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气结。我赫然看到他两张电影门票。我一敲我的脑门，失声问，你……没去吗？
他怒，你又不带手机吗？
我掏出口袋，点掉飞行模式，划开屏幕，足足十几通未接来电。都是苏泊。他一个无奈的笑，算了。你的作风我又不是不知道。我拿你没办法。
前些日子他好不容易结束完项目，零碎的收尾包括宴饮会客昨天全部结束，和我说好看电影的！谁知我不是放他鸽子，而是行程都改变了。
我真的没没……不是故意的。
他手机打不通，我给他助理发短信了……让他告诉他一个人去了。
阳光如他，真的一直体谅我这种社交障碍，也理解我是真的在享受孤独。不知为何，这一刻，我那么害怕自己的壳会隔开他，他，生气了？
"下个礼拜三，请你吃饭。”我想来想去想到下个礼拜三，我生日。
一直以来，生日我过得和普通日子也没差，以往都是苏泊和我庆祝，买了不重样的蛋糕提到我住处，给我唱生日歌，送上不知哪哪买的礼物，像张小盒机器人，像不再版的诗集。
我多次都是在赶稿，他很郁闷，自个乐。难得我主动提起。他好像忘了刚才那茬，惊叹又心酸：“阿白，你生日总算请我了”
我忽然……不知道开口说什么。按以往他不会拒绝的，可是此刻我并不是百分之百肯定，所以手心握紧，恍惚这样就一定不会被拒绝。我再问“那天有空吧？”
苏泊叹气，长长的一口。无端让我心中一凛，他大概是没有空罢，或者他根本只把我当一个很好的合作伙伴，从以前到现在。我自己先是没了底气，沮丧道：“没空？”
他有点疲惫感似的无奈和委屈：“你的生日，我有哪一次缺席过？”
“阿白，你怎么从来没把我放在心上。”
6.
苏泊的反问，我暗自沉默了好多天。
他走后，我在鏡子中端詳自己的臉，一張清秀的脸，不难看，至少五官标致，但是很寡然。熟悉我的人，说我很宁静。刚认识时，苏泊却说我不开心。
恍若无人时，笑得多开心少没人知道罢了，也许是街角香樟树在风起时，纷扰的叶子发出很好听的声音。或者，公园里荡秋千的年轻小孩和老人，在阳光下孩子气的笑着。这种时候，我都很开心的。
我反驳他:"我没有不开心"
他说：是么。
工作室有一次搞活动要上属对属下寄语，一张“对你说”的卡片，苏泊对我写：
“叶白，你好不容易笑起来，却像雪”
“要融化了一样。”
“也像轻拂的风梢。”
“更像你整个人一样清简，好像快要失去颜色。"
“叶白，你是真的你吗？”
因为我热烈笑意尤其少，我第一次在他面前很大很大的笑时，他像个傻子一样看我。
“叶白，希望你像向日葵”一样金黄灿烂。
可能因为这样，他的祝福总是一年一个样。挺文艺的祝福，我牙酸。
那张严重的不符合一般上属殷切期望的卡片早丢了，我却总是记得他这些话，像平生都不会忘记一样。
我没把他放心上吗？
7.
生日那天晚上很快就到来，我前所未有的张罗起来，苏泊倚门看我张罗，没有帮忙的意思。
总算自觉是客。
不过最后饭菜蒸煮还是要他出马，他道：“我看你离不开我了。”
我一愣，有些诡异的不敢对视他。
好不容易对坐闲举杯，他看着我双眸煜煜，亮如暗夜里的星星，千门万户的灯火。他说他爱我。我惊煞了脸，不是煞白，而是煞红。二十六的人了，忽然手无足措。
“苏泊，你认真的吗？”
“我像是开玩笑”
我拿出他常说我的台词：“我离群索居，我不近人情，我冷漠，我……”
“你有社交恐惧，我知道。”他那样从容就接了过去。
我垂目看自己的脚尖，不敢对视。生怕眼睛会泄露我的秘密，关不住心底的期盼，抑或挣扎。
“我知道，我知道你整天只画漫画，懵懵懂懂，生人勿近的模样，可你知道吗你简单又专注，你自由又无畏，这很好，真的很好，阿白，这么多年，我总是在你身边，难道是因为我喜欢你去的所有城市？”
起先是西安，辗转至南京，然后是上海，现在是广州。我忽然忆起毕业六年，原来一人路过这样多的城。只不过都是过客。而苏泊真的总是在……。
他的工作室渐渐有个规模，有了各地的业务，各地的拓展市场，每一个都巧然的在我所在的城市。我不知说什么好，最后闷声说：“难道不是啊。”
他无奈一笑：“阿白，你从来就没有了解我。”
我急了脱口而出：“苏泊，从你的生辰八字到你的死后遗言，我又有那样是不知道的。”
苏泊立刻问我：“阿白，那你说，你为什么这么了解我呢？”说罢，苏泊的眼睛闪过一抹如狐狸一般的神色。
为什么我会知道？心里突然就明亮了，像划过一道光。我竟然才真切的顿悟，然而我期期艾艾：“都认识五年零三个月了，哪有不知道的……道理。”声色渐渐就低了去。
是个很蠢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