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说,她从来都是如此。
这颗从出生起就孕育在她身体里的幽暗种子,只是随着岁月的沉淀,一点点的长大,如今,终于到了它开花结果的时候。
难怪Magan姐不喜欢自己。
但无论如何,自己可能永远也变不成将野心都写在脸上的姑娘。
大路两旁的白杨早就褪去了一身衣装,唯有笔直的枝干,在寒风的抚动下,发出窸窣的声响。
幽暗的路灯,将杨艺的背影拉的很长。
忽然眉宇间微凉点点,抬头看,竟然下雪了。
她伸出手,让雪花坠落在指尖。看着它慢慢融化成一滴眼泪,看着它蒸腾在这孤寂的夜色中。
正要回去宿舍,一转身,却发现路灯下站着一个挺拔的人影。
那人发现她的目光,于是便步伐翩翩地向她走来。
雪花从他的大衣上滑落,一片昏暗当中,他走得很慢,却步伐坚定,器宇轩昂。
像是跨过宇宙洪荒,暗夜星河,无穷无尽的荒原,与念念不休的尘世,孤注一掷的向她走来。
只为向她走来。
终于,他走到她面前,带着一如往昔的笑意,轻附在她耳边,问道:“小编辑,你想不想跟我一起去看海?”
那一刻,杨艺觉得自己的心,像是万千峭壁中被精心选中的石材,在他的打磨下,开出了耀眼花朵。
11
四个小时的车程,他们终于开到了目的地。
然而凌晨两点的海边,除了有远方的灯塔发出微弱的光芒,目之所及,全是黑暗。
但杨艺却笑得很开心,“大海好像并不像让我看见它。”
赵栩然将围巾摘下,披在杨艺肩头。
“有些东西,虽然看不见,但只要用心感受,就能感觉到它的存在。”
“比如……空气?”
“对,比如花香。”
“比如,歌声。”
“比如,灵魂。”
“比如……比如梦?”
杨艺忽然想到那个左手拈花,右手持刀的少女,还没来得及去想她的容颜,就被赵栩然的双臂紧紧环绕起来。
“比如,我爱你。”
温热的胸膛,好闻的呼吸。
杨艺感觉自己的眼角变得湿润,一片模糊当中,她看清了少女的脸,那是她自己的脸。
她踮起脚尖,吻上赵栩然的双唇,口腔的炽热让她的身心酥软,两颗交缠在一起的灵魂,让她压抑多年的情愫喷薄而出。
她想起那个关于米开朗基罗的故事。
尤利乌斯二世委托米开朗基罗创作《创世纪》,注情雕塑的米开朗基罗勉强答应,却在尤利乌斯二世每次询问他如何完工时,都冷着脸回答:“该完工的时候。”
尤利乌斯二世气的让米开朗基罗停工,并要对他处以鞭刑。
米开朗基罗桀骜的表示,他将离开意大利,永远不再回来。
这时,尤利乌斯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
他望着未完的穹顶,深深感慨,再也不会有第二个人像米开朗基罗一样,能完成这副伟大的作品了。
于是,他放下自己作为一名教皇的自尊,派人去求回米开朗基罗。
等到垂暮之年,他回想起来,这是他一生做过最卑微的事情,也是最对的事情。
此刻,杨艺觉得自己像是尤利乌斯二世的化身。
她在赵栩然的路虎后座上,将自己完完整整,全心全意的交给她从灵魂深处热爱的人。
那墨绿色的钢铁重器,仿佛是通往伊甸园深处的森林大门,让他们两人可以纵情地融入其中,听海浪汹涌不断,起伏连绵。
那是她第一次尝到禁果的滋味,青涩稚嫩,却甘甜诱人。
他在她的耳边用被挤压成碎片般飘忽的声音说,“辛苦了,我的女神。”
她终于热泪凝眶,为自己的积攒了二十三年的勇敢换来的坼裂盛开。
12
故事的结局,他为她在德国古堡披上了嫁衣。
Gary激动的涕泪齐下,Magan姐虽然白眼要飞上天,但也还是在两人交换戒指的时候,带头鼓了掌。她果然还是那个所有感情都写在脸上的,三十加的小女孩。
他们在意大利定居,生育了一儿一女。
他为她做了一尊雕塑,她将她取名为“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