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月后，我撞见红叶拿着包袱，慌慌张张往外跑。
“怎么了？”我不由问。
“夫人饶命！”她顿时跪地，泪如雨下：“大将军率大军压境，清君侧，除小人是假，图谋王位是真，奴婢家中老小，实在不能不顾！”
我楞了好一会，方才轻声道：“你走吧，我就当没看到。”
她踉跄着逃了。
窗外疾风骤雨，廊下残枝败叶，雾霭浓重，暮色深深。
我尚不知道，一个王朝的更迭已拉开序幕。
11.
我端坐窗下，等到莲花灯油尽灯枯，雨声稍歇，雷声阵阵，终等到齐昭归来。
他素来挺直的身躯有些佝偻，华服染污，王冠倾斜，发丝散乱，双目带血。
甫一对上我的视线，他便猛然转身躲开，身形狼狈，吸了口气，低声问：“瑶瑶，怎么还不睡？”
我站起来，缓缓朝他走去。
“别过来！”他突然高声，又觉惭愧，小声道：“瑶瑶，我如今……丑得很，无颜见你。”
“没事。”我摇头：“子楚，我想看看你。”
齐昭身形僵硬，但还是转过身，抬头看我。
在看清我的一瞬间，他脸色大变：“瑶瑶！你怎如此憔悴！”
很奇怪，明明我每日作息规律，正常饮食，可身体还是一日日消瘦下去，脸颊凹陷，眼里布满血丝，脸色苍白如鬼，手腕细可折断。
“我不知道。”我笑了笑：“近日很累吗？”
齐昭神情复杂，揽我入怀，却呐呐无语。
我忽然道：“若我回去，你便能好吗？”
齐昭手臂一紧：“回哪去？”
“那里。”我靠在他怀里，手指着那个高大的檀木盒子，那个将我尘封多年的盒子。
“不许！”他生气，握紧我的手指，惊怒交加，更带有一丝恐惧：“瑶瑶，不许你走，你要永远陪着我！”
我一怔，蓦然觉得，此情此景，很是熟悉。
却想不起在何处经历过。
12.
那日之后，齐昭便恢复了与我同寝，并派人严守门外，他也不再出去了。
我有些不安：“若你忙，便去吧，我不会走的。”
齐昭却笑：“我已尽人事，命数如何，皆看天意了。”
我不懂，只觉得他这个笑容悲伤极了，心里一阵刺痛。
随之而来的，是我逐渐衰弱下去的身体。
我像是一张破了皮的气囊，飞速干瘪下去。
齐昭用尽办法，亲力亲为照料，仍是无效。
某天夜里，我听见他在梦里哭泣：“瑶瑶，瑶瑶，别离开我。”
我心痛如绞。
可最终，天亮了。
黎明到来时，王宫被破，大将军率兵长驱直入，宫门塌，红墙断，满目残红不堪踩。
齐昭面色平静，他将我抱在膝上，用象牙梳将我的头发一缕一缕顺直，甚至面带微笑。
“瑶瑶，你怕吗？”
我疑惑：“什么是怕？”
他哑然失笑，端起桌上的酒，喝了一口。
自早上起，他就一直喝这壶酒。
屋里味道刺鼻，我问他，他说是桐油。
“瑶瑶，我们还会再见吗？”他又问，眼神哀恸不舍，满是怜惜。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会再见的。”齐昭笑了起来，他还是那样好看，是一生中最好的年华，不像我，耗干精气，油尽灯枯。
“若不能见……”他猛然吐出一口鲜血，却笑意不改：“我便诅咒你，生生世世，都要受我纠缠。”
我隐约觉得这是极重的誓言，却不想反抗。
与此同时，门外传来轰然的响声。
“来了。”他淡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