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我爱你是真的。
可我总不能阻止你奔赴比我更好的人吧。
2
傅衍在接到宋末死讯的那一刻，面色瞬间变得惨白，甚至站不稳似的摇晃了两下，扶着墙才堪堪稳住身形。
许久，他倚着墙蹲下，一个一米九的男子在医院的那个角落，泣不成声。
叶淋冷眼看着傅衍的一举一动，讽刺的扯了扯嘴角。
小末，你看啊，在你去世的那一刻，他终于为你流了一次眼泪。
那张属于宋末的病例报告被她紧紧攥在手心，接到噩耗时落在地上早已破碎不堪。
如同宋末的生命。
也如同宋末和傅衍的感情。
3
宋末和傅衍的遇见就像那些玛丽苏剧情一样。
也不过就是英雄救美的俗套剧情。
那天，宋末被一群混混堵在了学校后门附近的某个小巷子里，傅衍的出现对那时的宋末来说无疑是一片耀眼的温暖到不行的光。
所以哪怕是后来的傅衍再怎么混蛋，宋末永远都只是苦笑着对叶淋说，傅衍一直是她心里初见的那个男生，眉眼慵懒，白色衬衣，干干净净的闯入，撞见狼狈不堪的她，痞坏痞坏的一笑，明明打架时是那么狠厉果决的一个人，牵她起来的时候却又温柔优雅的像个欧洲中世纪的王子。
就连穿堂风卷起的一片衣角也好像镀了一层金边。
那时的他，大概就是十六岁的宋末唯一的救赎。
4
遇见傅衍的前十六年，宋末的人生是在黑暗中度过的。
幼年丧父，家境贫寒，成绩糟糕，性格软弱，却又偏偏长了一张极好看的脸，这一切所带来的无疑是令人绝望的凌辱与暴力。
大把扯落的黑发，红肿发青的眼角，嘴里含不住的鲜血，被撕碎的作业，写满垃圾、白痴、去死的桌椅.
她甚至不敢表现出自己的疼痛，不敢面对母亲流着泪的未老先衰的蜡黄的脸，不敢在涂好那些气味冲人的药膏后被抱在怀里，也只是听母亲小声的无力的安慰……没事的，会过去的，等你考上了大学，就可以离开这里了……
她的母亲是和她一样软弱，一样没用的人。
那天她没有反抗，像以前无数次一样，她不敢反抗，甚至有点期待，她们这次会不会下手重一点，可不可以就这样，让她离开这个黑暗的，无望的世界。
意料之外的，是逆着光走来的他。
5
你是我的救赎。
在我沉沦之后却带我万劫不复。
6
宋末再也没有被欺负过，她被傅衍保护的很好。
傅衍会提前两三分钟守在宋末班门口，放学后陪她一起回家，从第一天开始，宋末总能拿到傅衍塞给她的两颗糖或者一块巧克力。
傅衍比宋末高出一个头，自上而下看着她的目光总是温柔而宠溺的，大部分时候宋末总是红着脸低头死死盯着地面，也可能会在某个阳光很好的午后，偷偷的抬头看一眼那个少年。在余晖下的傅衍会格外的好看，高挺的鼻梁，精致的眉眼，柔软的短发，还有优越的家境带来的举手投足间如细水缓缓的优雅。
叶淋看着宋末一点一点交付了自己的心。
“小末，你喜欢上傅衍了。”叶淋用的是陈述句，语气平淡的没有丝毫起伏。
宋末甚至有些害怕叶淋锐利的似乎能看破她内心一切的目光。
“小末，他和我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叶淋是宋末认识傅衍前唯一的朋友，她是个孤儿，从小流落街头，七岁那年被养父带回来，却……
叶淋和她一样，都是泥沼里的孩子。
但是宋末不相信，她固执的认为自己遇见了曙光。
“淋淋，我会不后悔的。”
7
毕业那天，宋末告白了。
“我生命的前十六年，没有遇见傅衍的前十六年都是黑暗的，我曾经无数次的想，我为什么要活着，为什么不去死呢，我觉得没有人爱我，没有人在乎我，直到我遇见了他——傅衍，他是我的救赎，我贪恋他的温暖，渴望拥有他，甚至自私的希望他可以属于我一个人。”
KTV五彩斑斓的灯光胡乱掠过每一个人脸上，宋末手心汗津津的几乎握不住话简，她无助的看着台下，傅衍的惊诧，叶淋的冷淡,还有其他同学鄙夷讥笑的面孔。
叶淋曾说过的话在这一刻被无限放大，延长，一遍又一遍在宋末耳边回放。
“他和我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宋末有些悲哀的低下了头，却忽然发现头顶落下了一片阴影，随之而来的是一个轻柔的拥抱，少年干净通彻的声音响起，如同一道惊雷在宋末耳边忽的炸开。
“宋末，我喜欢你，做我女朋友好吗。”
8
“小末，你……想好了吗，你真的要和傅衍在一起?”
宋末并没有思考太多，毫不犹豫的用力点了点头。
叶淋面无表情的缓慢的一件一件脱掉了自己的上衣，少女光洁的后背纵横着一条又一条发红或发青的伤疤，胸前还有不少触目惊心的掌印和抓痕。
宋末愣住了，呆呆地看着叶淋。
“你知道我为什么不敢答应温骄吗。”叶淋不等宋末回答，自顾自的说着，“温骄
他……太美好了，他和我不一样，我的存在一直都是个错误，但他不是，他值得被爱。”她微微低着头，面上依旧是冷淡的，宋末却清楚的看见了叶淋双眸深处难掩的疼痛。
叶淋笑了笑:“我一直生活在黑暗中，即使渴求光明，但是我知道，他不属于我，我不敢触碰。
“小末，我不敢啊...”
我爱他，但我不敢。
宋末忽然回想起那天和傅衍告白时，他看她的眼神。
温柔而绵长，却好像透过了她，看向身后的另一个人。
9
宋末看见了那个女生。
她很漂亮，美的极具攻击性，嚣张而霸道。
傅衍揽着她的腰，两个人依偎在一起看着简直像天造地设的一对。
宋末很快收到了傅衍发来的短信。
“宋末，对不起，我们分手吧，潇潇留学回来了。
“好。”
宋末远远的看了一眼他们，离开了。
她看见了莫潇的侧颜，和她很像。
不对……是她，是她的侧颜和莫潇很像。
最后的最后，宋末才发现，自己唯一能去的地方只有叶淋那里。
“莫潇和阿衍……和傅衍是青梅竹马，家境卓越，成绩优异，性格和善.”宋末没有哭，讲这一切的时候甚至是笑着的。
叶淋轻轻握住宋末的手，一言不发。
宋末笑了笑。
“淋淋，你知道吗，我爱他是真的，可我总不能阻止他奔赴比我更好的人吧。”
宋末用力按了按胸口，很疼……但是她不想哭。
叶淋是对的。
她一直是对的。
她们是泥沼里的孩子，是城市黑暗的罅隙里苟延残喘勉强生存的底层生物，她们不属于光明，也没有资格接受温暖。
那道曙光太热烈了，她尝试触碰后的灼伤，因为太过疼痛甚至有些麻木。
10
宋末临死的那一刻，眼前划过的全部都是傅衍。
初见时带着光的少年，多少个傍晚等待的温情，告白时柔软的轻轻拥抱，还有最后离别的痛彻心扉....
宋末在生命的最后一刻，缓缓露出一个笑容。
11
即使是万劫不复。
我也甘之如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