨节分明。

他什么也没有问,只轻声对我说,西柚,晚安。

醇厚悦耳的声音像风一样吹进我的耳朵,在我心里掀起一阵涟漪。

我看着他的背影逐渐被黑夜吞噬,才后知后觉地低声说了一句,圣泽轩,晚安。

周一,我还没走进教室,就被沈子琪拦在了校门口。

她亲昵地过来搂着我说,周西柚,我们以后好好相处吧!

她这个样子让我真的以为我们之前没有任何过节。

我看着她,不明白她为什么态度转变这么多,直到后来我才知道,圣泽轩背地里找了他妈妈,他妈妈和徐娇娇的父母谈过了,他们都是一个圈子的人,不看僧面看佛面。

从这天之后,她们再没有找过我麻烦,而这一切都是因为圣泽轩。

4

我一直跑,一直跑,直到喉头隐隐传来铁锈味才停下来。

站在清冷的街头,我看着忽然落下的雨点,忽然觉得很讽刺,为什么连老天爷都这么应景。

迎着雨点,我在街上晃荡了一圈又一圈,从街头走到街尾,脑海里想着圣泽轩再见到我时的模样,眼神会不会带着鄙夷,他还会不会和我打招呼。

我低头思考着这些问题,视线里忽然出现一双干净的球鞋,抬头的瞬间,我怔住了,没想到圣泽轩会跟着我过来。

我像傻了一样看着他,他亦一动不动地看着我,雨点砸在我们脸上,他头发湿了,身上也湿了,雨水顺着发尖流下来。

许久,他才伸手过来握住了我的手腕,同上次一样带着我离开。

我以为他会和上次一样送我回家,没想到这次他却把我带去了他的公寓。

六十多平米的面积,极少的家具显得有些清冷,打扫地很干净,他把我安置在沙发上坐着,自己去拿毛巾。

外面还在下着大雨,偶尔一个惊雷打下来,透过大大的落地窗照得整个客厅一片惨白。

我看得出声,直到耳边传来脚步声,他拿了毛巾过来,对我说,把身上擦干,我去给你弄点热的东西。

我望着他的眼睛,生出一护恍惚感,眼前这个温润如玉的少年是不是只是我的大梦一场。

见我不伸手去接,他蹲下身拿毛巾帮我擦头发,米黄色的毛巾很大一块,覆盖在我的脸上,我闻到阳光般干燥的味道。

透过视线里那方狭窄的视野范围,我盲目按住了那双在我头上动作的手,掌心立马传来一阵温热,圣泽轩似乎也没想到,怔住了。

毛巾从我头上滑落,视线开阔起来的瞬间,我看着他的眼睛,漆黑的双眸清澈明亮,里面倒映着我小小的身影。

视线一移,我看到他白净的耳朵微微泛红,因为这一点,我竟然也莫名地脸热了起来。

很快,他就回过神来,伸手揉了揉我还略微潮湿的发说,好好坐着。

说完他起身去了厨房,我则怔怔地坐在地上,背靠着沙发把自己呈放空状态。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端着一个瓷白色的碗过来,里面盛放着淡淡的粥,零星的肉沫在清粥内若隐若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