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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殿内，萧承垂眸看我，嘴角旁是戏谑的笑：“阿瓷，朕何时说过不喜欢腊梅香了，或者你又怎知朕不喜欢腊梅香？”
原来方才在后亭苑，我和朝棠的对话都被萧承听到了。现下却被他直接当面戳穿话。没错，当看到朝棠要给他送腊梅枝时，我心里很不舒服，那番话也是我随口扯的，目的就是不想让她有借口前来。
听到他这样说，我心里仍触动了下。一想到方才朝棠满怀心意地想要给萧承送来一枝腊梅，讨他欢喜的举动，我就心慌了。
在之后的日子里见到朝棠，她都对我有一丝敌意。有次在我做好红豆糕给萧承送去的时候，发现她也在。一进门，我便看到了两人正拿着墨笔在纸上作画，画的居然是腊梅。我看到后不禁微愣，捧着那碗热气缭绕的红豆糕在原地僵着。
两个人好似装作没看到我一样，朝棠笑容如春地依偎在萧承怀里，笑说着自己不会作画。萧承将手放在朝棠握笔的手上轻声道：“有何难，朕教你便是。”这话如此温柔，没想到居然会是萧承对旁的女子这样说。
我又想起了，在我好些年前学习暗器使用的时候，总是傻乎乎的。不仅扔的没有力度，还不准，十个飞镖出去九个是空的。那时萧承总是会在一旁默默地看着我，等到我筋疲力尽，手麻痹到抬不起的时候就走过来，抓着我的手拾过飞镖，给我看应该摆出怎样的角度向木桩丢去。
可我还是不懂，对自己有些质疑，问着萧承是不是选择我是一个错误。但他没有怪我，继续教着我说：“这有何难啊？你不会，我就教会你，我看人眼光不会错的。”
如今站在门外，我是进也不是，退也不是，跟个木头一样杵在那里。还是朝棠先开口讲话，瞧见了我让我进来，“这不是苏侍卫吗？进来呀，你这是带了些什么来？”看到了我手中的红豆糕，朝棠浅笑地说：“难为苏侍卫了，做这些精巧的糕点一定不容易吧。”
我对她一笑，将红豆糕放下，心里很不是滋味。萧承走来拿过一个便向朝棠递过去，口中还亲昵地喊她：“棠儿。”那冒着腾腾热气的红豆糕，萧承还怕烫着朝棠，轻轻地吹过那红豆糕，等没那么热了才送入她口中，这一系列的动作，如此谨慎。
实在不忍看到这样的场景，我默默地退下，自始至终，萧承一句话都没有和我说。等到我再去送晚膳的时候，朝棠已经离开了，那画上腊梅还没画完，而那桌上的红豆糕……我将饭菜放在旁边，心里有着一阵自嘲，那碟红豆糕只不过是朝棠吃了一块，其他的早已经凉透。
萧承见我还在原地盯着那碟红豆糕，便说：“若没有其他事情，你就先退下吧，还有把这碟也一并拿走。”
我双手拿过那碟红豆糕，终是不甘，有些难受地问：“陛下，为何没动这红豆糕，是已经不喜欢吃红豆糕了吗？”
他冷眼看过来语气有些生硬：“棠儿不喜欢，对我来说也太过甜腻了。”
原来是这样，我点头听命拿走。当初他笑我红豆糕不够好吃，我后来拿回去尝了尝，原来是不够甜。在如今，我已经把红豆糕的味道做得像那几位老师傅的手艺了，他却说太过甜腻了。
若是没有记错，在印象中萧承如此这样对待一个女子，朝棠是第一个。若是朝棠能成为他的良人，应该也是不错的。这令我都快有些忘记，当初他要娶朝棠时对我说，这场大婚他压根就不在乎，娶那位丞相之女的原因是为了巩固手权。
如今，江山和权利都得到了，那这位美人又怎么会不要呢？况且，他也没对我说过任何喜欢，我无权嫉妒，更无资格日后过问。
7
令我出乎意料的是，在我离宫那段日子的时候，朝棠死了，死在了后亭苑的那棵相思树下。
收到消息的时候，我还在宫外。因为有些想念阿娘，我便跟萧承请求想要出宫，去回我从小就长大的寺堂里看看，他允了。但他无论也不会想到，我离宫一段时日不仅仅是回去寺堂，而是不愿看到他和朝棠两个人卿卿我我的样子。
我是在朝岚歌街上听到民众们在传着消息，回到了寺堂里的我百般滋味，在我还疑惑的时候，寺堂外闯入宫内的侍卫。一位领头走上前说：“阿瓷姑娘，陛下让您回宫。”说实话，听到他那样说，我整个人都有些懵掉了。萧承这时候让我回宫，我不用想都知道，他是在猜测我。
侍卫们带到殿外便不敢继续上前了，他们都知晓这位棠贵嫔十分受萧承的恩宠，若是进去受怒火牵连就麻烦了。我只身一人，独自走进殿内，萧承的背影映入我的眼帘。殿内各个丞相都集中在了一起，我还看到了朝棠的令父，此刻正一脸悲痛。
我走上前去还没有靠近萧承的时候，便感到一个耳光袭来，我没有躲。这么久以来，这是萧承第二次对我动手，我心寒地问：“不知陛下，您为何要对我动手？”说话的同时也感到嘴里有着一丝血腥，我竟然发现，自己的声音是那么地颤抖。但这一掌与他第一次动手不同，因为他不分青红皂白，那一次我心甘情愿被打，这次我着实委屈。
说到那次我也挺难忘的，在去揭发二皇子的种种罪行之前，我和萧承其实都抱着必死的心态。因为入了那殿堂，若是不能胜，或是二皇子早一步谋反，获得主权，那么我们都得死在那。
那一晚萧承介于我左手臂受了伤，不想让我再去涉险，替我包扎好后对我说：“阿瓷，你现在行动不便，就不要继续参与这件事情了。等到六更天那时我还没有从大殿出来，你便从宫后墙外那逃出去吧，去哪都行。”
他说的话语依旧很轻，但我却听得极为深刻，顾不上手臂的疼痛，奋力地站起身来：“您这是在说什么胡话？”
外边的风声渐大，淅淅沥沥地下着小雨，后亭苑唯一的相思树正沙沙作响，让人心态渐冷。
萧承对我笑，在那之前无论怎么样，他都有着这份温存的笑，他眼里蓦然凄寒：“二皇兄为人心思缜密，今晚你盗走他买兵征粮的那些证据，大概他也只会怀疑是宫内人所为，明日大殿上奏，他不可能无动于衷。”这一切，都是凶多吉少，萧承当时盘算好了一切，若是死在殿堂上，也不愿让我一同前赴。
我由衷地心生感动，我只不过是他当年救下来的一个孤女，那一刻他却已经为我另想了生路。我不答应他，“既然这样，我等会儿就去跟先皇禀报。”依照先皇性子，可能还会猜疑事实的真相，必定要等到二皇子出现才相信，而这个险，只能由我去冒。
若是还不成，萧承便输了，我不能让他有事。他硬是不答应，我执意要去，夺了他腰间玉佩，为的是和先皇证明我是他这边的人，不是造假。刚抢过玉佩，就感到萧承朝我脸上打来，我没有反应过来，挨了他一巴掌。那是他第一次动手，目的却是为了赶我离开，而他去涉险。
我流着泪，双手死死抓着那玉佩不肯松手，跪下在地对上他那双眸：“五皇子，我的命是你给的，我从来都是听命于你，但这一次我不能。”
所幸之后，我们还是反胜了二皇子。那时的我满心都是他，想着若是他死了，我岂能苟活？
8
他这一掌力度着实够狠，我被他打得脸侧去一边，我看向他，脑海里一片空白。
萧承眼里是我没有见过的厌恶，他严声问我：“苏瓷，是不是你？”他说的半点温度都没有，字句如同刀割在我心上。他都没有说是什么事情，便直接问我，给了我这一掌。我突然心底有些好奇，若是我答应承认说，将朝棠杀害的人正是我，他会是怎么样处置我？
脸上还有着疼痛的灼烧感，我捂着那处被打的地方笑说：“没错，陛下猜的可真准。棠贵嫔就是我亲自动手解决的，我出宫也只不过是借口，给自己机会下手罢了。”话一说完，殿内的各个群臣皆愤然，特别是朝丞相，听到后整个人气的需要他人搀扶。唯有我看到，萧承的身子明显僵了僵。我朝他一笑，就像往日之时他对我笑一样。
接着我被打入了牢内，那牢里阴暗而潮湿，我还挺幸运的，没有遭到什么所谓的鞭打，就只是被关在了这里面。只是到了夜晚，萧承来到牢内并且把我释放。
“阿瓷，委屈你了。”他总能柔声地安抚我，温暖的手附在我那还未消肿的脸上。我纵然难过，想不通他此刻前来的意图是什么。
我向萧承询问事情前后，得知了原来朝府与先前的张府勾结，是动荡朝政最大的两个谋划者。他迎娶朝棠不过是制造假装和睦的模样，让朝府的人放松警惕下来，以为他们深得自己信任。
“棠贵嫔呢？她怎么就……”我提到朝棠，看向萧承，他的脸上没有半点悲痛。
要知道，朝棠深得他的宠爱，平日在旁人眼里看来很是羡慕，就连我都觉得朝棠会是他的良人。
萧承只是一脸平静：“你也知道，朝丞相最在意他的女儿。”
而在此之前，萧承察觉到了朝丞相下一步的策划谋反，他不能硬碰，便从朝棠下手。那晚他撤退了寝殿前的侍卫，给她演了一出戏：朝棠满心欢喜地捧着亲自熬的汤前往寝殿，萧承便故意跟自己亲信交谈，其中就让朝棠听到叛臣在内的父亲。
出嫁前，父亲说过她嫁给萧承可以巩固家族势力，而其他的她一概不知，仅此而已。她还天真地认为在这些时日中，自己在萧承心里的位置经根深蒂固，想也没想地推门而入，为自己家父谋反这一言论辩驳。
“她是不知情，可我需要她这一步棋。况且，守口如瓶最好的人选，就只能是死人了。”萧承带着笑意对我阐述着，可却令我感到微微发寒。可能朝棠到最后，也无法相信萧承会对她下手。
而朝棠一死没那么简单，便需要我来担任顶替才不会让朝丞相怀疑。这也便可以让朝丞相大挫，一心策划的谋反也受到了打乱。
“阿瓷，明日我会安排办丧事的人前往朝府，你潜入其中将他一并解决。然后只需服下这个，你会几个时辰内没有任何生息，随后我便会安排人将你带回来。”说罢，萧承将一小罐药瓶递到我手中，又轻声道，“我会对外声称，你半夜潜逃，记恨朝府前往将其丞相杀害，又畏罪自尽。只不过，唯一解决的办法就是得给予你新的身份……”
我知道萧承今晚放我出来，不单单这么容易。今日在朝堂说的那番话肯定令各个群臣皆上谏，要求将我这个害人凶手处死，这令他着实难做。但也可以借助这样的机会，让我顺道把最后的威胁给铲除。
我颤巍巍地接过那瓶假死的药，突然觉得朝棠好可怜。我抬眼，只能遵命，又不禁问他：“陛下，您认为朝棠怎么样？您喜欢过她吗？”
萧承顿了顿，没有做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