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生不唔

作者:陌上无香 时间:2020-04-30 14:05:23 分类: 古风 知识问答

“不是的…”他欲解释

她却冷冷笑起来,讽刺地道:“我知道过去为何你那般厌恶我了,我的确是够傻的。曾经那般拿真心去给你作践。你厌烦时便不顾我死活,欲谋取舅舅的兵权时便假意娶我。如今更直接谋害了他。

赫连钰明白了她眼中灼灼恨意的由来,她以为萧玉的死是他与皇帝一同密谋的,所以她当初也不愿嫁给他,因为她在防着他,以为他只不过把她当作工具来利用。

而她根本不知道他去了徐州。不知道他做过什么,不知道他为了去救下她最后的一个亲人连性命都可以不顾,他想告诉她,却发现怎么也开不了口。

因为是他的父亲杀死了她的父母,也害死了她的舅舅,他看着她的亲人死去,看着地一步步到这样的境地却没能护住她。而父债子偿,他们中间隔着的滔天仇怨,已经没有办法解开

“赫连钰,”她轻声开口,却是无比的决绝,“你我今曰永别。愿永不再见,若上天让我再见你,粉身碎骨,我也一定会将这新仇旧恨还与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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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时他以为那就是永别,他想过放手,她误会也罢,恨他也罢。都不要紧了,一辈子那么长,他总能忘了她。

起初那两年似乎是真的忘了,他迎娶了太子妃,容貌与性子都是拔尖的。最初也算琴瑟和鸣,什么好的他也捧到妻子面前,百般宠爱。可大约是两年前的一个深夜他在似睡非睡之间,将身侧的妻子搂进怀中,迷萝地唤了她一声。

他在听到自己声音的那一刻彻底清醒过来。他唤的竟然是昭华。

向来温顺的妻子泪流满面,那时他才在她口中得知,原来自己曾无数次地在梦里。在醉后,一遍遍唤的,都是这个名字。

梦来醒后旁人泣,醉里时时错问君。

他终于绝望地看清,原来所谓的遗忘不过都是自欺欺人,已经深陷了,挣扎也只是不自知地越埋越深而已。

后来,契丹老皇帝病重,他开始谋划。因北地有旧俗,皇帝驾崩后无子的宫妃尽数殉葬,他必须将她弄回来。

一切安排得滴水不漏。她饮下的毒被换成了假死药,再在殉葬途中将其尸身偷走,那些护送宫妃入皇陵的人发现有一具棺椁空了,为防被追究责任,自然不敢上报。

只是赫连钰没想到的是,她醒来后被送至帝京时,才发觉竟已身怀有孕。

那太医受了赫连钰之命,熬好了落胎之药,可仿佛昭华知道他打算做什么,开始不吃不喝。

赫连钰再一次来时,仆从便向他禀报她已两日滴水未进。

他点了点头,明白她是猜到他想除去她肚子里的孩子,怕食物和水里掺了药。

他进去时,烛光微摇,她就坐在一旁的小榻上,愣愣的,双目无神。

五年了,自她离开大陈去往契丹已经五年了。

她闻见动静。抬眼来看他。此时,赫连钰才清晰地看到这五年时光夺去她的什么,哪怕她样貌如旧可如今这一双眸子早已不是当初的清灵澄澈,只是秋树般生气全无,平静得近乎死神。

“你是想留着这个孩子再回契丹?耶律朔是怎样的人你难道不知,他若知道你有了孩子还会放过你吗?”

“难道留在这里就不危险了吗?自从舅舅死后,陛下就不打算留着我了,回契丹不过是活得艰难些,却至少有活路。”

他走近,伸手抚上她的发丝,声音轻得像是怕惊着她一样。

“不会的。那一次我没有护住你,这一次,不会了。”

只在瞬间,她尚未回过神,他手一翻,往后扣住她的双手,另一手捏住她的下巴、轻轻用力,她便张着嘴口不能言。

外间的仆从适时端着药碗进来,昭华明白那是什么,大力挣扎却只是徒劳,喉中发出绝望的哽咽,如一只受伤的小兽。

可仆从已将碗凑到了她嘴边,她终于绝望,也不挣扎了,只是眼角凝了大滴大滴的泪簌簌往下落,说不出的可怜。

赫连钰转过头去,他见不得她哭,心里被谁一把攥住似的。喘不过气来

药灌尽了,他一松手她便无力地落入他怀中,连鸣咽都没有了,浑身发着颤,不待他提防,她伸手就抽了发间的簪子刺进他肩上。

很疼,可他想,也好,他陪着她疼。

药效是从后半夜开始发作的、她死咬着唇、面上已是惨白一片,一头乌黑的发披散在身后。如墨侵染了半身。

他想,只是一个孩子而已,今后他会千百倍地偿还她。就算她因此恨他,等时间长了,那恨也会渐渐淡去,他会用自己的所有去弥补,他们也许会有许多孩子。等白头时,儿女绕膝,他们在烛光里追忆曾经,那些错过与失去,都已微不足道了。

在她养了半月后,被赫连钰送至城郊的瑶光寺里、那里深幽偏僻,这样既可好好调养身子,又可防被人察觉。

他想着。等自己顺利登基后,再将她改换姓名接入宫里。

从两年前起,皇帝一直缠绵病榻,如今沉疴缠身、他问过太医院,怕是拖不到明年了。

而如今的朝中分成两党一党是支持太子,一党是支持六皇子赫连清。这些年,赫连清一直在御前侍疾,又有陈太尉支持,陈贵妃常在皇帝耳畔夸其纯孝,故而极得皇帝欢心。从前陈帝或还嫌弃他身残。如今却只是怜惜,更欣赏他的坚韧。

而自从皇后薨逝后,皇帝明显疏远赫连钰,父子之间有心结,他对皇帝有怨,皇帝也对他存疑。除却朝会大典。私下里等闲是不会宣他的,仿佛这个儿子他看都不愿看到。

朝中更是在传,说皇帝已决心废太子了,一时间人心惶惶。许多大臣都开始暗中倒向赫连清。

赫连钰倒不是没有准备,他知道,皇帝废他是迟早的事。

为今之计便是要赶在皇帝下旨废太子之前,将皇帝控制住,使其退位,及早登基。

这些年除了羽林卫,皇帝不让他插手任何军权、并将支持他的将领遣去东北,京畿的驻军,皆归附了赫连清。

而此次,正逢东北诸将入京述职。正好趁此机会调东北军入关,暗中驻于城外,等他控制住宫里,正好里应外合。否则等到赫连清先下手为强,他手无军权,便是刀俎之肉。

皇帝的病越来越重,而无论是内宫还是朝中,皆是暗潮汹。。

东宫的一干幕僚日夜商议,都悬着一颗心,众人都知七殿下有着怎样缜密的心思,此时出不得半分差错,偏偏太子在这样紧要的关头,还分了心。

东北军尚在途中,东宫就靠着羽林卫,他却还要将其分散去瑶光寺,为守一个女子。

可就是在这样的时局之下,瑶光寺那边传来了消息,禁卫军拿着圣旨,将昭华抓走了。

消息传至东宫时,赫连钰正召见幕僚,传信的人跪着说完后,等了许久也不闻他的声音。

皇帝怎么会知道昭华被他暗中接了回来,又怎知她的藏身之处,这其中本有诸多疑点,可赫连钰在听闻这个消息时已失去理智了,根本无暇细想,只想着怎样将她救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