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殿门时,似乎已经是深夜了,他想到她可能还在等他,脚步便急了几分。
此处虽比冷宫还要偏远冷清,好在曾经还是个宫殿,只是搁置许久荒废了,地方还是很大,他方才是在仁昭的屋里,明岫的房间不远,很快就到了。
刚刚轻手轻脚地撩开帘子,就听见声音传来。
“是瑞安哥哥吗?”
谢瑞安加紧走了两步,司徒明岫坐在床上揉着眼睛,谢瑞安匆忙上前替她拢了拢被子,轻声道:“我把你吵醒了?”
“没有,我没睡呢。”司徒明岫甜甜地笑了笑,露出两个小小的梨涡。
“瑞安哥哥,今日回来得好晚,是出什么事了吗?”
“张大人今夜当值,有些事情没忙完,故而回来得晚些。”谢瑞安从怀中掏出那个布袋子塞在司徒明岫手里。
“这是什么?”司徒明岫摸了摸,月光下她的眸子犹如盈满水光,朦胧晶亮。
谢瑞安笑了笑,示意她自己打开。
司徒明岫小心翼翼地将绑缚的绳子拉开,里面黑乎乎的,什么都看不清楚。
谢瑞安眷恋地轻抚她柔软细碎的额发,低喃道:“卿之,明日开始跟我学习认药材好不好?”
“认药材?”
“张大人心善,这些是我求他给我的药材种子,我们把它种在后院,等它们长大了,我就教你学着认识每一种药材。”谢瑞安顿了顿,似乎欲言又止。司徒明岫望了望他,他察觉到她的目光,冲着她笑了笑,眉宇间悄无声息地隐去一抹暗色。
从严家覆灭至今,已经过去了半年之久。司徒昂不仅不见他们,还断了他们的所有月供赏赐,每月只有一些少的可怜的例银,被狗奴才层层盘剥克扣之后,根本就剩不下什么。每日的饭食由内务府送来,却不知道东宫那边是否派人动过手脚,那些东西谢瑞安都是不让他们吃的,他请求袁思明与辛夷想想办法,宫中戒备森严,而下人联起手来却也可有通天本领。亏得袁思明师傅肯帮忙,辛夷与御膳房的婆子也颇有些交情,为他们弄来一些简单食材,辛夷在后院开出了一小片菜地,平时仅够两三人果腹而已。谢瑞安一向是不与司徒兄妹一同用膳的,只不过有一次,谢瑞安拎着内务府送来的食盒回房时,正好被司徒仁昭撞见,这才知道,原来后院那些东西根本不够他们五个人吃,他们正在长身体的时候,谢瑞安为了减轻负担,自己每日吃的都是那些可能有毒的饭菜。司徒仁昭又急又气,失手打翻了饭盒,谢瑞安却安抚他,自己每日只吃一点点,量不够,即便是毒药也不会出大事。司徒仁昭年纪尚小,又没这些经验,居然真的信了,谢瑞安格外叮嘱他,明岫还这么小,他们无论有什么事,都不能告诉她,否则只会令她白白担忧罢了。
司徒昂下了禁令,不许司徒兄妹出宫一步,平日里有什么事情,都是辛夷与袁思明帮忙周旋,为此不免总是搞得一身伤,而谢瑞安找到了太医院的张大人——曾经是严老将军的旧识,张大人也知严老将军无辜落罪,心生怜悯,私下也对谢瑞安诸多照顾,将他收于门下做个小徒。
谢瑞安在太医院待了这些时日,越发觉得随着司徒仁昭长大,宫内形势必然更加严峻,督促仁昭习武的同时,也须得为卿之寻一自保之法,思前想后,觉得医术最为合适,便央求张大人讨来这些种子,计划种于屋后,他来教她学习。此中多是一些解毒之品,无论如何,总是至少要保住卿之的性命便是了。
夜越来越深了,似乎正是山雨欲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