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她没有飞走，她小心翼翼地扑扇着翅膀，在他头顶盘旋了两圈，然后轻轻落在他的掌中。
从那以后，她的胆子也渐渐大了，每次他幻做人形，她都会轻轻得落在他的掌心或者肩头，有时候甚至还会轻轻在他耳边浅唱低吟。
而他总是会用修长白皙的手指抚摸她，有时也给她好吃的。
直到后来，山中来了一位女子，那女子美貌天成，飘逸出尘，与他并肩而立，良辰美景，羡煞旁人。
她心中的自卑如洪水猛兽般吞噬淹没，她不愿再停留于他指间，甚至觉得躲在暗处看他都是对他的一种亵渎。
听说群山的尽头，有位仙人。于是，她决定去寻仙拜师。
最后一次，她小小眼睛中映出他灼灼其华的身姿，她在他头顶盘旋着，终是没有落在他掌心，然后振翅远飞了。
拜师的五百年后，她终于能短时间幻化成人形了，又过了三百年，她已经能聚灵于体，长久维持人身。
于是，她迫不及待地回去寻他。
可是，回到来处，寻遍山间各个角落，她却没有寻到他。
她四处打听，却碰上了上古神鸟姑获鸟。姑获鸟嗜血好杀，她以为自己必死无疑，却没想到姑获鸟将他擒至茫茫天山。
原来，这姑获鸟不仅身性残暴，而且还争强好胜。听闻青鸾得西王母点化，修为道法高深，早就想同他比试较量，只是青鸾一直避而不见，甚至还躲进了茫茫雪原。
绝望中，她听到姑获鸟冲着白茫茫雪原大喊：“青鸾，你四处寻找的小喜鹊就在我手上，你再不现身，就别怪我手下无情了。”
青鸾，你四处寻找的小喜鹊！四处寻找的小喜鹊！
恍惚，无措，悸动，欣喜......
说不清究竟是何心情，如梦似幻，她的脑海反复徘徊着那句：青鸾，你四处寻找的小喜鹊。
原来他也曾找寻过自己的！
一道雪色身影闪出，天地空灵，回荡着温柔缱绻的声音：“小喜鹊，我们又见面了。”
白衣胜雪，剑指姑获：“放了她，我同你决斗!”
那一战，持续了两天两夜，两位绝世的高手在空中缠斗。
一袭白衣浸染成了绯红，随着纷纷扬扬的大雪，飘零而落，满世寂灭。
他败了，败给了姑获鸟。败给了姑获鸟就等于死。
莫凝聚周身灵力，冰寒侧骨的羽刺，带着万分怒火与恨意，齐齐射向姑获鸟。
然而，姑获鸟幻成女身，血色长袍一挥，轻巧地便将莫凝所有的杀招化解。她强撑着欲倒的身子，倚剑椊地，却依旧桀骜不驯：
“小小鹊鸟，看在你师父的份上，今日且饶你一命。青鸾有西王母的点化，死后必然投胎凡间，你若真痴情于他，就早日修成仙身，到人间去寻他。对了，回去告诉你师父，总有一天我会战胜他，且让他等着！”
只是她从未和师父提过这事。因为师父万年不变的冰块脸，只要一听到姑获鸟，瞬间就会雷霆震怒，没人愿意去触碰师父的逆鳞。
从那以后，莫凝每日勤学苦修，师父说以她这份耐力，最多再修行百来年便可修成地仙。
地仙是最最莫等的仙，无仙级，连半个仙人也算不上，但却有仙身，也可随意川行人间，在人间可随意行幻化之术，不必受自身灵力的约束。
她只想早日修成地仙，正大光明地去人间寻青鸾。只是她苦修了两百年，竟无半点修成的预兆。
师父为莫凝卜卦，缘起为何。却不想，师父卜完卦，瞬间雷霆震怒。师父算出两百年前她和姑获鸟一起害死了西王母点化的那只青鸾，说她背负如此罪孽，如何能修成正果。
师父不愿听到有关姑获鸟的任何事情，更不愿看见自己的徒弟戕害同族，而且是同姑获鸟“联手”残害了同族。
她在思过崖跪了整整一年，请求师父原谅她，为她指条明路。
师父终究还是念着师徒情分，却不愿见她，只派了新收的小徒弟传话。
师父算出，青鸾生于帝王家，贵为皇储，却无福王室恩泽，两个月后，会丧命于一场变故。凡间因果，最是盘根错节，因缘际会，此间多是说不清道不明，究竟是何变故，连师父也无法算出。
师父让她入凡间，在青鸾经历那场变故时，悄悄保下他一命，待世人皆知他身死后，再将他带来见师父，师父有法子破解她与他之间的这段孽缘。师父还嘱咐，此去得万分谨慎，妖入凡尘，本就是逆天而行，切不可再旁生枝节，到时候连师父都没法帮她化解了。
6
凤栖宫。
莫凝低眉顺眼小心翼翼哆哆嗦嗦地将药碗呈给皇后。
皇后打眼瞥了她一眼，拧眉问道：“莫医官，今个这是怎么了？”
莫凝抬头，一脸惊魂未定，扫视了眼左右女婢，然后忧心匆匆看向皇后。
“你们先下去吧。”皇后会意地遣散了所有女婢。
见众人走后，莫凝才声色具颤道：“下官昨日路过东宫别苑，听见院内有奇怪的声音，心下好奇，就透过门缝往里瞧，然后就看见满院子密密麻麻到处乱窜的老鼠，而且那些老鼠都不是一般的老鼠，能跳能飞还能讲话，体型也特别大，最大的比人都要高，真的是太恐怖了。”
皇后鄙夷看了她一眼：“莫医官，昨夜做噩梦了？”
见皇后不信她，她煞白着脸，急道：“下官句句属实，那些老鼠就在东宫别苑，娘娘若是不信，可以派人去一探虚实。”
她故意加重了“东宫别苑”几个字的语气。
“你说东宫别苑。”皇后神色一变，目光流转，似在凝神细思，然后，一脸肃然地反问：“你说得是真的？”
莫凝点头如捣药：“绝不敢欺瞒娘娘呀！”
从凤栖宫出来，顺着长廊她一边走一边抬头望天，长长吐了口气。她想着借助皇后之手赶走鼠妖，可是，后来她才知道，自己把事情想得太过简单了，若不是萧千彧，她险些就丢了性命。
“呦，几日不见，莫医官这又做了何坏事，需要对天长叹的呀！”
懒懒散散略带挑逗的声音再次在她耳畔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