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又翻开了那本日记,准备改改画成漫画,来记录一下我当年的悲惨经历,一个不留神,我又陷入了回忆。
1
那是初秋的夜晚,有着皎洁却又不失凄凉的月光,让人看一眼就想要赶快回家。
我也丝毫不例外,走进楼道里还是两摞喝完的啤酒瓶,三箱废品和一辆自行车。我住在四楼中户,租了三年了,都有感情了,不然也不会在三楼中户夜夜放大音量看电视的情况下继续住了。
我叫白甜离,在一家广告公司做美术设计的工作。
他们都说我是疯子,但我不是,我也不去理会他们,每天画一些中规中矩的广告,日复一日。
直到有一天,这楼里出了案子,打破了我生活的宁静。
“咚、咚、咚”有人敲门,我趿拉着拖鞋顶着鸟窝似的脑袋开了门。
“你好,警察,”这人穿着一身周正的制服,边说着边拿出警察证,“现查到你与一起案件有关,请配合查案。”
“请进吧”
“不是我们进,是你出来,”
“?”
好吧,他们是警察,配合一下也不会少块肉。“等我收拾一下,马上就会好。”
五分钟后,我就把自己捯饬成上班摸样了。“我出来了”我迈开步子,出了门。
“请跟我们去趟局里。”
“嗯”
――审讯室
“你楼下的案子,知道吧?”分明是疑问句偏偏用肯定的语气问话。这警察姓陆,都叫陆哥。
“知道”
“现在所有证据都指向你,指纹、监控,交代吧。怎么犯的案,为啥犯案,都说清楚。”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指向我,我没有做这种事,也交代不了什么。”
“打开监控,你自己看!”
……
“这确实是我。”“那你还有什么好狡辩的。”
“……”
“押进监狱”
“凭、什、么”三个字平静地从嘴里排队蹦出来。
“凭什么?凭证据!押进去”
我实在不明白为什么会是我,那天我明明一直在睡觉,可那也真的是我。难不成是梦游?可我也没梦游过啊。难不成我就要平白的就这么被冤枉吗?楼下的电视跟我有什么关系?他被打成二级伤残跟我又有什么关系?
第二天一早,我就被拉到审讯室,原本还算客气的陆哥,今天却大发脾气。“你说!说你为什么要越狱!说啊!”
越狱?我越狱了?
“陆哥,我怎么觉得她又变回去了,她昨天是什么情况?”一名小警员缩了缩脑袋小心翼翼地开口道。其实他也是第一次见陆哥发这么大脾气,陆哥一般挺随和的。
“……我越狱了吗?”
“嘴硬,还嘴硬,证据确凿不承认罪行,还不承认越狱!”
昨天?唔……
“我昨天不是刚被你们押进狱么?”
“哈?你昨天入狱?那是前天!昨天你可是干得轰轰烈烈啊!”,陆哥顿了顿目光一动不动地盯着我,开口却对小警员说话“周尧到了没?”
“到狮子大桥了。”
“磨叽,等他来了黄花菜都凉了!”
陆哥也是一反常态,说个话都夹枪带棒的。
2
面前坐着的是周尧,是个心理医生。
我扪心自问觉得自己除了在刘大妈那买糖时多顺了一块以外,没做过什么对不起人的事,也就放宽了心,让他随便问去吧。
“没什么朋友?”
“没有,要说有也就是有几个同事”
“最近心情不好?”
“的确不好”试问有谁被抓了心情还好的?
……
问完了,结果也就是没问题。
“不可能!”
“怎么不可能?这样吧,等她变成另一样再看看吧。”
摆在我面前的是街坊调查记录,上面明明白白地写着“不正常”。
隔壁马大姐说:“她有好多次坐在家门口喝酒,边喝边笑,也不知道受什么刺激了,好好一闺女,怎么就成这样了?”
楼上杨倩杨女士说“她从一开始就不正常,但也没怎么惹着大家,大家也就私底下说说她,刚来这儿的时候她就像失恋了一样,也不说话,闷闷的”,脸上露出一抹悲凄之色,“后来出了一回车祸,捡了条命回来,也可能看淡了吧,回来后就好多了,但还是闷闷的。再后来就一直到现在了。”
“要说这中户电视音大,也是就她受干扰,这楼左右隔音好,上下不隔音,二楼中户又没人,可不就她那噪音大么”
……我,我其实车祸之前的事都忘了,只知道我的名字,职业和住址。没钱看医生去恢复记忆,车祸时做手术把积蓄都花光了。
那是我吗?经常喝酒,应该是很伤心吧,不知道是什么让我这么伤心呢?
――半个月后
“哟,等本姑娘呢?等的很着急吧?哈哈哈”一反常态的我,也就是另一样的我“你就是那个…额…心理医生?”
“我叫周尧,是一名心理医生,请问你怎么称呼?”
“我嘛……白甜离的守护神。”
“名字”
咳,其实周尧不是这么惜字如金的,只是根据他多年的经验来看,这姑娘八成是个话唠加人精,他要是话再多一点就啥都问不出来了。
她瞬间切换成梨花带雨状脸,哭哭啼啼“你那么冷漠干嘛,嘤嘤嘤”
周尧苦着个脸思考了十几秒,开口
“姑娘,可否告诉在下您姓甚名谁?”
“嘻嘻,我呀,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就叫白甘雪”她歪着个脑袋嘟着小嘴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
分明和白甜离用的一张脸,但这行事作风还真是千差万别。
“你为什么要越狱?”
“你那不废话嘛!我家甜梨啥事没犯,干嘛要呆在这儿”
“好,那你说说为什么伤人?”
“谁让他撞枪口上了,我家甜梨天天上班,晚上再听他那破电视闹腾,迟早要把身体熬坏的,人家心疼”
“那你就伤人了?”
“其实吧,还有一个原因”说着说着,白甘雪蓦地把眼神投向周尧,再闪了闪大眼睛
“什么原因”
“想见你啊!”说完她就“咯咯咯”地笑了起来。一种浅浅的痛惜在眸底一闪即逝,可还是叫周尧看见了。
他不知道是什么让白甜离这样安静的姑娘衍生出这样性情的人格,但他希望,她能说出来。
很快白甘雪就离开了。或许是想起什么不开心的事了吧。
那三楼中户的电视还有医疗费让保险公司出了大头,他出小头。陆哥这么安排,应该也是怕他闹事,就帮他把小头也出了,在教育了一回,大半夜制造噪音本就触犯法律了,罚款得另算。
3
自从定性为精神病犯案,我就住在一个独立的房间,精神病院里。公司开除了我,现在除了画画我真不知道还能干什么。
那次对话后,我知道我体内还住着一个叫白甘雪的人,我看了视频,真羡慕她啊!毫不畏惧他人的眼光,肆意洒脱地“生活”。她没有说太多,但她很明确地说了她要保护我。
我的记忆里没有人这样对我说过,说要保护我,突然觉得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在发酵。
陆哥找到了我的家人,他们对陆哥说一定会好好照顾我,不再让我受委屈。
可他们仿佛天生的两面派,面对我就一副咬牙切齿的模样,仿佛说着你这个死丫头死活不听话。
白甘雪出来了,“你们这种丧心病狂的人,不配为人父母,为了点小钱,你们就能把孩子卖了!”
当着陆哥的面他们也不好发作,只能讪讪地笑笑“瞎说什么胡话呢,陆警官,小离给您添麻烦了”
“我没说胡话,陆哥,我不能跟他们走,我都告诉你”甘雪收起了吊儿郎当的样子,进了房间就开口说了起来。
“我有甜离以前的记忆,她车祸后就不记得了。”
“那两人是她的父母,但他们除了生下甜离以外没做过什么好事!甜离从小是吃百家饭长大的,小时候的学费是找大家借的,大一点儿就打零工、得奖学金来掏学费”
“本来一直这样也相安无事,可是后来,学美术的时候,她认识了一个渣男,就是李乾,李乾死皮赖脸的追求她,她没经历过这种事,更何况李乾演出了一副爱惨了她的模样,她就沦陷了”
“李乾对她说的最多的就是‘想见你啊’,没那么多直白的我爱你,那段时光是她最快乐的时候,满心满眼都是他,”
“可那时候谁知道李乾压根儿就是一个浪荡公子哥,同时谈着两三个女朋友,目的还都不同,一个就是纯粹混钱使的,一个是拉关系的,还有就是我们甜离,他看上了甜离的容貌,甜离虽瘦,但架不住貌美”
“甜离跟了他两年,失了身也丢了心,就在那时候甜离撞破了他的秘密,狠了心要离开,偏偏那时候外面那两个不安好心的人知道了李乾喜欢甜离”
“他们就跟李乾说要把甜离卖给他,给五万就行,他们丧尽天良地把甜离推向李乾那个王八蛋,就为了五万,就为了五万块啊!”
“那天晚上,甜离创造出了我,我和甜离性格不一样,我不忍心她受委屈,就来了这儿,我编了一个谎言,所以她也就留在了这,车祸前不久,才把当年欠的钱还完”
“再后来,出车祸了,她把那些都忘了,专心画画,我看着可开心了,”
“然后我就很少出来,既然她忘了,我又何必让她想起来呢?”
不让我想起来,她也就不用出来,独自舔舐伤口了。
“所以,别让我跟他们走,求求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