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2007年在紧张的期末考试中过去,不平凡的2008年到来。我对左飞宇的喜欢没什么进展,依旧努力寻找和他的交集。
清明后天气回暖,因为窗户的问题娟子和左飞宇的矛盾又一次凸显,某天娟子气鼓鼓地跟我吐槽:“你家左飞宇太差劲了,窗户一人开一半正好,非得他那边全开,不管别人热不热。”
我一脸赔笑:“别气,别气。”
娟子看我一眼,突然说:“要不今天晚上你换座去我们那,你开窗户看他会怎么样?”
那阵子流行换座,大家都喜欢晚自习和自己要好的人挨着,一起聊聊八卦,一起看看小说。晚上我和娟子的同桌换了座,娟子座位靠后,不开窗确实很闷,原本打算课上到一半我开窗,结果没多久我就闷得受不了,下意识的把手放向窗户,刚一推,身后阻力传来,我回头,是左飞宇抬手抵在了窗户上,眼见是我,他又把手放了回去。
窗户打开,憋闷一扫而光,娟子偷笑:“你还有点用。”
“也许。”
用处也不止这一点,那时候韩国言情小说风靡过去,开始流行网文,左飞宇有部《诛仙》在班里火的一塌糊涂,只是除了关系好的几个男生,他很少外借。
娟子想看《诛仙》,便又求我试试。
某天下课,我硬着头皮走到左飞宇面前,艰难开口:“左飞宇,我可以借你的《诛仙》看看吗?”
声若蚊蝇,他没听清。我涨红了脸,重复:“《诛仙》。”
他听清了,却说:“在我朋友那,我明天给你拿来。”
我以为是托词,心凉了半截,没想到他第二天真的拿来了,亲自放到了我桌子上。八本《诛仙》,一本一本,我问他借了八次,他给了八次。
娟子偶尔纳闷:“他到底喜不喜欢你啊?”
我也不知道。
很多年后,当我已经大学毕业迈入职场,过节回家时遇到高一左飞宇的同桌阿杰,闲聊中阿杰打趣:“想当年你还和左飞宇在一起过呢,如今人家都去了太平洋那边了。”
我愣了,我竟然和他在一起过吗?
6
2018年上半年过得飞快,高一的日子也在支援汶川和声援奥运中结束。因为文理分班,高二开始我和左飞宇便不在一个班了,我和娟子选了文科,左飞宇选了理科。
分别时全班写了同学录,我第一次知道左飞宇和我同年,他的生日是4月17日,他喜欢科比,想去的是省重点大学。
我是很担心左飞宇的,他学习成绩全班倒数,很大可能去不了省重点。
但那时的我太无知,不知道对有些人来说,成绩并不重要,我也终于找到了我在左飞宇面前自卑的原因,因为我唯一仰仗的正是别人不在乎的。
左飞宇是个富二代,用学校贴吧上的话来说,是左氏集团的二公子。左氏集团,我们县数一数二的公司,在我们大学的校招上都见过它的身影。
知道左飞宇的家庭背景纯属偶然。
分班后我失去了和他唯一的交集,娟子也无法再告诉我关于他的事。那时QQ兴起,考上重点高中的时候爸妈奖励了我一个小灵通,娟子便教我用QQ,还加了左飞宇好友。
加他好友的时候我没说我是谁,只说是校友。我不知道他信没信,但他从来没说破。我们联系不多,偶尔我会发消息给他,比如今天我看到了一棵四叶草,那晚天上有四颗星星连成了一条线,每次他都会回复。
有时我也去学校贴吧逛逛,上面总有一些有意思的事。那天我看到一个帖子“盘点一中的帅哥”,第一个列举的是理科班一个长得像吴尊的男生,第二个就是左飞宇。
“长得像王力宏,还是左氏集团二公子,名副其实的校草,富二代,一中最热门人物。”
我的笑容渐渐凝固,我不知道原来我一直喜欢的是富二代,是学校里最热门的人物。
被高富帅喜欢是什么感觉我不知道,但喜欢高富帅是什么感觉我知道的一清二楚。自卑如海浪从心底汹涌而来,把我淹到窒息,淹到绝望。
我问娟子知不知道左飞宇的家庭背景,娟子说知道,但她怕我多想就没告诉我。
我沉默了很久,问她:“你会不会觉得我喜欢他是因为他家有钱?”
“不会!”
“那他会不会?”
这是我人生中第一次感受到金钱带来的差距,阶级存在的鸿沟。
在我还在用小灵通的年代,他用着全套的iPhone产品,在我还穿着20元一双的鞋时,他的鞋子超过两千,在我要照顾我妹妹的时候,他假期是去美国找他留学的哥哥。
人生的起点本就不一样,我们像是两条交叉的直线,纵然有一瞬的相交,也只会越走越远。
从那以后,QQ里那个唯一的好友便成了禁忌,不可碰触。
7
知识是如我这般的人改变命运最好的途径。
知道左飞宇家庭背景后我更加拼命学习,高二高三我的成绩一直在班里前三。娟子和我不在一个班了,她成绩不好,转而当了艺术生,没过多久就四处跑着艺考。
没有人再和我一起逛超市、一起吃饭、看篮球,我一个人去餐厅,一个人学习,竟也习惯了自己。
高中三年一晃而过,高考前夜全校欢腾,那场考试里,我考出了高中以来最好的成绩,最后一天去学校的时候,我远远看到过左飞宇,他正和同学说着什么,我很想问他考的怎么样,还去省重点吗,但我只是站在那里,一步未动。娟子考的不好,复读了几天又退学去了外地学护理,自此和我断了联系。
填报志愿时我本想去外省,但那段时间我爸爸突发脑血栓住院。从小我的愿望就是逃离他们,可当我看到他躺在病床上的时候,竟然难过无比。最后我选了省重点,左飞宇曾经想去的那所学校,从家坐动车只有一个半小时的距离。
送爸爸去医院那天我满心惶恐,医生说是轻微脑血栓且发现及时,很快就能出院,只是以后要多加注意。妈妈留在医院照顾爸爸,让我回家照顾妹妹,回家的路上我丢了魂似的,什么都感觉不到,过马路时没注意红灯,一辆车从我身边疾驰而去。我猛然惊醒,眼泪一个劲的往下掉。
我不想回家,可我也没有地方去,我想能有个人在这,可是没有人。
我哆嗦着手拿起手机,看着那个唯一的好友点开了对话框。
“在吗?”即使不在也没关系,我只是想找个地方,能让我说说话。
让我吃惊的是,他回复了:“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