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喂，你好。”
林城瞥了眼来电显示上陌生的号码，犹疑了半刻，还是接起了电话。
声筒那边渐传来少女压抑的抽泣，“呜呜”的声音穿过耳朵直钻到他心里城条件反射地打了个寒战。
“你好，请问你是……”林城听了半分钟的哭声，终是忍不住开了口。
“林……林城，你来……来接我。”
熟悉的声音让林城的心跳停滞了一秒，本想要拒绝，但还是让嘴抢先了一步。
“你在哪儿？”
电话那头报来一串地址，旋即便挂断了。林城看了眼桌上没处理完的工作，轻叹了一声，抓起椅背上的外套，三两步跨出门去。
2
魏白醒来的时候已经日上三竿了。
她揉了揉因宿醉突突跳个不停的脑袋，努力想要找寻昨晚的回忆。
回应她的，只有记忆库里的一团浆糊。她索性揉了揉乱糟糟的头发，放弃了。
“醒了？醒了就来吃个饭吧。”魏白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
声音的主人穿着白色的卫衣，灰色的居家裤，骨节分明的手握着玻璃杯，斜倚在门框。
这画面让魏白有一瞬间的恍惚，好像曾出现在哪个不知名的梦里。
她突然想起自己在醉倒的前一刻拨了一通电话，竟没想到是他。
魏白心里苦笑了两声，在两道灼人的目光下，故作淡定地起身下床，顺道叠了被子。
“今天我有点事，早饭就不吃了，昨晚谢谢你，回来请你吃饭。”
“小事罢了，请吃饭就不必了，下个月我结婚，给我包个大红包就好了。”
林城的声音不疾不徐，将手中盛满温水的杯子递给面前的姑娘。
魏白怔了一怔，接过杯子，一饮而尽。
“恭喜了。”她说完，头也不回，逃也似的开门离开了。
3
没过几天，魏白就收到了喜帖。
一团火红倒映在她的眼中，像是燃起的火焰。魏白打量着手中的喜帖，喜帖的封面中间是一个镂空窗户的剪裁，她小心翼翼地沿着中间的缝隙，像是推开窗户那样拉开两侧的纸张。一对新人的照片就这样闯进她的视线。
当真是郎才女貌。
她从前一直以为，最后的最后，他身边的那个人只会是她的。
他们的婚礼她还是去了，包了个大红包。
刚进门就看见林城正和大学的一帮同学闹成一团。魏白走过去同他们打招呼，同学们都愣了一下，显然没想到她也会来。也是了，毕竟当时两人高调得人尽皆知，分手也闹得沸沸扬扬。
“恭喜呀！”魏白顺手取了一杯香槟，朝林城的杯沿轻碰，“没想到你穿起西装来还人模狗样的。”
“谢谢啊，我就当你是夸我了。”林城饮尽杯中的酒，笑着回道。
同学们看两人的关系自然，也放下心来继续调侃：“魏白你怎么还是一如既往地喜欢怼人。”
“条件反射。”魏白笑嘻嘻地说。同学们笑作一团。
上学那会儿，魏白是出了名的嘴毒，曾经有个喜欢林城的学姐来找她麻烦，雄赳赳气昂昂地进去，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地出来。
魏白自此出了名，大家都知道有个小老虎一样的女生喜欢林城，吓退了不少追求林城的女生。
后来两人在一起后，魏白追着问他为什么喜欢自己。林城揉了揉她的头发：“有你这只小老虎在，还有其他人敢喜欢我吗？”
魏白从喉间挤出一个“哼”，撇了撇嘴：“有我魏白在，你林城这辈子休想娶别的女人！”
4
后来同学们聊了什么魏白都没怎么听，她有些心不在焉，拿着一杯香槟一口一口地呡着。
婚礼很快开始了，全场的灯光熄灭，只余两束。
雕花的大门被推开，新娘迎着光提着洁白婚纱，踏着婚礼进行曲一步一步走向新郎。空中散落的花瓣洒在新娘的肩头，魏白在台下注视着灯光打向的两个人，好像全世界都属于台上的两个人。
新郎小心接过新娘的手，轻轻掀起她的头纱。零星的花瓣在魏白眼前飘落，黑暗中她的表情并不分明。
魏白突然想起来很久很久前的某一天，她正挽着男生的胳膊走在路上，突然看见学校的操场上有人正在拍婚纱照，她像是发现了什么宝藏一样急急拉着男孩儿朝操场跑去。
那天风很大，新娘的头纱不小心脱落，洁白的纱顺着风的方向在空中扬起一段优美的弧线。
秋日的阳光不算刺目，魏白只看见头纱逆着光朝这边飘来，那光被纱分成无数细碎的光点。她一时忘记呼吸，任随头纱落在自己的额间。
男孩儿看见她傻乎乎的模样，轻笑了一声，抬手慢慢掀起头纱。时间像是静止了一样，魏白瞪着圆圆的大眼睛，眨也没敢眨，看着他将轻纱扬起，面容一点点在眼前清晰，宛如童话。
5
司仪的声音从台上传来，掌声和起哄的声音此起彼伏。
新郎和新娘交换戒指。
“真的喜欢一个人的时候，看着他幸福，你也会很开心。”原来电影里说的没错。
脑海里像是过电影一样回放着两个人的回忆。
想起他在文艺晚会上抱着吉他，对着自己唱《情非得已》，旁边的同学大声起哄。
想起他淋着大雨跑回宿舍拿伞，浑身湿透气喘吁吁地撑着伞来接自己。
想起他倒两趟公交车去买自己爱吃的糖炒栗子，然后一颗一颗剥好递到自己的嘴边。吃下的时候嘴唇不经意碰到他的指尖。
想起两个人在学校的湖边，他的头突然低下来，两个人的呼吸交缠在一起。他哑着声音说“闭上眼”，然后在自己阖上双眼的一瞬间，感到唇上的温热。心如擂鼓。
想起分手那天的散伙饭，他笑说“祝你前程似锦”，她笑着祝他儿孙满堂。
想起她装作若无其事地说完“恭喜你”，脚踏出门框的那一刻，泪汹涌而下。
……
还记得蔡康永说：“参加前任的婚礼，就像是看一本书，看到最后一页，然后心安理得地把书合上。”
魏白看着面前的一对新人走到桌前准备敬酒。林城的手揽着新娘纤细的腰身。
她咧开一个笑，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恭喜了。”
这是第三句“恭喜”，真心的。
就当作合上这本书前的最后一行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