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费思宜的心跳得飞快。
每次他激动、焦虑、难过，又不知道如何表达时，他的心就会跳得很快，然后开始结巴。
想说的话说不出，抵得他胸口痛，脸上也阵阵发烫。
“我想、想要、要那、那个箱子！”
费思宜竭力把话说清楚。短短一句话，用了将近一分钟，让他觉得喘不过气，只得张大嘴呼吸。
“先生，你冷静一点。”
他从对面店员脸上看到了害怕的表情，心中更加烦闷。
他哪里不冷静了？
他的话说得还不够清楚吗？
这些人为什么不把箱子给他？
费思宜耳朵里开始嗡嗡响，脑中的蜜蜂又开始东撞西窜，让他觉得更难受，忍不住抬手堵住耳朵。
“哗啦——”
边上货架的皮包被他的手肘扫到地上。
两个女店员尖声叫起来，放弃了与他对峙，躲进隔壁店铺。
“箱、箱子……我、我的……”
费思宜自己在店内寻找起来，不停地把旅行箱推到在地。
这些都不是他想要的那些。
“费先生。”
一个身穿白衬衣的男人，后面随着两名保安，双腿和身子都弯曲着，一脚前一脚后地站在门口，双手举在胸前，似乎想擒住费思宜，又像是要随时跑开。
“你要那个白色旅行箱是吧？我们现在没有。”
“你、你说、说过……”
“是，本来是会有的，但我们运货的车被盗了，一车货都丢了。有我们还能不卖给你吗？”
费思宜呼吸急促，死死地盯着男人，嘴动了几下，最后什么都没说出来。
他抓着自己的头发低吼一声，捶打着脑袋，似乎这样做，想说的话会被他拍出来。
“要是找回来了，我们给你打电话。”
男人微微站直了身子，往旁边退了一步。
“我们已经报警了，也给明先生打了电话。你赶紧走吧。”
这句话一出，费思宜动作明显一顿，立刻跑了出去。
在众人的惊呼声中，他一口气跑出商场，冲入街对面的小公园中，坐在花台边上，不停地揪着自己的头发。
“你在找东西吗？”
费思宜猛地抬起头，一个高挑的短发女人站在他面前。
费思宜又低下了头，盯着前方不远的地上，不敢接话。
“是你的东西吗？”
女人依旧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声音里没有一丝波澜。
片刻之后，费思宜点了点头，“我妈……给我的。”说完，怯怯地抬了那女人一眼。
她正在看自己手上的黑卡片，脸上闪过一丝诧异，很快恢复成没有表情的样子，把卡片递到费思宜面前。
“到这家店去吧。什么东西丢了，都能找回来。”
2
英招瞅着眼前的年轻男人，青色的眼圈衬得他皮肤惨白，像是很久没有晒过太阳。
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进门的，看到没人也不知道喊一声，还是英招睡醒下楼才发现屋里有顾客来了。
就算英招和他打招呼，他也一声不吭，现在坐在英招面前，死死地盯着桌面。
英招再一看桌上的卡片编号：0360170122。
“费思宜是吧，你要找什么？”
“一个白色的皮箱，”费思宜伸出手比划着，“这个大，上面有两个皮扣装饰，边缘有些磨花了。”
他说得很慢，说完松了一口气，额头上沁出绿豆大小的汗珠。
英招把电脑屏幕转向费思宜，“你看看，是不是这个？”
他重重地点了几下头，露出急切的神情。
“什么时候不见的？”
费思宜不再吭声。
“还记不记得最后一次看到这个箱子的地点和时间？”
费思宜依旧不吭声。
英招放弃了，“你回去给你的家人说一声，也许我们会上门拜访。”
费思宜缓缓起身，似乎想问什么，又什么都没说的离开了。
英招趴在桌子上叹了一口大气。
“十七，你找主顾也找个说话利落的行不？”
那名高挑的短发女人出现在英招身后。
“有必要吗，你这系统里不是什么都有。”
“我不是那个意思，”英招靠到高背椅上，用力太过，椅子晃了晃，“这种思维混乱的恶人，你不觉得灵魂黏糊糊的吗？”
沉默似乎会传染，十七也不说话了，许久才开口。
“我在商场看到他，拼命想要找到那个箱子，本来是想发张白卡给他。”
英招朝十七瞟了一眼。
“卡片一拿出来，就变成黑色的了。”
英招靠着椅背摇了半晌，身着懒腰站起来。
“费思宜要找的不是个旧箱子吗，怎么会去商场找？店里那个男人还认识费思宜。你去费思宜的家里找找箱子，和我在商场汇合，也许能找到卡片变黑的原因。”
英招数了数标价牌后跟着的几个零，吐了吐舌头。
这是他在凡世最不能理解的事情之一。
明明是具有同样功能的东西，品质、外形也差不多，价格却是天上地下。
“先生，需要我为您推荐吗？”
一位笑容可掬的男店员走了过来。
十七对英招点了点头，英招笑眯眯地看着男店员。
“不买东西，有事情问你。”
男店员目中只剩英招略微弯曲的眼睛，老实地回答起他的提问来。
费思宜想要找的那款皮箱，与这家店所售的是同一品牌，已是三十年前的老款。
半年前一名设计师去世，该品牌推出了限量纪念款，其中就有这款皮箱。
费思宜两个月前在他们店里预定了那款箱子。
本来是可以顺利售卖的，谁知箱子运送来的途中失窃了。
“被偷的有好几款皮包、皮箱。这款箱子一共四个，一个不剩。损失不轻啊。”
英招笑笑，“你认识费思宜，是因为他在你们店里预定了箱子吗？”
“也不全是，费先生和我们老板的儿子，算是兄弟吧。”
这样议论老板家事，让男店员觉得不妥。他露出为难的表情，但最后还是告诉了英招。
费思宜与这家店老板的儿子，——明文晗，是同母异父的兄弟。
两人关系看上去不错，费思宜之前也跟着明文晗来了几次店里。
“会有新皮箱上市的事情，也是明先生在店里告诉费先生的。”
店员还清楚地记得，明文晗对费思宜说，你那个箱子不是不见了吗？重新买一个吧。我叫爸爸给你算进价。
店员还说，费思宜平时给人的印象只是内向害羞，没想到竟然会因为箱子没到货就发作了。
出了商场，英招朝安宜家寻去。
安宜是费思宜的母亲，又是皮箱的原主人，而她的次子明文晗，也和皮箱有关，应是一条重要线索。
安宜现在的家是宛花溪旁一栋二层小别墅。
英招到的时候，一名身披杏色外套的女人正在小花园中浇花。她身段依旧苗条，皮肤也很有光泽。
“你找谁？”
一个容貌端庄，五官与安宜有七分相似的年轻人站在英招身后问道。安宜听到动静，也扭头看向这边。
“明文晗？”
英招把自己的来意说了，明文晗露出惊讶的样子，旋即笑起来。
“没想到还有这种店铺。我们进去谈吧，箱子的事情我都知道。不过别惊动我妈，她不喜欢谈费哥的事情。”
明文晗走进小花园，说英招是他朋友，请安宜去拿两瓶饮料出来。
“那箱子吧，是费哥的爸送给我妈的，那时候还没我呢。”
明文晗很爱笑，看上去是个开朗的年轻人。
“他们俩离婚后，我妈嫁给了我爸，然后有了我。虽然我和费哥见面机会少，但我是一直把他当哥看待的。”
这时安宜端着两杯橙汁出来，放在玻璃桌上，与明文晗对视一笑，摸摸他的头进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