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临，我会忘记你。
不怕，黎明升起，我会重新追求你。
—题记
1
我看见上方有一张惊恐的脸，接着，我感受到真实的疼痛感。
我躺在冰冷的地上，只觉得身子热辣辣地疼。
沉重而又急促的脚步从不远的地方传过来，几秒之后，我被人轻轻地抱起，有个男人在我耳边哆哆嗦嗦地说着对不起，有个女人失控地嘶喊，那破碎的声音在我空洞的脑海里回荡。
我蔑然一笑，短促而碎裂。之后便失去了知觉。
我不想再去回忆在医院的日子了，那些日子疼痛而茫然，像是生命按下了暂停键，我就躺在这间隙里度过了许多许多天的空白的日子。
躺在冰冷的床上，我本想静默地死去，当我闭上眼时，我听见走廊里不尽的嘶吼，我听见生命憔悴的挣扎，想象着他们在雪白的床单上凋谢。我开始陶醉在死亡的惊恐和追逐之中，当我又一次尝试抓住黑白无常的衣带时，有人突然把我从炼狱里捞了起来。
我睁开眼，看见了羽。
他一如初见时英俊洒脱，阳光倾泻在他的身上，有很多小飞蛾围着他打转。
我朝他笑了笑，低声地说，你满意了吧。
他一脸的懊悔，呆呆地站在那里，无措地盯着我。
2
我和羽相识于一个小酒吧，在那个狭小的空间里，穿过窸窸窣窣的人群，略过吵闹与喧嚣，我一眼就望见了他。他站在温暖又暧昧的灯光下轻轻地哼着歌，双眸向我温柔地投来，他的眼睛在笑，有小精灵在里面舞蹈。我呆站在原地傻乎乎地看他。
那一刻，有一种一眼万年的感觉。
秦扭着水蛇腰走过来，老套地搭住我的肩膀，若无其事地跟我说，这小子有主了，赶紧收了你的歹念吧！
我不相信，一把推开秦的臂膀。
走在柔软细腻的初雪上，我想起羽那干净明亮的脸，想象着他笑起来的模样。
雪调皮地落在我的睫毛上，像是在偷听我的心事。
轻轻地展开手里的纸条，仔细地将它输进手机的拨号栏里，我的心变得紧张又急促起来，几片雪落在发光的屏幕上，我开始慌乱地擦拭着屏幕。
越慌越乱，越乱越慌。电话就这样被拨了出去…
还未等我挂断，电话那段传来清脆爽朗的男儿声，他说，喂。
我盯着那个号码看着，不知道说些什么。雪花静谧地落在那个号码上，像是已经替我回了话。一片，两片，三片…像电报，像摩斯密码，像盲文。
原来是你呀。一个温柔的声音清晰地传过来。
我惊愕。
喂，你愣着干嘛。
他凑近我的脸，说话时哈着气。和真人一样。
五秒之后，我才反应过来，他竟就站在我的眼前。
那天晚上，我们吃了烤串，喝了酒。
我没告诉他，那是我生平第一次喝酒。感觉很涩，但喝下去胃里很暖。
不知道为什么我对他撒了个小小的谎，我说我喜欢喝酒。
回到家躺在床上，我小心翼翼地将那串数字备注为“会联系的人”。
我怕忘记他。
3
推开书店的门，一个粗鲁的嗓音在我身后响起。
还没给钱呢。书店的老板一把攥住我的胳膊。
我愣愣地站在那里，突然忘记了我要干嘛。羽不知从哪里冒出来替我付了钱。
看见他，我愣了愣，依稀记得我和他之前聊过什么。关于工作，关于性格，关于爱情。我记不清了。
但他给我的感觉很熟悉，他身上有一股淡淡的酒香。我从未喝过酒，也不喜欢喝酒，但我喜欢他身上的味道。
笨蛋，偷东西可不是这个偷法，最起码要偷偷摸摸一下。他笑着说。
我没打算偷东西。我回他。
他捏捏我的脸说，你每次都是这样。
他说话的时候，会有一股温热的风吹过来，轻轻的，暖暖的，浮在人的脸上，很舒服。
我问他，是不是喜欢喝酒。
我的女朋友喜欢喝酒，他说，可是她自己不知道。
他笑着，是那般少年清浅的欢喜。
他带我吃烤肉，从怀里掏出两瓶罐装啤酒。
那是我生平第一次喝酒。感觉很涩，但喝下去胃里很暖。
我没有收拾屋子的习惯，书架上的书都落了半斤灰尘在上面，回到家躺在床上是我唯一的爱好。打开手机看见那个“会联系的人”，想起还没有联系他，便茫然地打过去。
静默地等那边接通，等那边先说话。如果声音粗犷嘶哑，我会果断地挂掉电话；如果声音悦耳动听，我会考虑继续交谈。我一直保有这样的习惯。
到家了吗？
我喜欢清澈如水的声音，一尘不染且与众不同。
嗯。我回他。
你的书在你的小熊背包里。
我知道。
外面开始下雨，我听见雨水砸在木板上的声音。我开始独自说话，告诉他下雨了，问他有没有带伞。
电话那头传来淡淡的笑声。嗯，明天我会记得带伞。他说。
最后我告诉他，和他聊天我觉得很开心。
许久，他对我说，我也是。
4
穿梭的车子和人流将我编织在一张网里，我怀疑我误闯入了一副画里，在我面前，是一道道急促的线条，落拓在相同的始末。
羽过来拥着我往前走，告诉我，绿灯了，该过马路了。
我说，好。
我随他走过很多条街，很多个红绿灯，很多个摊位。我不敢相信我居然会这么完全地相信一个陌生人。
路上的行人越来越多，他们像是深海里浮出水面呼吸的游鱼，他们的气息炙热而又焦急。天空下起了薄薄的雨，我经常忘记带伞，所以我能感受到雨的呼吸，滴答滴答。
羽从背包里掏出一把透明的伞，我抬头望上去，竟看见无数的雨滴落在我眼里。我往后靠了靠，依偎在他怀里，完全靠他拥着我前行。
你总是这样。他说。
这句话说的模模糊糊，我不明白他说的总是，是指我总是忘带伞，还是我总是在走路时偷懒。
今天想吃点什么。
我什么都不想吃，我说。同时随手拿起一包便利贴和两罐罐装啤酒，我不喜欢喝酒，但却鬼使神差地付了钱。
你买便利贴干什么？
看书的时候，我喜欢做笔记。
他微笑，可是你看书，从来只会看一遍。
他说得没错，但我不想再去搭理他。
你是不是有什么事？他开始发慌，语气有点焦躁。你得告诉我，告诉我我才能帮你。
我心里确实哽着一件事，堵得我胸口发闷，但我忘记了，所以我有点焦躁。
不用了。我淡淡地回他，转身漠然走开。
走出便利店的门，抬头便看见了我租的那所公寓，便大步流星地走过去。
我听见后面传来一声叹息：你总是这样。
因为无所事事，便将手机所有的窗口打开，浏览器，QQ，微信，邮箱……最后点开了通讯录，看见里面存着一个奇怪的名字—“会联系的人”。
想起还没有联系他，便信手拨了过去。
电话接通得很快，那头却没有任何声响。我静默地等着，像是一场游戏，欢喜地看着时间一秒一秒地流逝。
有酒瓶撞击的声音，有男人粗重的喘息声，突然酒瓶破碎的声音从那头传来，那个男人开始自言自语：你总是这样，总是这样……
我慌忙地挂掉电话，怕他从手机里突然地跑出来，扯住我的头发，把我的头重重地砸在地上，嘴里还愤恨地说，你总是这样。
慌乱中，我删掉了那个会联系的人。
我不会再联系这样的人。
5
我谈恋爱了，和一个微笑起来像天使的男孩，他有个很好听的名字，叫羽。
我们只认识了半天，他便要求我做他的女朋友。
鼓起了一辈子都难得的勇气，我答应了他。
紧张，激动，心情难以平复。想起电影里一夜情的场景，有点害怕一切都是一场幻梦。
别害怕，在这世上，我只爱你一个人。他温柔地承诺并吻了我。
晚上，我去加班，临别的时候，告诉他让他别等我，早点睡。
傻瓜，没有你，我怎么睡得着？你这是存心让我失眠。
在他的眸子里，我看见点点星光，在星光里，我看见自己小小的缩影。我不知道他是如何将我嵌在里面的，是汩汩涌动的那份柔情，还是久燃不灭的那份炙热。
他像孕育珍珠的海蚌，我便是他精心呵护的那颗珍珠。
我说，我同你有一种相见恨晚的感觉，如果有可能，我想早一点遇见你。
你总是这样说，他宠溺地说，但是我喜欢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