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阴间鬼神的故事,接近于渺茫,相信科学的唯物之人,不予置信!天堂地狱的形成,全在人心一念的转变。人有善念,即是天堂;人有恶念,便是地狱。因果报应,贯穿人生。
世间之不肖之徒,往往做些损人利己的事。见恶即做,弃善而不为。不相信阴间有地狱,难怪要现世报了…….
在中国民间,自古相传阴曹地府中设立有四大权利机构,分别是赏善司,惩恶司,察查司和崔判官。最受阎王爷信任和重用的当属崔判官了,相传他曾是唐太宗李世民的大臣,名叫崔钰,排行老三。因他生前为官清正,而且善于断案,传说他能日审阳间、夜审阴间,裁断是非,明察秋毫。
曾经在他管理的地方出过一件案子,一个樵夫上山砍柴,碰到一只老虎,樵夫被老虎咬死并吃掉了,樵夫的母亲非常伤心,就来到衙门喊冤,崔钰听说了她的讲述,马上命令衙差上山把老虎拘来。
众人都十分的奇怪,老虎不懂人言,又怎么会乖乖的跟衙差回来呢?衙差里面一个人也不敢去。崔钰笑了笑,叫来一个叫孟宪的衙差,交给他一道符,让他在山神庙前读完,然后放在神坛上,孟宪按照崔钰的话做,果然他读完,一只猛虎就从庙后窜了出来,跟着他回到县衙。回去后,崔钰立即升堂审讯,他历数老虎的伤人罪行,老虎连连点头,最后崔钰判老虎吃人,罪在不赦,老虎便一头撞在堂下的石阶而死。众人非常惊奇,纷纷叹服崔钰的神奇。
崔钰去世后,阎王爷听闻他的名声,便任命他为自己身边的亲信判官,主管查案。每当遇到疑难杂症的时候,崔判官就会出面查看审理,判明是非,赏善罚恶。他一身红袍,左手生死簿,右手勾魂笔,只需一勾一点,生死就立刻判定,他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力……
市井有句名言—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这句话并不是空穴来风,凭空捏造,无证可考。自古地府便密派鬼差信使与阳间一直保持着密切的沟通往来。暗中窥视和评判着人世间的善恶是非,赏善罚恶,一刻都未停歇过,以补充法网疏漏与阳世间量刑不公的空白。
旧时的社会,人们淡薄文明,私欲无度,战乱频发,百姓命如草芥,食不果腹,冤死、屈死鬼多如牛毛。故此—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阴曹地府鬼满为患,判官与各鬼差信使各司其职,往来穿梭于阴阳两界的时空隧道间,没有休息和停滞过。民间对于地府千奇百怪的传说以及对于判官爷光怪陆离的传奇记叙也就见怪不怪了。
随着当代社会司法体系制度的不断完善,人民文明程度的提升,战乱早已离我们远去,太平盛世取而代之,百姓丰衣足食,和平的空气填充着大街小巷、弥散在街头巷尾......各路鬼差信使的身影也仅仅是现身于火葬场与太平间,工作内容开始变得单调清闲,因为无鬼可捉,无案可断,阎王爷一气之下,暂时关闭了阴阳两界的通道,仅预留出两个时间点集中理事,供冥界差官往返于地府与阳间:一个是农历七月七日鬼节,另一个便是民间祭祀亡魂的春季清明节。鬼节委派崔判官捉鬼摄魂断案;而清明节任命赏善司的人还魂归阳世罢了。因此阴曹地府不再像古时那般繁荣—刑具变得锈迹斑斑、各路鬼差衙役脑满肠肥,游手好闲,不务正业,一派冷清与萧条。
但人性原本的贪婪和丑恶,却巧妙地在文明和当代法律盲区的遮掩下,变得更加合理和理直气壮了。本来已近趋于停摆状态的地府衙门,最近又热闹了起来。原因便是因为判官爷向阎王上奏的一纸奏折......阴阳两世间的关系又随即恢复了亲密与紧张。
1.阎王殿
阎王要你三更死,谁敢留你到五更!
有关阎王爷的传说,版本很多,流传最广的一个说法可以追溯到大隋朝,阎王生前姓韩,名—擒虎,臂膀蛮力过人,思维缜密,是隋朝的开国大将!文武全才,并且战功赫赫,能征善战的突厥人也曾因忌惮韩擒虎的威慑力,而放弃了觊觎中原的野心。韩擒虎寿终正寝后,被冥府以前所未有的宏大排场接入阎王殿恭为大王—阎罗天子!
一般的孤魂野鬼和闲杂鬼等是轻易接近不了阎罗天子的。他是地下秩序的统领者,掌管着冥府十大阎王殿及十八层建制的地狱行政机构,为阴间之王。
阎王殿门前,两个慵懒的鬼差衙役搓着手,跟门前打着哈哈,不是旁人,正是阎王爷近前的熟面孔—牛头和马面。牛头马面是和黑白无常、夜游巡等鬼差一样,在阎王禁令颁布之前,系游走阳间最为频繁的地府忙差。现在却被任命在阎王殿门口站岗、看门护院。
牛头:“嘿!马脸,你瞧远处那道红光是什么鬼?朝着咱们这边过来了!快看!”牛头大力捅了下马面的腰眼。
马面:“你丫别一惊一乍的,眼神不好去配副眼镜去!就您这眼神还配给阎王爷站岗?看清楚了,那是崔大人,快站直了,别又让这老小子数落一通,我是顶不爱听他那嗓音儿,比咱这地府的阴风还他么瘆人。”
牛头:“你怕他?怎么那么怂?不是我老牛爱吹牛,咱哥儿俩戳在这儿,给谁站的岗?阎王爷!咱俩不是摆设,专业的人做专业的事情,给咱们这个权利是阎王爷信任你我!今儿我得难为难为这孙子,丫可有日子没来了。咱这差事在阳间叫?叫什么来着?”
马面撇着嘴,很不屑:“说好听点叫门卫,保安,说不好听点叫看大门的!快别喷了,他来了!”
二鬼差各执兵器瞬即站的笔直,马面一脸严肃,没有要拦判官的意思;牛头因为刚才和同伴吹了牛逼,故壮胆子伸手拦住了判官爷的去路:“崔三爷?请留步,阎王大人此刻正在休息,无要事禀报就请回吧!今日并非理政之时。”
判官是何许人也,冥府内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要职,但仍然是个按规矩办事、彬彬有礼的忠厚之人,很客气地拱手道:“本官今日确有紧要的事情要向阎王大人禀报,请二位及时通报便是!”
马面见判官客客气气,故也涨了行市,起哄道:“崔三爷可知这殿内的新规矩?”
判官听罢眉毛一横,语气重了些:“什么规矩,说来听听。”
马面看了一眼牛头,支支吾吾道:“每日往来面见阎王的官员,无论职务高低,必须要对答出阎王殿的暗号,方能入殿,若实在对不上,也可入内,但是有条件!”
牛头揉了揉眼睛,脸上闪过一丝不易被察觉的暗笑,起哄道:“对,你要不会暗号亦可,胡乱搪塞给我们些纸钱便无需对答。”
判官笑达:“可以啊,你说吧!”
马面从硕大的鼻孔中喷了口热气,开口道:“泪酸血咸口甜手辣莫道人间无苦海!”伸手指向判官爷,示意要判官答下句。
判官道:“金黄银白眼红心黑须知头上有青天!我可以进去了吧?你们在糊弄三岁小鬼童么?”
牛头道:“答对这句再说—能耐再大到这里休得施展!”
判官头都没抬,对答到:“冤深似海非此处哪能分明!你们懂得这暗语中的道理么?可笑。”
马面见难不住三爷,便无奈抬手欲让他进殿,牛头却由于跌了面子,有些故意刁难判官爷,欲再对殿内暗号。判官却突然收起了笑脸,怒容尽显!操持着低沉沙哑的嗓音,如从地狱深处迸发出来一般:“你们是何时从阳间学来的恶习?向过往朝臣收受钱财?阎王爷瞎了眼让你们俩头畜牲跟这戳着?看护我冥界首要门户—阎王殿!纯粹是摆设!”
马面最爱面子,不爱听了,横着叉子拦在判官爷面前:“你要这么说话,我就不高兴了,阳世间现如今歌舞升平,家家堂前有泰和,我们最近虽与地上世界鲜有往来,却也看得真真,他们之间办事相处
是少不了这些环节的,这叫潜规则,懂不懂?如若不对,人世间哪里来的太平?我们也是与时俱进,您操的哪门子心这是?”按说搁在过去,打死牛头马面都不敢在判官爷跟前这么拔份儿,如此嚣张。恰是因为阎王爷的禁令所致,判官爷的判官笔和生死簿只能在七月七鬼节才可拿出来使用,法力才能奏效,生死簿上的勾画才有法定效力,冥府才认可,除此之外,形同虚设。判官在冥府的威信也因此而褪色不少!不是因为阎王昏庸无能,胡乱下了禁令约束判官,个中缘由比较复杂,后面会慢慢交代。
判官压了压心中怒火,笑道:“阳间百姓评论我们,阎王好斗,小鬼难缠,此言一点不为过!本官不与你们计较,新帐旧账等我日后再来与尔等清算!”摇摇头,随即从怀中摸出两叠纸钱丢给牛头和马面,作罢抖了抖红袍进入殿中。二鬼差乐不思蜀,笑脸相送,认为自己在判官爷面前立了规矩,得了便宜,殊不知二鬼差已大祸临头。人尽皆知,判官爷有个毛病—记仇!
阎王天子身边有两大红人,一个是判官爷自不必赘述,主要司职罚恶和断案;另一个便是笑大人,专门负责赏善还魂,法外开恩,将一些阳寿未尽,或者命不该绝之鬼,遣返回阳间,或将大善之人延长寿命,按理说乃一至真至善之官,胜造七级浮屠之举,非也!
笑大人狡诈贪婪,贪财好色,又善使权谋,兼之世故圆滑,在阎王面前左右逢源,擅长溜须拍马,因此阎王对其言语也就逐渐听之信之了......随即酿成了大祸!赏善司这位爷,可不像判官罚恶摄魂捉鬼时的刚正不阿,公正廉洁,不但徇私舞弊,公私不分,甚至最后发展为私设还阳囚牢,只要游魂野鬼肯使得钱财,不论生前做的何等之恶均可悉数还阳,而后换几个冤死鬼顶替草草了事。
当然这些事情此时此刻,判官爷和阎王都还蒙在鼓里,不得而知。判官这次殿前上奏是因为七月七鬼节封鬼之事宜,来找阎王的。而此刻正值一年一度的清明时节!阎王刚刚把笑大人发出去阳世间赏善还魂去了。此时判官来找阎王议鬼节之事,确实有些尚早,但是......在判官眼中,事态已刻不容缓!
闲话不多说,阎罗天子接见了判官,从日游巡鬼差手中接过厚厚一沓奏折,看了几页便眉头紧锁,正色道:“阳世间如今正当太平盛世!与崔爱卿奏折中所述有很大出入呐!也与笑大人平日跟本王所述之情状差别甚大,你让本王如何判断、定夺?”
判官严肃地问道:“请问大王,针对阳世间民众之现状,赏善司如何跟您描述的?”
阎王不会笑,仅仅是平静地告诉判官—现如今,阳世间人人丰衣足食、路不拾遗、没有杀戮、人人平等、没有罪恶、民众普遍诚实守信、清心寡欲、自律自爱、为官的公正廉明、为民的无私奉献,乐善好施,好一派欣欣向荣之阳间美景!说道此处,阎王爷竟兴奋地站了起来,捋了下胡子,非常欣慰,望向上方,开心至极。遂又转过头质疑判官爷:“可崔爱卿你的奏折上所述,虽谈不上危言耸听,但在本王看来,着实惊出了我一身冷汗来!
奏折名为《恶未除,善渐远》,主旨是警示整个冥府不应过早的停摆、停止工作,现如今的阳世,虽无战争烦扰,虽无阶级迫害,虽无暴君奸佞,但是仍不太平。恶人在阳世间所定历法和量刑的约束下肆无忌惮地作恶,因为量刑过低,与阴曹地府中对于恶鬼的惩罚相比较,实属量刑过轻,难以对恶行起到警示作用,以至于形成了变向纵容刁民肆意作恶,不畏惩罚的现状,导致恶性循环。
司法空隙过多,这对于善人是不公的,长期以往,世人便有以恶唯美,太平将远的风险,大祸将至。需要冥界司法体系介入以干涉、警示,防微杜渐,恢复昔日鬼差游走阴阳两界的频率和工作量为上策,将游离逍遥于阳间法律外的恶人抓捕回来,施以重罚,以儆效尤,劝其向善。
判官的建议,并未得到阎王及身边智囊鬼臣们的认可。鬼臣们排斥这一言论多是因为清闲了很久,均不愿意重新回归繁忙饱和状态,有拈轻怕重之嫌;而阎王爷则不然,他其实是不相信也不想接受这个事实,不愿意正视原本祥和太平的地上世界实际是虚假繁荣,诟病百出的荒唐世界。
可是判官的话在阎王心中的分量也是举足轻重的,因阎王历来没有去阳间查访的先例和规矩,故为了让判官证明奏折中所言属实,特发了一道密令:委派判官崔钰,于当年农历七月七日鬼节,赴阳间,除完成常规收魂摄魄任务外,另额外批准七个封鬼名额,即针对阳寿未尽,但是身负重罪,阳间律法又不判其死罪之徒,拿来于阎王殿前过堂。
如若证明判官奏折中所言非虚,阎王便恢复判官笔和生死簿的法力,判官亦可恢复随时判定阳世间生灵的阳寿和生死,阴世间各鬼魅的刑罚与奖赏之法力。并让判官随意挑选阴兵或鬼差随行,判官叩谢过阎王之后,仅点了自己的亲信—黑白无常鬼的将,并未再和阎王多要一兵一卒,便出得大殿,打道回府去了。
2.赌鬼
喧闹的夏夜,一条老街的两旁,无规无序地摆满了夜市的摊子。满到可以将原本泥泞和污秽的街道借着浓浓的夜色—裱糊在一个狭长的镜框里而光鲜不少;袅袅的炊烟及鼎沸的人声充斥着整条老街,吞噬了太阳落山前街面上那最后一点点斯文和静谧。
街角阴暗处,偶尔会见到两三个喝醉的男人,大方地褪下裤子,潇洒地冲着墙根儿小便,事后不忘相视一笑,互相搀扶着欲离开,其中一个却甩开旁人,猫下腰身,兀自口如喷射状,顿时酒精味夹杂着污秽之物在空气中四散开去,却瞬间被各种浓烟中和掉了。似乎少有人注意到他们的丑态,都在忙着觥筹交错,口若悬河,吹着自己白天不敢吹的牛逼,和旁人侃着自己打死都不会信的段子。。。。。。
周三爷光着膀子和几个老炮儿坐在一处,脚边东倒西歪地摆满了空瓶子。此时已经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正是状态不错的时候。一个秃头爷们儿点着一根烟,深吸了一口,看了看四周,向离他们不远处的一张桌子努了努嘴,示意大家那边有状况。
三爷不屑一顾地顺着秃头的嘴看过去,借着酒劲儿却站了起来,向那桌走去。秃头还没反应过来,三爷已经站在了那桌子旁,坐在桌子边纳凉的就一个人。
只见这人—带着一副墨镜,身着红袍,穿的严严实实,单从此人穿着上看去,绝看不出这是在盛夏的一个夜晚。
此人桌子上没有酒,更没有菜,放着本册子,仿佛在查阅着什么,还时不时会和周围自言自语两句,貌似这桌上还有自己的朋友在两旁作陪。。。。。。
周三爷是个嗜赌如命的主儿,刚刚跟几个赌棍玩了一天麻将,结果时运不济,裤衩都快输没了。顾不得家里老婆孩子吃没吃饭,遂拉着几个街坊过来借酒浇愁。饮酒之余,总不忘输钱的糗事,就越喝
越多,秃头努嘴让他看看热闹,结果借着酒兴一屁股坐在了戴墨镜的人面前。秃头是三爷最铁的邻居,哥儿俩关系最好,此时看三爷这架势,以为是要跟这孙子茬架,便率先抢到了这人身背后,一按此人肩膀,欲为三爷拔创,不料—手划过了这人肩头,空着落了下去,如按在了空气中一般。同时秃头的手瞬时一凉,与周遭潮湿闷热的空气形成了鲜明对比。
秃头惊呆了,不禁觉得是自己方才喝了太多酒,而出现了幻觉,于是复又向这人背后拍去。与第一次一样,手穿过后背,拍了个空,手感又是一阵阴凉。。。。。。秃头此时顿觉有成千上万只蚂蚁在头皮上爬,与三爷不停地使着眼色,嘴里却始终喊不出半个字来。
三爷哪管秃头在做什么,注意力全部集中在自己输的钱上,楞楞地冲墨镜男道:“你丫大晚上带着个蛤蟆镜儿,看得见么,装什麽孙子呢?陪爷玩俩把!”说罢盘起了胳膊,做出一副寻衅滋事状。
墨镜男头未抬还在看自己的小册子,并未打算和三爷交流什么。三爷一怒之下抢过小册子,大着舌头:“瞎。。。瞎他么看什么呢,老子也瞅瞅!”夺过册子,翻了半天见上面一字没有,竟是空白的白本。于是扔还给了对方。随后欲揪起墨镜男的衣领,却拉了个空,差点闪了腰。此时惊魂未定的秃头,颤颤巍巍地拉着三爷让他快走,小声在他耳边念叨着:“鬼。。。有鬼。。。这孙子八成不是人!”
三爷听罢也顿觉异样,酒也醒了大半,冷汗顺着额角淌了下来。本就湿热难耐的夏夜,让三爷的汗出的更透了,但是说来也怪,三爷无论使出多大的气力想站起身,都无用,仍旧稳稳坐在墨镜男对面,纹丝未动。秃头见拉不动三爷,便软着两条腿,带着其余的几个混子跑了,边跑还边喊着鬼啊怪啊的,由于街上人太多了,大家也便都以为这几个二货是真喝多了。
现在这张桌子就剩下三爷和墨镜男了,静默了片刻,墨镜男开口了,声音沙哑无力,但是字字清晰,穿透力极强:“赌钱,没意思!我们赌命。八爷,给我两个色盅,我们赌命,一局一胜!”三爷吓傻了,但是耳朵还好使,不禁弱弱地说了句:“鬼爷,我排行老三,您弄错了!”
墨镜男阴阴地笑着:“我没叫你。。。。。。”话音刚落,似乎便有人从边上递给了他两个骰盅,一个里面有三颗。这一过程,三爷便像看戏法一样看不明白。
“一人摇一次,比小!三只骰子加在一起,你若比我小,你走,反之,你死!”说罢,墨镜男手都没有抬起,就见骰盅在空中自己翩翩起舞,摇了很久,便扣在了桌上。三爷嗜赌成性,对于牌九、麻将、纸牌、摇骰子等家伙事儿是不陌生的,这一次为了保命,极其认真得摇了一回,也扣在了桌上。
“七爷,替他开,八爷,帮我开!”话毕就见两只扣着的骰盅同时被翻了过来,三爷技术确实不差,摇了三个一,按理说点数最小了,兴奋之余,看了看墨镜男的骰盅,空空如野。三爷瞪着俩大眼呻吟着:“你。。。你玩老千!你丫耍诈!再来一把,我不服!”
此时此刻,让人毛骨悚然的事情发生了,就见墨镜男两侧一左一右的位子,上面隐隐现身了两个人,一个身材高瘦,面白;另一个体态短胖,面黑,也就是刚才墨镜男口中的七爷和八爷!三爷一头栽倒在桌上,气绝身亡。
七爷和八爷不是别的主儿,正是阴曹地府内最有名的鬼差。二位爷专职缉拿鬼魂、协助赏善罚恶,民间称其“黑白无常!”白无常名叫谢必安,人称七爷;黑无常名叫范无赦,人称八爷。墨镜男正是阎王爷身边“昼理阳间事,夜断阴府冤”的红人—判官大人。
传说地府开门收客的时间多在民间的夏季,但是到现在仍然差着名额未收齐,故此次判官奉阎王爷之命带着黑白无常鬼,到阳间来索命,但是并非胡乱摄人魂魄,判官心中自有分寸。
墨镜男在小册子上写到—周老三嗜赌成性,屡教不改,赌命失败,阳寿竭尽,乃一赌鬼!
随即用判官笔勾掉了周老三在阳间的全部阳寿。
3.黑白配
黑白无常鬼由于面目狰狞恐怖,长舌外露,肤色偏执极端,故而不便于现身,恐吓到无辜善良之人。但是当判官大人下令索人性命时,必现身阳间。这外表吓人,而又严肃冷漠的二位小神,相传死前曾是一对情同手足的好兄弟,七爷是个身高一丈四的巨人,面白、喜穿白袍;八爷身材短小、为人憨厚忠诚、总喜欢把嘴巴张的大大的,好着黑色朴素之服。
有一日二位爷相约一座桥下相会,突然乌云密布,电闪雷鸣,七爷便叫八爷稍等,先自去家中拿伞。岂料溪水陡然暴涨,八爷不愿失约就一直等候在桥下,水面愈来愈高,八爷因身材矮小就葬身水鬼之腹了。
七爷取伞归来看到八爷如此重义气—为了自己而死,相当难过!为了追随八爷,二话没说,遂也跳河自尽。但是因为七爷身材异常高大,水鬼无可奈何,寻死不成,所以上岸后更加悲痛,便在桥边的一棵巨树下上吊自杀了。因此白七爷总是一条大舌坦露在外,八爷总是憨憨的张着大嘴,如此一来,再观二位模样也不觉恐怖和狰狞了,反而觉得二位爷坦荡与可爱!比起各类心怀鬼胎、大恶忤逆之徒,二位爷可好太多了!
判官命二位爷清理现场、打发走周老三的魂魄,藏匿好看似醉酒昏睡的三爷尸体,后速隐匿真身,仍立于其身后两侧,自己遂又稳坐小桌旁,翻弄着凡人看似空白一片的小册子,其实此册乃是他的生死簿!里面记录着所有生灵的阳寿与死期,命运和造化。空白之处暗藏的玄机岂能是肉眼俗胎能看懂的?
4.色鬼
夜色渐渐深沉、各种灯却争相亮闪起来,将老街映得如白昼,街面上出来找乐子、吃夜宵的食客们更加繁密起来。酒鬼们褪下裤子撒尿之处竟也被照的清晰可辨,可仍然阻挡不了酒腻子们随意在地上用尿水画着各种图案,炊烟的颜色也跟着渐渐变得灰暗,熏烤着这条藏污纳垢却让人各种欲望肆虐的老街。。。。。。
繁闹的叫卖吆喝声混合着噪杂的吃喝、瓶撞杯子、碗筷叮当之音传入判官的耳朵,反而令其感到沉寂和平淡。黑白无常鬼此时却环顾四周,仔细翻查着可供其带走的各式肮脏魂魄。他们就像猎户一般,静静地在闹市等候着猎物进入视野,静待目标出现。。。。。。
突然,从判官湖面一样沉静的脸上,露出了一丝令人不易察觉的微笑,微微将墨镜顶起了一个角度,遂又落了下去。
街对面的一个发廊在连成一片又一片的夜市中显得那么孤立无援,向路人闪烁着迷离之光,光虽然昏暗,但是仍能依稀透过淡粉色的彩灯,看清里面少女雪白的肌肤和修长的大腿以及丰满的身材。女孩盘着大腿,微微敞开玻璃门,就像橱窗里的模特一样展露着自己的一切,搔首弄姿,撩拨着酒后性欲满满的男人们慷慨解囊。
“判官爷,下一个可是这妓女?”黑无常跃跃欲试,一脸不屑的表情,便要过去索其性命!
“再看看。。。。。。慌什么?”判官翻弄着小册子,回身看了一眼八爷,后又陷入死寂。突然一个醉汉摇摇晃晃地走近发廊门口,女孩招了招手,这汉子没犹豫便走了进去,在一番交谈之后,玻璃门被拉上了,门帘也被遮蔽。里面的灯随之暗了下去。大约五六分钟的样子,醉汉显然还在行那龌龊苟且之事没有完结,门外,出现了一伙彪悍男子—悄悄地拉开了发廊的玻璃门,猛地闯了进去。
屋内灯光复又亮了起来,里面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后又传来醉汉的谩骂声和诅咒声:“敲诈!你们丫这是敲诈,牛逼你们报警,爷没钱,大家他妈一起完蛋!”骂声刚落,从屋内便传来叮叮咣咣、拳脚击打肉体的钝响,以及女人的尖叫声不绝于耳。
白无常迈开大长腿,几步就飘到了发廊门前,向里看去,只见屋内一片狼藉,三个壮汉围着方才进屋那个嫖客轮番脚踩乱踏,被施暴之人,裤子都没提起来,狼狈不堪。七爷想帮那嫖客解围,但是却被判官阻止了。眼看这好色之徒就将被恶人们活活打死,判官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出现在了嫖客眼前,摘下墨镜,露出本来面目,惊得屋内几位纷纷腿软无力,瘫在一旁。
判官手捧生死簿,对着嫖客念道:“淫邪乃万恶之首,今之祸端皆由你的色欲引起,怨不得旁人。故本官索你性命,你这厮罪有应得!白无常鬼将其魂魄押解回冥府,八爷跟我在此继续勾魂摄魄!”
话毕,嫖客脖子一歪,撒手归西了。目睹了地府官差们的凶神恶煞般的模样及活人瞬间断气暴毙身旁,吓得施暴之人及妓女浑身抖得和筛糠一般,颤颤巍巍想起身逃走,可是任凭这些恶人用尽气力,都难移动半寸,身体像钉了锚栓一样被牢牢楔在地上。判官带上墨镜将出得门去,背对着屋内瘫坐一地的众恶人道:“不要白费劲了,你们被压在地上了,今天本官饶你们性命,等候阳间的判官来发落你们吧,你们这些货色还入不得爷的法眼!”说罢带着黑无常拂袖抖袍而去。。。。。。
遂掏出判官笔,在小册子上勾去了此人全部阳寿,不禁言道:“色鬼也找到了!”黑无常点头表示庆贺,跟随大人回到了原先坐的小桌旁,立于其身后,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也就一根烟的功夫,不知是谁人报了警,闪着红蓝光的警车嗷嗷叫着,带走了发廊内的所有“肇事者”。。。。。。
围观之人众多,议论纷纷—有说看见饿鬼摄人魂魄的、有说自己看到黑白无常的、有说发廊小姐是女鬼所变的、有说这条老街不干净,有脏东西的。。。。。。总之街头巷尾的市井传言从此不胫而走,日后非但没有造成不良的影响,反而来此地喝酒寻乐的人越来越多了,夜市和街上的餐馆生意亦因此而火爆起来—毕竟人的猎奇心里是客观存在的,这是后话了,暂且不表。
5.佛爷
警车被团团围着,大家与生俱来好看热闹的本性和基因导致本就不宽敞的老街,登时被堵的水泄不通,看热闹的人群异常密集—有的趁着看热闹,没付账就颠儿了的;也有伺机浑水摸鱼偷鸡摸狗发点小财的,老北京管这类人叫做“佛爷”,已经过分雅致了对其的称呼:这类人长得一般比较滑稽,贼眉鼠眼、小头小脑、身材瘦削,但是伸手敏捷,反应极快,分分钟便能得手自己相中的物件,瞬间便可逃之夭夭。也算是一门下九流的技术工种。
警车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驶出老街,发廊也被贴上了封条,一番热闹之后,夜市又渐渐恢复了常态,在人们推杯换盏、划拳吆喝、忘乎所以地浪笑和嘶喊之行为下,刚刚发生的卖淫嫖娼以及敲诈勒索甚至群殴的丑陋行径便又被掩盖了。
判官这边却显得不安起来,此时押解魂魄回府的白无常也已归来,浮于判官耳边低语了几句,使得这位爷脸色顿时阴沉了。原来阎王爷的急脾气又上来了,将白无常痛骂一顿,斥责他们收录魂魄的效率过低,胡乱从闹市上弄死几个人将魂魄带回来凑数便妥了,没必要这么谨慎。判官摇了摇头,叹了口气,便继续翻弄着小册子。。。。。。
“我的包呢?谁看见我的包啦?”一个老汉在人群中、酒桌间连滚带爬地大声问询着!由于老汉也喝了酒,神智有些慌乱,稍微定了定神之后,便一屁股坐在地上,捶胸顿足地哭闹起来。大致意思是说包丢了,里面装着给儿子看病筹来的住院费,高兴之余和几个老乡在这片儿喝了几杯,结果顾着刚才看热闹,警车走了以后,放在身旁座位上的包不见了,老汉懊悔至极,轮圆了一个接一个啪啪地抽着自己的脸,双眼通红,绝望地低着头。
判官头也没抬起,轻轻翻着生死簿,翻了几页,掏出笔,愤怒地二话没说,划掉了其中一人姓名,并标注道:“偷盗—窃人救命之财,实属极端自私与大恶之徒,故不用判定,直接扣下魂魄!且打入十八层地狱,不可托生!”话音刚落,就见街角一个烟摊前,一正要掏钱买烟的小个子男子,瞬间猝死在摊位前,倒地时还弄翻了烟摊,各种花花绿绿的烟盒撒了一地。烟摊老板以为这哥们儿晕倒了,忙跑出来俯下身一摸,才发现这孙子断气了,已一命呜呼!
急救车到来之前,黑白无常二位鬼差将贼人魂魄按到隐秘处,毒打一通,后将老人失窃的包物归原位,压着贼人魂魄去地府复命去了。。。。。。老人见救命钱失而复得,喜得如范进中举般整条街地疯嚷:“钱回来了,钱回来了,老天有眼!”其实他不该谢谢天,倒是应该谢谢地。
6.艳游魂
判官已经面露倦容,但是迫于阎王的压力,还要接着满大街寻觅恶人,凑齐七鬼,便可打道回府复命了。但是在黑白无常回来前,自己是不能擅自勾人魂魄的,否则孤魂野鬼无人看管和押解,混迹到人间是会出乱子的,故合上生死簿,收起判官笔,准备休息片刻。
此刻已时至深夜,约摸夜里十一点钟左右,街旁吃饭喝酒的人仍未见少,反而醉酒的人呈现了上升态势,舌头打着结、驴唇不对马嘴的荤话、粗话在满街浓稠的空气里肆意弥漫,使得这条老街更加丑态毕露,聒噪不安。亦吸引着各处游魂、野鬼、脏东西从阴暗潮湿的角落里爬将出来,欲与饭桌旁、酒杯前赤裸上身的木讷之人们共舞。。。。。。
鬼气四起,凉意渐浓—判官起初以为是黑白无常鬼回来了,本想夸赞一下二位办事的效率,不曾想定睛看去,满视野的全是孤魂野鬼,穿着阳界各式男女的华丽服饰、扭动着腰身与夜市间早已喝的神魂颠倒的食客、醉汉们混坐一处,场面令判官一时间甚至觉得有些作呕,不过看着这些整日醉生梦死、生物钟混乱、纵欲无度的人们,他们又与这些鬼魅有什麽差别呢?无非有着爹妈赋予的血肉躯壳和丰润五官罢了。。。。。。判官本无心叨扰游魂们的雅兴,但是出现在邻桌上的一幕让其等不得七爷和八爷归来了。。。。。。
这邻桌上原本只坐一人,独自喝着闷酒,不点菜也不与任何人交流,只顾狂饮。独饮之人约摸三十岁上下、红脸膛儿、五官棱角分明、端的是个漂亮角儿。可这当儿看着,心情貌似不甚好,情绪低落,皱着眉头,杯中酒总是满的,和饮牲口一般,大口往肚里灌着迷魂汤,脚下成片地摆满了空酒瓶子,倒是气势颇为壮观。。。。。。
少顷,一个打扮得花枝招展的丰腴女鬼飘飘然坐在了这人对面,精致的五官明显是画皮的时候精雕细琢了一番的;皮肤白嫩如凝脂;身材凹凸有致;腰身软柔如柳枝;套上一堆阳间美女的性感皮囊,身着很简单很清凉的服饰,放荡地坐于此人面前,姿势无比撩人。在此人注意到女鬼之前,周围的很多喝酒的爷们儿早就发现了这边的“尤物”,此女鬼夜里如此妖娆打扮又是独自一人,常人看来—不是特殊职业者就是出来寻乐的醉莺。。。。。。
顿时引爆了现场所有买醉之人的眼球,而臭皮囊之下被蛆虫包裹、骨瘦枯干的恶鬼面目在判官的眼中,散发着邪恶的幽光,从几近完美的少女皮囊毛孔和缝隙中穿透出来,摄入判官法眼之中,不禁令其腹中一阵阵翻江倒海,本不想干涉孤魂野鬼的事情,毕竟冥府的空间也日渐变得狭窄,装不下这么多混迹于阳间的魂魄,只要不害人性命,判官是懒得去管闲事的!但是女鬼后面的行径令判官只能破例而为了。
醉酒状态的独饮之人,显然对于突现在桌上的客人欣喜不已,红着脸刚要交谈,却被美女一个手势阻止了,叫来了服务员,点了两瓶一斤装的二锅头,戳在此人面前,柔声说道:“帅哥,把这瓶酒喝干,我喝这一瓶,然后再说话,否则不许张口哦!”说罢打开其中一瓶,龙饮入喉。酒水顺着皮囊下的空洞流了出去,短短一分钟,女鬼骗饮下一斤二锅头烈酒,而面不改色心不跳,引来数名好色、好事之徒的好奇和围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