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已经退至墙角，无路可逃，只能在男人接近时用双腿横扫出一道弧线，用力将男人绊倒在地，但男人伸出的手臂捉住了她的小腿，正压着她受伤的筋。她又挣揣一阵，男人发出一声闷哼。她准备爬起来，后腰和膝窝突然被人捞住，整个人被打横抱起。
她闻见不属于任何一种凡间味道的香气。眼前景物飞闪而过，她和那人破窗而出，上了一匹马。
月明如昼，他们向城外策马狂奔。
谢天霜叹息：“你真以为自己很厉害吗。”
她不服输地顶嘴：“我就是很厉害啊，你不在的这一路我帮了好几个人呢……”
谢天霜的眉眼间少了笑意：“要不是我来了，你以为你还能看见明天的太阳？”
她往后缩了缩，正钻进青年的袍子里。
6
俞雪霁对着窗边的谢天霜挤出笑容。
谢天霜把手上的一碗粥放在床头，用勺子搅动几下：“我麻烦住持煮了粥，快喝了。”
她小声问：“你怎么找到我的？”
“我说我是神仙，你不信而已。”
俞雪霁瘪瘪嘴，他才正经道：“那个茶包，我循着气味过来的。”
确实，在他们出门前，谢天霜从外面带回一匹锦缎，用它包裹着俞家珍藏的陈年干茶，做了个荷包让她戴在身上，说是平安符。本着礼尚往来的原则，她也连夜做了个粗糙的茶树花耳钉丢给谢天霜。
他盯着小姑娘喝完整碗粥，问：“庙后面有一片湖，想不想出去看看？”
这是一间僻静的寺庙，一路上香客寥寥。湖区位于山麓，一眼望不尽粼粼水光的尽头。
俞雪霁的腿被强制性热敷了七天草药，伤到的筋已经痊愈，此时正在春花迷人的湖边活蹦乱跳。
谢天霜问她：“你喜欢春天吗？”
“我只讨厌冬天，其他的季节都很美。”她说，“我生在冬天，但冬天太冷，只能一个人在家，不能出门。而且我父母进京时，就是三九寒冬，然而我再也没能在春天见他们一面……”她的声音沉下去，谢天霜安抚性地收紧了揽在她腰间的手，又听她道，“不过自从有了你，我最讨厌的冬天好像很快就过去了。”
“前几天的事……对不起。”谢天霜忽然道歉，“我离开时就道必然会有麻烦，但没想到会让你也牵连其中。”
她勇敢地迎着阳光，眯起半双眼打量他，看他额边的碎发，柔和的眉眼，还有耳垂上她粗制滥造的朴素耳钉。
知道他对她的关注没有少任何一点，她就觉得没那么难受了。
不消片刻，谢天霜又道：“答应我一件事。”
气氛变得严肃，俞雪霁眨着眼看他。
“很少有人会胸怀这么纯粹的梦想，像你这样。
“好好做你的女侠。不论发生什么事，不要为任何人改变想法。”
俞雪霁在山寺里休养生息了一个月。他们每天都去湖边，谢天霜带她用轻功跃上水面，教她如何用凌波微步在湖面跳舞。
向住持告辞时，一向温和的老人家将他们拦在山门口，为难地皱着眉：“有位……施主，指名道姓要见你，去看看吧。”
来者只有两位，恭候他们的人却跪了满院，住持一迈进门槛也跪了下去。
少女笑道：“师兄，别来无恙。”
青年也道：“师弟，好久不见。”
谢天霜不自觉地将小姑娘护在身后，蹙起眉：“什么大事烦劳师兄亲自出面？”
“当然是接你回家。”
谢天霜应道：“我有事处理，回去的事，尽快给你答复。”
师兄听出他话语中的模棱两可，神色漠然：“给你一个星期，尽快回来复命，否则出了乱子，我也帮不了你。”说罢便拂袖离去。他银白衣衫与浓云融为一体，晕开的金光闪耀在天边。
天元圣光照耀在树林之间，银白色的祥云在空中燃烧。
俞雪霁顿时想起她和谢天霜初遇时的场景。暴雪之夜，金光劈开绛紫的阴云和风暴，紧接着神仙降世。
“你真是神仙？”
谢天霜道：“开始骗了你，但后来我说过实话，你不信。”
她感到一阵强烈的心悸。
“我告诉你一切。
“我是天上的一个小神仙，在天界太风流潇洒——你别笑，惹到一些上神，最后因为插手人间事务被借机贬入凡间。你的父母进京时路过我所在的山林，他们被劫持时我就在场，而我却不能出手相助。
“那年元夕是我被召回天庭的日子，却非常狗血地被雷劈了。后来……我不知道神为什么会有愧疚的心理，就是想弥补点什么，但似乎并没有帮你完成女侠梦。
“不过，记住你答应过我的话，好好做女侠。拯救天下也好，逍遥一生也罢，你要好好过。”
7
神仙们追到山寺的第二天清晨，谢天霜就带着她翻墙而出。她在颠簸中醒来，那时他们已经过了驿站，坐商人的运货马车抵达渡口，乘船在河上一路向东。
她问：“谢大神，老人总说人的命数早就是写好的，是真的吗？你读过我的吗？”
“你的命数是，我会欠下你人情，你会偶遇受伤的我，然后救我。”谢天霜双手背在身后，认真地看她，“但一路跟着你是我自己的决定。”
小舟停在海边的山峦之下。
他笑道：“只要我还在你身边一天，就不会让你江湖独行。”